万物哀生 第44章 辨心意

副官按律当斩，乔业和周明远写了密密麻麻的文书，把事情从头到尾详细记录了下来。

因为天高皇帝远的，也不可能把人带回大昭处置，乔业拜见了壶瑟的国王，请他帮忙处决副官。

壶瑟国王答应了，只不过沙漠地区物资匮乏，他们这的死刑犯都是活生生被丢去喂猛兽的。

乔业思索片刻，便也答应了，反正都是死，差也差不了多少。

更何况他们之间说白了还隔着个生死大仇，乔业本来就不想他死得太舒服。

副官死了，乔业就当自己大仇得报。

至于副官嘴里的受长公主指使，他没法去恨长公主也没法去确认事情的真伪。

她是天皇贵胄，要是她真想要他的命，那也只能是回京后禀报皇后娘娘，让娘娘护着他。

而他本人不过是误入权力斗争的物品，是没资格有太多想法的。

行刑那天公示了副官犯下的罪，他被猛虎啃咬时还受到了很多凑热闹的百姓的唾骂。

据说副官当时跪地求饶，到被分食殆尽前一直说着痛苦悔恨之语，最后却被老虎一口咬碎了脑袋，爆头而亡。

江哀生没有去看，她这些天一直留在屋子里陪慕青。

乔业和慕青都回来了，又有当时和副官签的字据，慕家的货物自然也是回到了他们的手中。

至于那把无量剑，江哀生本并不想要的，可拿在手里又觉得格外有缘。

慕青便做主替她留了下来，用自己放在车队里私库给她补齐了钱。

人救出来的半月多，每天好吃好喝供着，身上自然渐渐长出了不少肉，只是精气神一时半会不好养回来。

江哀生潜意识里便觉得慕青身上原本的贵气是由那些四书五经堆出来的，为此从各处替他搜刮来了不少书。

此外还有游记，奇闻类的书，也一并买来了，全堆在他床头任他翻看就是了。

周明远和乔业来找江哀生谈事情的时候都撞到过好几次。

他们奇到：“慕公子是打算走科考吗？”

江哀生摇头：“我义兄他大概是想考，但商人不得入仕，他看这些不过是过个心瘾。”

周明远那天被江哀生哄去做了听副官口供的人证，当时挣扎多次，差点就和江哀生打起来。

可不知为何事情结束后他对江哀生的态度倒是和先前一般无二。

江哀生甚至都看不出他是真心不介怀还是装的和自己假玩。

但也无所谓，反正还是那句话，明面上嘛，他们都是替长公主在办事。

周明远有心和她聊天便也顺着江哀生的话说：“慕公子要真有才学，你可以替他求求长公主。陛下并非古板之人，谢道人一届女流现在不也在做官么？”

“周大人提醒我了！要是回京后有机会，我一定试着问长公主讨这么个恩典。”

江哀生面上说着她回国后会考虑考虑和长公主提这件事，实则在心里疯狂吐槽。

还找长公主求情，她已经发现了，萧榆灵根本就是个疯子，意图谋反的乱臣贼子。

设计三皇子，构陷霍将军，意图给皇帝下毒，派人暗杀皇后和太子党的官员…

之前是各取所需没办法，等她下次回京，她肯定得和长公主割席。

谢清韵搓磨了二十年才换来这么个小官，慕青和长公主无亲无故的，哪有这个命熬！

万一哪天她东窗事发，江哀生可不想被连坐着砍了头去。

乔业亦是说回京后愿意替慕青引荐入朝，也算是报答他那几日在沙漠中没有丢下他的恩情。

乔业这么说了，江哀生看着慕青半倚在床头看书的样子，笑到：“好，大人既然这么说了，我一会就去转告他。”

只不过周明远和乔业都接连提了这事，江哀生也突然动了点心思。

她依稀记得，在历史上也有一些朝代重农抑商，严禁商人参加科举。只不过也不绝对，他们还有另一条出路，也就是花钱捐官入仕。

并且为了增加国家收入，捐官一事其实实在皇帝眼前过了明路的。从程序上来说行不通的事情，皇帝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慕青显然志不在经商而在治国，江哀生想起这些日子里他落寞颓废的模样，倒是真起了给他买个官做做的心思。

等江哀生把人都送走了，转头就发现慕青一直在看着她。

江哀生：？

“怎么了？”

见江哀生一脸担心地看过来，他连忙撇过头到：“没事。”

慕青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江哀生在的时候他总看不进去书。

如今不管是乔业还是周明远，都把江哀生看做慕家货物的管理人，慕青没有任何不满，反倒是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可以把他有的一切都放心全然交给她，却不希望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这副样子，这种想法，这样的感情意味着什么。

却不明白江哀生的。

他张了张嘴，正想扯开话题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动身继续往波斯走时，觉辛推门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甜甜地喊着她姐姐，看也不看床上的慕青一眼。走到江哀生身边，拽着她的胳膊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江哀生一下子被他往前拉了好几步，哎了声便跟着出了门，一边走着还不忘回头挥手：“公子，我走了，先不打扰你休息了。”

是的，江哀生对外称呼慕青的时候会喊义兄，私底下称呼他的时候还是在喊公子。

她懒得讲究太多，反正先前喊了那么久的公子，确实是顺口。

觉辛拉着她去了一楼院子的亭子里坐下，神情看上去倒比平时正经不少。

“姐姐，我和阿姊会走正在打仗的那条线。”

江哀生一下子就意识到，觉辛不是在和自己商量，也不是在和自己卖乖。他决定了，要走这条路，刚才只是告知。

“你和阿姊…是打算去那儿救人么？”

觉辛点了点头，“要是不知道那里有战争的话没关系，但是知道了，我和阿姊就必须去的。”

“我听周大人说，业因教需要信众救十万个人赎罪，觉辛你和阿姊救了多少人了？”

“姐姐，你刚好是我救下的第九万人。”觉辛思考了片刻，“阿姊的话…已经数不清了，大概早就超过十万了。”

“？那为什么？”

觉辛这回倒真是愣了半晌，笑到：“什么为什么，我没想过这个诶。看到有人受伤，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把头搁在桌子上，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江哀生：“姐姐，那你们呢，会换条路走么？”

“如果会换的话，我们只能分开了。”觉辛垂下眼睫：“不过没关系，我和阿姊也回去波斯，说不定我们还能在那见面！”

江哀生见他一副舍不得自己，还努力笑着哄自己开心的模样，心里一下子就软了。

她安慰似的摸了摸觉辛的脑袋：“去的，我们不换路线。”

她抬眼望天，语气有些难言的复杂：“在我们国家，封建皇帝说了算。”

路线是早就定好了的，刚到壶瑟时，周明远也去信问过这个问题。皇帝给出的答复是继续走。

这条线路上的国家都是同大昭交好的附属国，这才可以享受昭国货物。

换一条路线上的国家对大昭既无约定也无表示，怎么能去呢？

涉及到国家外交之事，这儿根本没人敢换路线，当然了朝廷里也没人会管他们死活。

觉辛似懂非懂，他的母国自然也有首领，只是离他这种常年游走在外的向导太远了，根本管不着他，也不会去管他一个小百姓。

还是能一起走，觉辛确认了这一点后强撑出的笑意变成了显而易见的开心。

江哀生便也笑了，她抓着觉辛的手，和他拉了个勾。

“未来几个月，觉辛要继续做我的向导哦。”

然后觉辛就拼命点头，江哀生觉得他似乎是在脸红，只不过棕黄色的皮肤上不太显得出来。

“好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好。”

她放开觉辛的手，两个人起身，并排着往回走。

江哀生回了自己房间，依然满脑子都是觉辛趴在桌子上，瞪圆眼睛看她的模样。

觉辛今年才刚满十八岁，半大不大的小少年，什么都写在脸上。

江哀生早就知道他喜欢自己了，当时在茫茫沙漠里觉予把她抗回帐篷，他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呼吸就是乱的。

更别提害时不时故意甩着他那条黑色的麻花辫给她看。

再后来他就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她，一路上也不是没人给他开出高价请他去做向导，可他仍旧跟着自己。

江哀生先前刻意忽视拒绝了这些喜欢，因为她当时整个人都处在害死慕青的愧疚之中。

她要是刚害死了自己的朋友，还有心思谈恋爱的话，那她成什么人了？

可现在慕青回来了，他没事。

江哀生仔细想了想自己和觉辛相处的点点滴滴。小少年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对称的小白虎牙，就这么看着她，冲她笑。

慕青回来了，她不必愧疚，要是遇到喜欢的人，自然是可以谈恋爱的。

更何况觉辛暗示再三，她看明白了，总该给个答复，也不好总吊着人家小男孩。

那么觉辛呢，她是不是有一点喜欢觉辛呢？

走一章感情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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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