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像疯子,莫名其妙闯进他们的阵法,持剑便砍,现在又像被什么邪祟附体,大开杀戒。
上次遇到这么讨厌的人,还是谢梁雪那家伙。
林安沉思了片刻,“此人的功法,像是出自苍辕门。”
当今天下势力,为一宗三门八大家,这一宗便是蘅炎宗,一宗领先,三门鼎立,分别为苍辕门,川灵门和朝曦门。苍辕门修的是杀戮之道,刀法为主,以杀治杀,功法霸道,却也是最容易走火入魔。
“怎么办?等还是战?”江之淮道。
“战!先除邪,再算账。”林安说着加入战斗中,江之淮紧跟其后。
两人都刻意与青年保持了距离。
那些邪祟似能思考,集结着攻击最弱者,袭击青年的越来越少,袭击江之淮的越来越多。
眼见江之淮不敌,林安便想冲过去帮他,这一动却露出破绽来,有一只邪祟冲着林安后背偷袭。
此时林安才真正意识到这具身体的弱小,前世入魔后功力大增,虽在魔修里也算不得强者,但比起这个时候,简直是水滴与江河的区别。
带着黑雾的骷髅头在触碰到林安前被木剑劈成了两半。
林安回头看时,那青年早已经转身继续击杀邪祟。
这次几人挨到了天明,邪祟渐消,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邪祟完全消失。
青年手握木剑撑着身体,林安手在背后掐诀,袖子里飞出一道金光,瞬间将青年捆住,青年抬剑去挡,但只挡了一下,随后抬眼看了林安一眼,便收了手,竟莫名有些乖巧。
林安觉得自己疯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青年必然是在战斗中受了伤才无法反抗。
金光捆住青年方显露出绳子的模样。
林安摒弃乱七八糟的想法,说道:“这是长虹索,你挣不开的。”
江之淮抖着手从破破烂烂的储物袋里摸出几枚丹药,分给林安几颗,剩下的塞嘴里,片刻后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有了力气,他立刻跑过去抓住青年衣领,将他推搡到地上,骂道:“要不是你突然闯进来,又伤了我们,阵法会破吗?”
林安也走过去,他捡起青年的剑,站在青年面前,剑抵住青年脖颈。林安居高临下看着对方,眉头拧起,“我不记得得罪过你,为何伤人?”
他对此人毫无印象,这人进入阵法时,明明有两个人,那剑只朝着他袭来,林安记得在青年眼中看到的怒意。
青年坐在地上,但未见狼狈,闻言也抬头看向林安,眼神幽深,里面有着林安看不懂的情绪。
林安蹙了一下眉,青年很快便挪开了视线。
“幻象”,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战斗后脱力的缘故,“我以为是幻象。”
林安知道他没说谎,他和江之淮也是因幻象才到此地的。
但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之淮,你在幻象里看到的是谁?”
江之淮道:“我看到的是我父王和母亲。”
江之淮的父王是当今人界的三皇子,她的母亲则来自八大家的浮青薛家。
林安道:“所以幻象只会看到自己最在乎的人,看到自己最渴望的事,你根本不认识我们,为何会觉得我们是幻象?”
江之淮却注意到了“最在乎的人”这几个字,问道:“言遂,你看到的是谁?”
他问完发现那青年也抬头盯着林安,但林安没有发现。
江之淮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脑袋,只当对方好奇。
林安回想了一下,前世幻象中,他拜青阳仙尊为师,在修真大比拔得头筹,最后成为了修真第一人。
便道:“青阳仙尊。”
江之淮立刻做了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林安瞥了他一眼,当没看见。
青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安失去了耐心。
他也不打算多做什么,只还一剑之仇,但因对方帮过他,这一剑会酌情减轻。
就在林安准备动手时,青年开口了,“我看到的不是你,是我的仇人。他早已死在我手里,所以我以为是幻象。”
青年又道,“我追逐邪祟至此,误闯道友阵法,又误伤你二人,在此致歉,二位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说,又或是觉得不解气,也可还一剑,在下绝无怨言。”
他这话倒说得两人不知该怎么处理了,这人伤人毁阵,却也帮了他们,且道了歉。
理由可信,或许他确实并非有意。
江之淮和林安一样的想法,他探出身来,忽然道:“有吃的吗?储物袋归我了,就当赔偿。”
说着打开了青年的储物袋,直接呆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的看看青年,又看看储物袋。
林安没有发现江之淮的异常,而是问青年:“你追什么邪祟?”
青年道:“吴府一鬼怪。”
他这般说,林安却没有放下手中木剑,眼里仍旧警惕。
青年叹气道:“我受萤城吴老爷所托,替他除府上作乱邪祟,那邪祟逃至此地,遂追了过来。”
等等,萤城吴老爷,这青年便是那位击杀邪祟的散修?
看来他并未说谎。
但仍有怪异之处,青年的修不低,这邪祟却更为强盛,方才三人联手才拖至天明,若青年一个人想要制服邪祟,定是不可能的。
袖子被扯了扯,林安低头看去,见江之淮一脸震惊的喃喃:“怎么能穷成这样?不是,你……我昨晚掏空了储物袋,也比他东西多,这咋还有补丁呢?”
江之淮一边说一边举起储物袋看。
林安看过去,青年也正在看他,发现林安的视线便很快偏开头。
面具遮住了青年的脸,看不到听到表情,露出来的耳朵却是红的。
林安皱起眉,这青年怎的这么怪异?
他抬腿轻轻踢了一下江之淮,江之淮讪讪将储物袋还了回去。
林安也把桃木剑放了回去,对江之淮道:“走吧。”
“等一下”,江之淮说着伸手在自己储物袋找吃的,发觉林安无语的看着他,便递出咬过一口的半个糕点,问:“吃吗?”
林安额角青筋直跳,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打人的冲动,咬牙道:“不吃!”
于是江之淮欢快的吃完剩下半块,拍拍手站起来。
“你啊,别老想那么多,不相信自己还不相信长虹索?反正他也动不了,邪祟也没了,我们身上还有伤,休息够再走呗,开心一点。”
林安想起了前世,江之淮死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言遂,我最不放心你,你这人,心思太沉,气性又大,你该明白慧极伤身的道理。”
林安拿出药粉洒在伤口上,回石头上打坐,过了一会耳边传来说话声。
“道友,你叫什么名字?你这剑是木剑,又没开刃,为什么这么好使?”
“鄙姓谢。”
“谢道友,幸会幸会,我看你一身正气,也不像个坏人,我叫江之淮,他叫林安。你也别怪我们绑你,那邪祟很是厉害,我两又被你所伤,万一放了你你气不过,此时我和林安联手都打不过你,只能委屈你一二,对了,你还有别的储物袋吗?我看你衣服这不错,有的吧?”
“嗯。”
江之淮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说“嗯”什么。
于是又问道:“你家哪的?家里有几口人,父母尚在吗?师从何人?”
这次青年不答了,江之淮又问:“道友,你饿吗?”
青年不说话了。
江之淮并不在乎,又拉着人絮絮叨叨的问。
林安很了解他,知道这人是无聊了,打发时间呢,于是也没管。
过了很久,江之淮也拿出药粉处理伤口去了。
【我伤了他。】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林安唰的睁眼环顾四周,除了他们三个并无其他人。
他的视线落在青年身上,“你在说话?”
青年摇头,林安显然不信,青年道:“在下并未出声。”
林安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况音色确实不大相同,方作罢,继续打坐,等药见效。
那种感觉又来了,被人注视的感觉,那个青年总是盯着他看,难道是刚才被冤枉了心生怨恨?林安睁眼看去,青年立刻垂下了眼。
这让他有些恼怒,此时伤口不疼了,又见江之淮已经睡着了。
烈日灼灼,林安看着躺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江之淮,上前用脚踢了一下。
江之淮自睡梦中惊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大喊:“谁!谁!打进来了!”
林安沉默,片刻后扔了张手帕在他脸上:“口水,可以走了。”
“哦”,江之淮才回神一般慢悠悠拿手帕擦了擦脸。
林安走向青年,在他背上拍了张定身符,随后收起长虹索。
“一刻钟后符咒会失效,到时你自行离去。”
青年没有说话,目送林安等人离开。
林安和江之淮下山后,遇到老者,问了路,方朝西边走。
下午才回到客栈,两人的剑都完好放在桌上,其他东西也都在,只是窗户是开着的。
收拾了东西,便决定出去逛逛,顺便补充一下储物袋。
最让林安担心的是这一世似乎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他们并没有遇到青年,况且他们在山上呆到了正午,可是袁家的人没有来。
袁家应该在天刚亮时赶到才对。
两人刚下楼便听到客栈老板在骂人。
“你这疯子,你说的钱呢?骗我?敢在这吃霸王餐,给我打!”
躺在桌子上的人闻言掏了掏耳朵,眼睛都没睁开,“会有人付钱,再等等,再等等……”语气慢慢悠悠,毫无慌张。
说着似乎睡着了,店家气得够呛,一挥手,几人拿着棍子便要上去揍人,只是那醉鬼身边似乎有一道屏障,无人可靠近。
“五长老?”江之淮惊呼。
林安走上前,在店家手里放了锭银子,“结他的账,够吗?”
店家连连点头,笑嘻嘻带着人走了。
林安走到“醉鬼”身边,也喊道:“五长老?”
五长老被称为长老,其实脸很年轻,即使发丝凌乱、不修边幅,也无法遮掩他出众的容貌,他是蘅炎宗霁雨峰的峰主,也是宗主青阳仙尊的师弟。
前世林安拜入青阳仙尊门下,唤此人一声小师叔。
前世萤城山上,林安和江之淮重伤,便是他将重伤的两人送回宗门。
如今想来,袁家的人或许知道蘅炎宗五长老在,才匆匆赶来,而这一世,他和江之淮无性命之忧,五长老没有上山,袁家的人便也没来。
林安对这位小师叔感官复杂,五长老与林家有恩怨,以前他并不会与之过多接触,但前世,林安假少爷身份败露后,五长老是少有的不落井下石的人,甚至多次出手帮林安。
五长老迷瞪瞪睁开眼,看了林安一眼,道:“嘿,你们终于来了,酒,再给我来点好酒!”
江之淮用手肘拐了拐林安:“别管他了吧。”
这次林安却一反常态。
江之淮无奈,只得跑去店家那又提了一坛子酒来,五长老单手抱着坛子,用嘴咬开大红封口,仰头便喝了起来。
他的另一只袖子空荡荡垂在身侧。
等他完全喝醉后,林安和江之淮无奈对视了一眼,又开了个房间将人扶进去。
当晚林安和江之淮逛完了萤城的铺子,再次将储物袋装得鼓鼓囊囊。
他们入蘅炎宗将近一年,但还都是外门弟子,以前学的功法多来自自己家族。
蘅炎宗有一个规定,每年入宗大典,测灵根通过之后,按照资质分为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由每个峰安排老师讲学,待一年后再做分配,先是几位峰主,若有中意的人则收为内门弟子。
峰主收过徒之后,由峰主的弟子再收徒,依次往下,剩余的内门弟子则再次被分配至各个峰。
他和江之淮是一批拜入蘅炎宗,再过一个多月,便是他们这一批的拜师大典。这一次,他不会选青阳仙尊。
林安和江之淮,两人一个出自八大世家中的林家,一个是皇族子弟,出门游历,纵使道法不精,还有法宝堆砌。
只是没想到头一次便遇到如此强大的阴邪之物,五长老将两人送回蘅炎宗后,两人足足躺了一个月方能下床。
其实他两平日都是离五长老远远的,因五长老的师尊玉宣尊曾经杀害了林安的小姨,那位小姨与江之淮母亲亦是好友,嫁到了岭安谢氏。
十多年前,岭安谢氏一夕之间满门被灭,凶手正是入魔的玉宣尊。
是以江之淮提议丢下五长老跑路时,林安并不觉得意外。
江之淮道:“传闻萤城第一大酒楼飘香楼酒菜一绝,虽价格昂贵,每日排队的人仍络绎不绝。言遂,你我本就是跑出来玩的,五长老酒醒自会离开,不如你我就此离去,耍玩一番,岂不快哉。”
若是林安没有重生,他和江之淮会是一样的想法,但现在……
林安道:“等明日五长老醒来再说罢。”
“好吧。”江之淮虽不开心,但还是答应了。
片刻后又道:“那你陪我去买糕点,听说玉川的永香阁糕点闻名天下,今日我定要尝一尝。”
林安无奈道:“天快黑了,永香阁需要排队。”
江之淮奇怪的看过来,“你在说什么?我像会排队的人,你也太奇怪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林安一怔,太久没见到活蹦乱跳的江之淮,都快忘了这人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