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颈骨根本扛不住接二连三的狂轰猛炸,宋继清没有喘息的时间,身体被巨大的力道发狠的掼到地面,骨头碎裂的声音差点穿透他的耳膜,甚至连腺体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处也阻挡不了他下意识撑地闪身的动作!
可哪怕是失力后身体本能做出的微末反应也难逃权释的眼,alpha顺势抓住他的后颈,疯狂暴涨的肌肉瞬间将这个比他轻不了多少的成年男人用一种几近压迫和威胁的姿势轻而易举的抡起——
那是成年狼群中决战狼王时年轻残暴的信任首领一口撕开老狼脖颈血肉的绝对凌逼和镇压感!
昏天黑地的晕眩和凌冽的风声一点一点破开宋继清压抑的最后一道防线,远处天光亮的仿佛是一场幻境,警笛的嗡鸣压过山头群鸟的呕哑嘲哳化成断断续续的忙音充斥进混沌不清的脑海,他似乎在朦胧中的明媚亮堂里临摹出了多年以前宋寂遥拉着蹒跚学步的宋新星快要模糊到记不清的泛光场景。
几乎是眨眼间的事——
宋继清爽朗的扯出满嘴鲜血疯狂大笑,他眼底闪着狠毒的光一脚踩碎金丝眼镜碾成齑粉,两腿稳住身子猛扫权释下盘,权释身形不稳半跪在地,和地面剧烈相撞的力道差点让他牙齿相碰咬到舌头!
制衡宋继清的一瞬,权释压低眸子,手背赫然触碰到了埋在战术腰袋里半块硬挺的东西——
近乎不假思索,他倏地掀开劈手夺出!
哗啦——
鲜血飙溅!
宋继清不可置信的停滞住碰到手枪指节,他喉间下意识做了几下吞咽的动作,垂眸之时,哗哗流淌的血液宛若开闸的洪水,顺着切口不齐但胜在深透见骨的翻肉伤口喷泄而出!
而他身后,权释紧紧捏住沾满鲜血的碎玉不紧不慢的起身,他冷漠的擦掉溅到面颊的血渍,直到脱力的宋继清仍不甘心的瞪着枪支倒地——
权释不屑了解他断断续续又漫长的嘶哑啼鸣表达什么意思,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冷酷决绝,任由蜂拥而至的TBT队员架起宋继清逐渐呼吸消逝的身躯。
偏西的太阳仍然刺的人眼睛疼!
权释拖着满身污血和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出阴冷冰凉的隧道,他深深出了口气,手心和额头的汗明明是太阳晒出来的却冷的想从冰窖泼到他身上的水珠子!
“权执!”
“Joker!”
“权执!”
“权执还撑得住吗?”
所有人奔驰而至,谢驰扬脱了外套打算给他披上,但却被权释抬起的手掌止在了半空,alpha凝重阴郁的神色不减半分,他杀意未褪的眸光落在边序和贺之年身上,嘶哑劈裂的声音低沉到令人生畏:
“生科所那边什么情况!”
权释不怎么信宋继清会说些唬小孩的话,他心脏禁不住的猛跳,哪怕在得知了最大威胁已经被扼杀之后,笼罩着浑身的森凉寒意像是加快了速度一般顺着骨头缝肆无忌惮的缠绕着五脏六腑!
“不太好!通讯没法恢复!”
边序焦躁的喘了两下,他迅速环视了一圈神色冷肃的众人,挥手示意大家尽快上车: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速度飙到最高抵达生科所还得二十分钟!”
“万执!还是不行!”
靠近万来仪的情报处部长噼里啪啦操作终端上的键盘,他眉心挤在一块皱的能夹死几只蚊子,万来仪哄抱吃饱喝足的酥酥凌眸看去,她忽的伸出掌心摁住alpha的小臂,神色深沉的摇摇头道:
“不用勉强,我们等Spade回来再做决定!”
能轻易逃出的魔窟也不配冠上宋继清的大名!
他既然能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并且反过来趁人之危给喻辞做局,当然也有绝对的把握让前来搜救的队伍深陷其中!
控制室不大的地方分散落座了五六个伤况不一的omega,喻谧正借着急救包里的伤药替他们治疗包扎,门口和控制器左右各守了三个人——
都是宋屿留下来的半个队人手。
所幸大半个小时没碰上什么棘手的事,万来仪对着缓缓靠过来的喻谧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她严肃清冽的余光定格在了距离她三步之遥的控制台处——
靠在冰冷机器前的omega避开两侧队员巡睃的视线,悄然伸出掩在宽大实验服下的右手,徐徐上升的指节很快够到了密密麻麻控制台面中间最大、最醒目的红色按钮!
那是生科所自毁程序的手动启动键!
“你在干什么?”
万来仪毫不留情的瘆凉声音犹如一根在极速降低温度的空气中飞速凝聚成尖锐的冰锥干净利落的直戳omega的心脏!
在场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去,omega正惊慌失措的收回手,他一回头,将哭不哭的畏惧神色映入万来仪眼底,她同时感到身旁的喻谧轻微怔愣,但却不意外,因为这是快三个月前她和喻谧从雇佣兵手底下保护下来的人!
“我…我…”
omega布满水雾的眸子恐慌的到处漂移,他局促万分的搓着衣摆,压下去的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突然在两个TBT队员谨慎探究的靠近后猛然浮现出阴鸷狠毒:
“当然是想把所有人都留在这儿喽!”
他猝然凌空起身一脚踹碎了队员的脑袋,另一个诧异凝神端枪而起之时,omega翻滚躲过尸体的冲锋枪:
“突突突突突”把对方射成血筛子!
同一时刻——
几分钟前还柔弱无力的omega们赫然一个打挺!
早有预谋靠近门外守卫的两个omega像无骨蛇一样缠上alpha的身躯,顷刻间用一种很霸道的柔术绞断了他们的脖子,其中一个陡然顺手抽出腰上的手枪崩碎了情报处部长的额头!
毫无防备的灭掉了他们仅剩下的兵力!
“你们…你们——!”
喻谧指着他们手指悲愤到发抖,他着实没想到有一天农夫与蛇的故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省省吧喻教授!”
领头的omega单臂扛着枪,他不屑的嗤笑了两下,移开alpha气急败坏的脸鄙夷瞟视:
“看在你替我们包扎的份上,我让你和姓万的小姐再多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待会自毁程序启动前肯定给你个痛快!”
万来仪牙齿磨破血肉,她双眸渐渐染上血红,抓紧襁褓的手不动声色塞给喻谧,alpha面色骤然大惊,他发狠的攥住万来仪的衣服机械似的微乎其微晃了晃脑袋,然而omega眸中一闪决绝,阴森的瞳眸倒映出即将摁在红色按钮上的手,瞬间爆发出一股凶狠拔脚飞扑——
破空一脚踢开omega手中的枪,呲啦蹭地的刺耳声像指甲抓墙似的让人难受,万来仪没有心思皱眉,她紧盯住omega偏头错愕的瞳眸,利索扭断他的胳膊,凌起一脚将人脑袋卡在腿弯,骤然“咯嘣”一声扭断!
可万来仪高估了刚刚生产完孩子虚弱的身体,近乎在omega同伙反应的同一时刻,她翻滚把拿住冲锋枪,可刹然间,头晕眼花空白夹杂着晕厥感让她克制不住一头栽倒!
一瞬间的失手是致命的!
等到再有意识,飞速喷溅的子弹倏地穿透皮肉炸开一片片血箭!
阴影笼罩的怔忪让万来仪迅速坠入冰窖的心脏发酸发疼猛然停止跳动!
挡在他身前满口喷血的喻谧拼命把吓得大哭的婴孩往呆滞的万来仪怀里送,然而在喻谧控制不住脱力的身体倒进血泊前,一颗子弹正对着襁褓里的孩子袭来,迅疾起伏的胸腔灼热短促的喘息针扎似的撞击着万来仪的耳膜,她本能转身去挡,尖锐的刺疼刹那间刺破她的胸腔!
在路遇清扫散兵的两个队员一路护送下,抗着宋屿的喻辞刚刚走出电梯,震耳欲聋的枪弹声须臾变成匕首捅的他浑身上下皮开肉绽!
两个TBT队员霎时神色一变!
他们和身体剧烈颤抖的宋屿不动声色的交换视线,俯身缓慢靠近控制室大门,下一秒,两人斩钉截铁的抬起枪□□杀掉控制室内试图启动程序和补枪的三个omega!
“宋执!喻教授…!”
队员难耐的露出复杂的神情,其实不用他们多说,跌跌撞撞扑入室内的喻辞和宋屿早将一片血色疮痍收入眼中!
“父亲…师姐…!”
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根本哭不出一滴眼泪,喻辞被刀捅来剜去的心脏四分五裂血液尽失,他发胀猩红的双眸难以相信的飘忽在血染满身的喻谧已经被濡湿浸透分辨不出五官的脸上,“扑通”一声无助的跪在冰冷的绯色地面,颤抖着发麻无感的双手把尚有几分浅淡喘息的喻谧捞进怀里!
“父亲…父亲……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我一定是在做梦…!”
夺眶而出的眼泪疯狂洗刷了喻谧面颊星星点点的血渍,喻辞牵着满是鲜血的苍老大掌放在他汹涌流泪的面颊上,他看到喻谧喉头艰难的滚动了几下霎时喷出一口血,当即泣不成声的揽住alpha瘦成干柴棒的肩头,手足无措的摇头!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快结束了!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啊!!!
像是一下摁动了暂停良久的播放键,仰天悲鸣的喻辞劈裂了嗓子放声泣出杜鹃啼血的尖利哀嚎!他哭的浑身都在打颤,热气蒸腾着冰冷僵硬的身子,掌心抱紧了喻谧温度急速流失的身体,睁眼看到的一切虚幻成盘旋的流影光速扭曲!
喻辞猛然吸了两口冷气,他失温的脸颊紧紧贴着喻谧的手心依偎在他的身边,呢喃干裂的唇瓣不由自主的哆嗦,大脑空白的睁大眼睛学着记忆当中喻词温顺安宁的模样对着他的父亲微笑道:
“父亲…父亲我是小词,你看看我父亲…我和…我和诗诗都很好…你看看我…我们会…您别怕…我们可以活着出去的!”
怀抱里的喻谧猛烈的咳出喉头拥堵的血水,他指腹爱怜的蹭着喻辞毫无温度的脸颊,哪怕微乎其微,喻辞也觉得几近崩溃的心脏没有那么疼痛,他感受到喻谧还有体温,他还活着,所以自己像是被天使救赎了一般,苟且偷生的大喘了几口气!
“傻孩子…”
喻谧面色骤变,咳的刚才还尚有血色的皮肤瞬间变成了惨白的僵灰,无数星星点点喷薄到喻辞的面颊,他仿佛没有了感觉,咬着哭声溢出来的唇瓣,附身贴近喻谧的唇边颤抖的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话:
“新星啊…父亲怎么会…怎么会认不出你呢…”
“傻孩子…不用…不用觉得愧…愧疚…父亲和…小词…本来就欠了…你和…宋老师一辈子…也…也还不清的债…咳咳咳!”
如果不是当初强行用喻辞的基因来救治喻词,宋新星该是一个健健康康的beta,他不会被刺激的二次分化,更不会在发情期连抑制剂也不能用,生生熬了这么多年的罪!
“不!父亲!您也是我的父亲!我这辈子唯一的父亲!”
喻辞接连晃动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他用力把喻谧搂到怀里,哭的声嘶力竭,脱口而出的话含混不清:
“从您把我救回家的那刻…我只会是您的孩子!父亲…父亲您一定要撑住,您忍心看着…看着我和大哥还有诗诗变成没有父亲的孩子嘛…我不要…您别走,这个世界有好多坏人的,您还会帮我们赶走坏蛋对吗…?!”
幼年时和哥哥妹妹缩在床上等待每晚如期而来的睡前故事,心智早熟的他总觉得那些幼稚鬼才会感兴趣的文字滑稽又乏味。
从小学会察言观色的他总会下意识端详和揣摩与他同龄的喻词喻诗作为孩子该有的神态与动作,他们往往期待又兴奋,所以哪怕父亲念到开头救世英雄横空降世,大脑不由自主将后续故事补充的七七八八的喻辞哪怕打着瞌睡,强撑睡意也会安安静静的陪伴疯闹兴奋的喻诗和目露亮光的喻词听完一整个他早就知道结局的童话故事。
可是现在——
但是现在他多么希望所有的一切都会想小时候一贯结局完美的童话一样,他不想作了自己小半辈子归家可避风雨乘阴凉的父亲离他而去!
五岁那年喻谧抱着他冲出火光的那刻,他伟岸挺拔的身影顷刻间撞碎了无数虚无缥缈又不切实际、只能活在黄粱一梦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