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寻范围虽然缩小了不少,但想要精准定位,仍要花些功夫,承晚看着后月单手控着灵盘往指向的方位走去,自己亦步亦趋跟在她后边,又是一阵风来,承晚眯了眯眼,在草丛中看到些许异样。
“前辈,羽灵草长什么样子?”
后月正想回答,却听他又道:“可是如羽毛般,两根手指大小的银青色嫩草?”
后月骤然回头看他,问道:“在哪?”
承晚伸手往他们前方指去:“前边树下……诶,怎么不见了?”
承晚心一跳,忙向前跑去,适才风刮过,他清楚地看到几株羽灵草熠熠地在月光下闪烁着,怎地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呢?
后月拉住他,轻声道:“不急,灵盘指引确实是在这里。”
第五夏领着人上前小心地扒开草丛,左丘家经验老道,没多久便真找出了承晚适才见着的几株羽灵草,这是这段时间来难得找到的羽灵草,所以即便数量不多,也足够叫人振奋。
“太好了,太好了!”第五夏大喜过望,将羽灵草仔细地收了起来,随即笑着对承晚开口,“真没想到,你原来有这样一双好眼睛。”
承晚却是皱眉:“可我适才所见,只是恍然一瞬。”
第五夏摆摆手无谓道:“有用不就行了,管他一瞬还是一阵。”
承晚仍觉怪异,转身去看后月,却不想后月已然盯了他好一会,他看着异常严肃的月神,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前辈?”
后月垂下眼帘,应了他一声,又道:“不知此次是否是意外,再往后看看吧,不好妄下定论。”
其实后月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并非是他双目能力过人,而是他能看见有关神力的事宜,她本以为他会与太阳神力有所关联,如今看来却与她所想有偏差。
承晚仍旧是个谜团,她想。
趁热打铁,众人继续往深处找去,灵盘由后月掌控,顺利地找到了几处羽灵草,只是承晚的“神通”却始终没有再现过。
天色暗了下来,有人肚子咕咕响,这才发现已快未时。
第五夏下令原地休整,一行人纷纷掏出干粮,第五夏好心分给后月与承晚,却被无情拒绝。
后月:“谢谢,不饿。”
承晚:“多谢,我……算了。”他宁愿饿着。
第五夏耸耸肩,咬了一口饼,席地而坐。
“不是要听故事?”
承晚一听,忙坐了下来,后月则笑着站在第五夏身后,柔声道:“我还挺佩服第五姑娘的胸襟的。”
第五夏喝了口酒,面色不变:“做生意呢,讲究诚信。”
说罢,瞧了眼天色,对两人比了两根手指头:
“只不过嘛,限时,两刻钟。”
……
第五夏未当上左丘家暗卫统领前,还只是左丘云的贴身暗卫,彼时两人都还年轻,府中待不住,总爱往外跑,外头什么都是新奇的,连菜市场上剩下的一条死鱼,都稀罕得不行。
第五夏最爱吃醉梦楼的牛肉辣子面,酸辣咸香,再就上一口酒,别提有多痛快。
只是今日却没往日痛快,第五夏坐在角落里翻着自己的面,憋着一肚子气,胃口失了大半。
隔着几张桌子的左丘云点了几盘糕点与一壶茶,他慢悠悠地品着,时不时斜着眼睛瞥她一眼,眼里透出几分无奈,好像在看顽劣的妹妹。
第五夏冷笑一声,真有意思,拦着不让她去暗卫统领选拔的人是他,没有人规定她得一辈子守在他身边,怎么她想往上爬一爬,就成了她无理取闹了?
第五夏窝火,筷子将碗底戳得砰砰响,不过那点声音很快便被外头搬动花盆的声音掩盖,而后一股浓郁的花香萦绕鼻尖。
第五夏诧异,抬头便见一俏丽姑娘亭亭立于门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手下将盆盆艳丽的花搬进了店内。
那花儿可少见,第五夏一看就知道这些花并非绿岫城会有的品种,其中一株花通体雪白,可细看却泛着粉意,层层叠叠的花瓣微卷着,将中心的丹红花蕊仔细地护了起来,月光落下,还能隐约看出瓣边的金丝。
很独特,是左丘云会喜欢的娇贵花。
果不其然,左丘云上前攀谈,第五夏习武之人五感灵敏,稍微留心一听,就在嘈杂的人声中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姑娘姓曹,名仙来,是个卖花的商人,一路做生意来到绿岫城,听闻此地左丘家为龙头,早便想要拜访,看看左丘家对自家花朵感不感兴趣,可惜左丘家不轻易见客,故来此处碰碰运气。
左丘云并不反感她的行为,相反还表现出了欣赏之态,做生意嘛,太过循规蹈矩又怎能做大呢?更何况这姑娘做事磊落,说话也不卑不亢,叫人心生好感。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连第五夏背着手站在左丘云身后都没发现,还是最后左丘云不肯收下那盆花,喊第五夏过来付钱时,才发现她早已经在旁边听了好一会。
“阿绛,给曹姑娘结一下花钱,顺便再付点定金,改日上她那看看花去。”
左丘云语气兴奋,全然将第五夏的不愉快抛在了脑后,似往常那般支使着她。
第五夏眼珠子转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左丘云,随即勾了嘴角,冷不丁地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没带。”
而后迈开步子,狠狠地撞了一下左丘云,背着手往外走去。
“没、没事吧?”曹仙来有些惊讶,忙将左丘云扶住,左丘云摆摆手,开口:“没事。”
曹仙来看着第五夏远去的背影,眨眨眼:“那是第五姑娘吧?”
“是,阿绛顽劣,让你见笑了。”左丘云揉着肩膀,眼睑微抽,还在维持着体面,只是心中免不了有些恼火。
曹仙来摇摇头,温柔笑道:“真有脾气。”
她的笑在月光下极为耀眼,左丘云看着她,一时也忘了生气,竟难得恍了神。
左丘云一头栽进了仙来姑娘的花海里。
而第五夏似出笼的鸟,埋头在武场练习,咬牙求着她的统领位。
闲暇时听见同僚打趣,说左丘家可能要有大喜事了,又有人来问她有什么看法,第五夏撇撇嘴,只道她成了统领才是大喜事。
有年长的暗卫笑她,说她不开窍。
而她张嘴反驳,说自个只是不屑情爱,又惹来众人哈哈大笑。
第五夏不屑情爱,却不是不懂情爱,夜半汗水洒在武场的地板上,她窝在地上喘着气大口喝水,胡乱地擦掉眼角的泪。
她快半年没怎么与左丘云说过话了。
左丘云陷在他的爱里,没空再理她,她抓住机会从他身边逃开,只为可以尽早独当一面。
她知道这个机会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要说以前还能用朦胧的青梅竹马之情去与曹仙来竞争,可一旦她选择放弃,她与左丘云之间想来是再无可能了。
她会难过,可是不后悔。
暗卫统领的位置,一旦坐上就会有更加不同的人生,左丘家任何人都得给她三分面子,即便是左丘家主也不例外。
她不能永远做个低人一等的贴身暗卫,也不能一辈子围着左丘云打转,更甚者,让她去伺候左丘云与他的夫人。
左丘云如今给她的优待是看在自小的情分,可如果她的情意暴露,那这份优待还能存在吗?
情分多不可靠。
她的命运好像一直掌握在他手里,她便是再喜欢他,也抵不过这份不可控,她想自己决定她的未来,哪怕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但只要学会舍弃,一直咬牙往前冲,总有一日,她相信她会得偿所愿。
而左丘云一无所知,沉醉在他梦一般的少年情意中。
月亮轮转,鲜艳的花儿谢了又开,武场门口的树苗抽了条,有嫩芽渐渐长出。
第五夏摒弃外界纷纷扰扰的声音,在武场不分昼夜地挥舞着她的长枪,而后在一年一次的暗卫统领选拔赛中,输给了现任统领。
那日她倒在擂台上,浑身伤痛,哭得声嘶力竭,她知道左丘云就站在高台上看她,可她已然不觉得丢脸,只觉得委屈疲惫,她已经很努力了,可仍是不够,总是不够。
她不想回到左丘云身边,再去接受他看似关怀的掌控,也不想去看他与曹仙来恩爱,她想赢,想所有人高看她一眼,想要任何人调遣她时,都要先征求她的同意。
不甘心,她不甘心!
“哭什么?”
头顶传来一道沙哑的女声,第五夏抬头看去,泪眼模糊中只见统领半蹲在地,喘着气看着她,被她撞破的额头还在滴着鲜血,第五夏鼻头抽动着,两行眼泪又唰地落了下来。
“干什么啊,该哭的是我吧。”统领无奈道,捏着她的脸颊,她的哭声被噎住,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统领笑了起来,晃晃她的脑袋,叹了口气怅然道:“你还这么年轻啊。”
她看向高处的左丘云,笑了笑:“你的归宿不在那里。”
“或许,也不止于我这里。”
第二年,第五夏于统领选拔赛中取得优胜,成为新一任左丘家暗卫统领。
于同日传来的,还有左丘云与曹仙来婚事取消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