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释!我不要你了!”
“用我父亲的下落当做筹码来要挟我一点也不好笑!”
“那些柔情蜜意不过也只是我为了找到父亲委身于你的手段!”
飞旋而下冲击礁石的水流与林涧肆虐席卷的风声宛若魔鬼低声吟唱般清晰刺耳,喻辞一颗疼痛到再也泣不出一丁点血的的心脏仿佛被巨大的力道摁进了榨汁机。
他压紧血色翻涌的眼底,冷眼旁观自己的alpha悲痛欲绝到手足无措的模样!
喻辞无声的哭泣着,柔软的脸颊肉已经被臼齿嚼的血肉模糊,他转身赴死一般,在广袤寂寥的苍林之中凛眸走向了迫不得已的选择。
可下一秒,他迷茫仓惶的凝视宋继清得逞似阴险毒辣的笑,霎时间,男人冰凉刺骨的眼底看穿一切的射透了喻辞刚筑起铜墙铁皮的心房!
喻辞惊恐不已的瞪着血丝密布瞳孔地震的双瞳,他呼吸停滞猛然转身,宋穆已然把冰冷空洞的枪口抵在了权释头上,omega双腿宛若灌铅般挣扎着扑上前!
喻辞无助的扯出胸腔撕裂的嗓音,随着一声万箭攒心的“不!”,迸溅破空的枪鸣蓦地振飞如黛远山展翅乱叫的野鸟!
“不要!权释…权释…!”
喻辞嗓子干哑疼到叫不出声,他只能强忍着压在黑暗里的恐惧用仅剩的触感双手伸直狼狈的朝前摩挲!
很快,一双燥热的大手将他的手心紧紧包裹住,喻辞缓缓悬下发麻无感的心脏,堵塞的鼻腔缓缓呼吸了两口浅薄的空气,却在朦胧湿润的双眼看清楚坐在旁边牵着他手的人时——
喻辞涣散的瞳孔一颤,他克制的压住作呕感,干疼的嗓子像被人发狠的拧碎,五脏六腑四处乱窜瘆凉的寒意,猛烈的冲击力刺的他不得不死死蜷缩起来!
“Nova,我可怜的孩子!”
宋继清心疼的抚摸着喻辞惨白如纸的面庞,斜睨向喻谧和万来仪的视线冷而锋利:
“新星吃不进去饭为什么不早和我说?!人都瘦成骨头了,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照顾他的!”
万来仪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
“宋先生,您只要不出现在我们家阿辞面前,他不看见你心情好了,那比什么特效药都管用!”
喻辞晕的突然。
angel第三阶段“黑荆棘”在两天前成功剔除掉了一个心脏遗传病患者二次培养器官里的病变基因,喻辞在纳维艾第一台手术无比完美的结束之后,两眼一昏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栽进冰凉的地板上。
喻辞来生科所已经两月有余。
可吃进去的饭食毫不夸张的可以按粒来数。
克鲁弗莱八年时间,别人看他轻轻松松用一屋子闪闪发光的荣耀往自己身上镀了层不可高攀的金,可实则真正关心喻辞的人宁愿他是个循规蹈矩长大的普通孩子,太过的锋芒毕露给不过才刚成年的他换来了一身的病。
万来仪一直都知晓喻辞的胃不能薄待,她和喻谧每天轮番亲自下厨,就为了劝着哄着让喻辞多吃一口饭,可哪怕吃了再多,只要一踏进实验室,喻辞便毫无例外的神情痛苦先往厕所冲,三两下连汤带水吐个干净!
身体再结实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糟蹋,喻辞没两眼一瞪撅过去,完全凭着胸口还堵着口难以名状的气!
宋继清没搭理万来仪夹枪带棒的话,他侧躺着蜷缩成一团的喻辞掖好被角,等到休息室门风吹似的轻响一声,宋穆指尖勾着一大袋样式各异的胃药,端着温水杯送到了宋继清手上。
“Nova,好孩子,听父亲的话,起来把药喝了再睡。”
宋继清轻拍着背对他并没睡着的喻辞,当真犹如慈父一般,弯着温柔的眉眼耐心十足的怜惜道。
喻辞微微睁开的眼睛拢住身影朦胧的喻谧,他察觉到了父亲眼底的担忧,良久后像是给宋继清一个面子,费劲的撑起身子靠住床头柔软的羽绒枕。
omega戒备的支腿本能护住肚子,他一抬凉薄的眼皮,劈手夺掉宋穆手心按照说明书备好的一把红红绿绿的胶囊药片,就着温水凝着苍白泛灰的脸唏哩呼噜喝了个干净。
宋继清先是一愣,继而笑意更浓,他始终没松开喻辞呓语慌乱中牵住自己的手,微微前倾身子,亲自调整好垫在omega身后角度倾斜的靠枕:
“你啊,干什么事都和你爸爸一样拼命,父亲的病拖了好多年了,又不差多等个一年半载的,你没日没夜的往实验室钻,熬坏身体遥遥该怪我了。”
喻辞挣扎了两下无情抽回自己被捂到发烫的手,他顺手从床头扯了两张纸巾,不知道是想要擦干净手上粘腻的湿汗,还是嫌恶的抹掉宋继清让人厌烦的温度:
“你想多了,我不过想早点完成和你的交易,无事一身轻后赶紧带我父亲和师姐离开!”
宋继清笑意不减,但窝在轮椅上的身子淡淡的睨了眼旁边矗立着的喻谧,像是看到了笑话似的,扯唇溢了抹淡薄的意味:
“Nova,小云山上父亲说的话不是一时兴起——”
宋继清故意加重了“父亲”的字眼,仿佛和喻辞身上流淌着一半相似血液的他才配得上这两个字的亲昵称呼。
他抬手去蹭喻辞沾了潮湿细汗却依然柔软蓬松的发侧,然而淡漠的omega不给他任何碰触自己的机会,眸含警惕冷酷的偏身躲开。
宋继清也不恼,貌似尴尬搁置在空中的手心向下,和蔼可亲的拍拍喻辞硌手的肩头:
“…说要让你继承整个宋氏不止是一句简单的承诺,那是我和遥遥对你共同的期待。”
喻辞拍开他的手,发青的唇瓣轻蔑的扯了扯,他无所谓的睨着宋继清,费力的从沙哑发疼的嗓子扯出一句站在父亲角度任谁听了都会火冒三丈的话:
“你的养子不是认了一箩筐吗?你的产业,哦,最好是遗产爱给谁给谁,我不感兴趣,也嫌肮脏恶心。”
宋继清撑着下巴,好笑的凝视喻辞连耍小脾气也和宋寂遥一模一样傲娇漂亮的侧脸,禁不住哼了两声宠溺的笑音,发自肺腑的开心颤的笔挺西装包裹住的肩背和眼角微微泛起的皱纹都撇掉了虚情假意的阴郁。
“傻孩子,是你的只会是你的,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谁都不敢胆大包天的觊觎。”
不等喻辞张开比刀子还锋快的唇瓣反驳,宋继清摸了摸omega冷到毫无温度的苍白面颊,语重心长的道:
“你总要学着撑起家业的。父亲终究会老,有心但无力替Nova挡风遮雨一辈子。”
“这段时间我得修养身体做术前准备,三天后,前往天鹰湾的交易父亲就得拜托给我们Nova了。最近维拉瑞亚不太平,这批武器和物资是保障我们不受侵犯领地的底气,当然,我们宝贝不用担心,父亲会让宋穆做好你的左膀右臂!”
喻辞沉闷不语,冷冽桀骜的神色看不出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直到万来仪压低凤眸后略带灼热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喻辞凝着眉心本能觑视万来仪挡在白大褂宽松袖口下的手——
她攥成拳头的右手慢慢抻开食指中指,拇指微屈紧贴凸出来的手骨,不动声色的、在喻辞强忍着的惊愕中,掌心十二点钟正对向他!
这是曾经权释告诉他TBT的无声暗号!
喻辞干涩的喉间下意识滚动了几下,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佯装慵懒靠在床头,轻挑的动了动眉梢揶揄道:
“我不做没有报酬的事。”
宋继清心下了然的温润笑道:
“那…等你回来,父亲准许喻谧和万来仪在维拉瑞亚的自由怎样?”
这似乎是个非常诱惑喻辞的条件,他纠结的摸着下巴思考了半晌,突然抬起碎棕色的漂亮瞳孔问道:
“不会再有人监视?”
“不会。”
宋继清眉眼含笑肯定的点头。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显然宋继清已经从喻辞颇感兴趣的神情中瞧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不做得寸进尺的要求,只是最后嘱托喻辞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便抬眼示意宋穆推自己离开。
轮椅车轮压在冰凉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于在墙上“滴答滴答”的时钟焦躁不安的走动声中彻底消匿,喻辞蓦地抬起满是惊诧与考究的眸子叫道:
“师姐你——!”
万来仪肯定闭上眼睛,不做犹豫的点点头。
她展开喻辞的掌心默默写下个“Heart”,在和全然知情的喻谧对视后,小心翼翼的坐到omega的床边,声音降到近乎细若蚊呐:
“小词已经被江之鲤带回Meawa了,他很好,你放心。”
一飘而过的话却像一记闷钟狠狠的撞到了喻辞不经摧残的心房,他欣喜若狂到无泪而泣,忽的喜色涌上白凉如冰的脸色蓦然狠狠一怔,喻辞捂着几乎喷薄而出的嘴,咬牙忍着痉挛酸疼的胃,他刹那间一把拽掉手上还在滴水的营养液,闪电般偏开万来仪光着脚发疯一样冲进卫生间!
“呕——!”
又开始折磨喻辞的胃或许是被两口咽下药的温水刺激的作妖,喻辞刚刚缓和的面颊顷刻接近死人状的灰败,他痛苦到崩溃的抱着马桶呕吐,眼角汹涌的泪花看的心急火燎跟来轻抚他消瘦背脊的万来仪也不免红了眼眶。
“怎么能吐成这样?”
万来仪于心不忍的抽了两口气,她皱眉酸心的看着喻辞无助的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却又没法停止住泛苦绞缩的胃,手上慌乱的接过喻谧倒来的温水配合仰头的喻辞漱口,一边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奇怪了,我记得你以前也不会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吃不下去的样子,要不待会我和喻叔陪你详细做个全身检查,看看到底是哪的问题?”
喻辞闭上睫毛湿润的眼,他皱着脸克制住再次翻腾的作呕感,不禁吐槽真是让权释那家伙把自己惯坏了——
等等!
权释!
omega瞪大了眼睛记忆不由自主的疯狂倒转至瀑布山洞里荒唐又温情的两夜,他愕然失色的嗫嚅着嘴唇,扣进喉管里的手指比后知后觉嗔责自己的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阿辞!”
“师弟你疯了?!”
一边手忙脚乱的两人见喻辞作践自己呕到快要把胃吐出来,终于连带酸水和刚吃进去的药吐的干干净净。
喻辞接过疼惜的喻谧关切递来的纸巾,飞速擦嘴之余,他双眼透着出乎常态的冷静,在澄澈的眸子踌躇似的眨到第三下时,沙哑不堪的断字断词轻飘飘的组合成几乎让喻谧和万来仪震撼到石化的句子:
“父亲!有…有验孕棒吗?试纸也行!”
虽然试纸测出来的概率不比验孕棒准确。
喻辞犹如再生般重重呼吸了几口松快的空气,嗜睡、口味突变的贪酸贪甜、妊娠期被当做胃病的呕吐——
啧!
喻辞第一次想痛骂自己真是犯蠢!
完全标记是肯定要进入生|殖|腔的,他竟然…竟然——!
以为自己幻听的喻谧不可置信的踉跄了几下,他颤颤巍巍的俯身贴近喻辞,紧绷绷的沧桑神色仓惶不定:
“新星啊,你…你,父亲老糊涂了可能听错了,你、你、你再说一遍你要什么?!”
恩师托付给自己的孩子,从小臂长短看大到现在出落的长身玉立、惊才风逸的小家伙,今年再如何虚算年龄也不过才十九岁,这么一颗长势喜人的白菜,竟然…竟然让一头不知名姓的猪拱了?!
喻辞揪住喻谧的衣角,头脑冷静镇定自若的认真重复刚才的话:
“有…有验孕棒吗父亲,验孕试纸也行——哎父亲!”
“喻教授!”
率先反应过来的万来仪在一片鸡飞狗跳中撑住了几近腿软晕厥的喻谧。
十五分钟后。
四个两道杠如出一辙的验孕棒齐刷刷摆到了病床支起来的桌子上,床上坐着的人换成了头疼扶额的喻谧,站在边上垂着脑袋心虚到搓着衣角的喻辞挠了挠鼻子,偷觑万来仪翻着新鲜出炉还烫手的检验报告单,像是宣判死刑一般聆听师姐薄情无义的声音:
“妊娠12周加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