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花嘞!卖花!新鲜采摘的花儿嘞~”
漫长的夜晚过去,天边刚刚迎来曙光,绿岫城早市早已热闹非凡。
一颗碎银落下,一名家丁打扮的男子打着哈欠对着路边的花车一番随意指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老板见是左丘家的下人出来买花,连忙笑着一一应下,半点不敢怠慢,迅速地将花取下包好,未察家丁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直到那尊贵的指尖在堆积起来的卖相稍差的花堆上停住,他这才挠了挠头。
“还有这个。”
那家丁话一落,老板脸上倒是犯了难,只赔笑道:“这位爷,这就是我在山上瞎摘的两株野草,这种东西怎么能进左丘家呢?”
家丁“啧”了一声:“不卖啊?”
老板连连摆手:“哎呦爷这说的是啥话啊,就这种野草小的哪敢收左丘家的钱,爷想要直接拿去就是了!”
家丁满意地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提了朵花摆弄,视线却落在那形状奇怪的野草上,状若随意道:“你这野草别致,咱们第五姑娘就爱摆弄这些新奇玩意,拿回去哄她开心。”
老板听罢直笑道:“这算什么新奇玩意,以前山上一堆呢,第五姑娘天南地北地跑,什么新鲜事物没见过,指不定早见过这野草呢。”
家丁“嘿”了一声拍了下大腿,觉得老板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忙道:“倒是给我说得心里直打鼓,可别叫我拍错马屁了,你快说说你是在哪座山摘的,我得想下第五姑娘有没有去过那处。”
“那爷估计要另想法子了,这就在碧尘山,咱这绿岫城的人呐,谁还没去过呢?”
家丁大失所望,却还是拿过那两株野草放进怀里,挥挥手道:“罢了罢了,碰碰运气先。”
说着抬脚就走,老板忙抱着包好的花追上:“爷,您的花!”
眼瞅着左丘家的人抱着花从花车离开,越乔将手中的饼一口吞下,悄无声息隐入人群,一路七拐八拐地缀在那家丁身后,直到跟到人烟稀少处,这才加重脚步,刻意暴露行踪,引得前面的人耳朵一动,当即警惕转身:“谁?”
“这位小哥,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险些没追上你。”越乔逐步跑近,拍拍胸口,装作有些呼吸不均。
“阁下何人?找在下有何事?”那家丁面色冷峻,戒备地看着他,一手没入袖间,又往后撤退半步,一副随时可进攻的模样。
“嘿嘿。”越乔上下扫视了他一眼,忽然一笑,四下看了看,随后向那家丁走近,神神秘秘道,“我可瞧见了,刚那花车老板,把羽灵草卖给了小哥你。”
家丁神色一凛,眼里掠过杀意,咬紧了牙根,却还是装作不知情:“什么羽灵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越乔嗤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小哥,咱明人不说暗话,那老板不知道羽灵草是什么,你左丘家还能不知道吗?”
家丁冷笑一声:“你想做什么?”
“鄙人姓乔,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啊?”
“我想我们不会有知晓对方姓名的交情。”
“别说得那么绝对嘛。”说着,越乔从怀掏出一袋银两,一边抛一边道,“咱们做个交易吧,把你的羽灵草卖给我,如何?”
家丁冷冷地看他一会,随即转身便走,越乔连忙追上,缠着他道:“哎呀,你考虑考虑嘛,要不是适才被你抢先,这羽灵草本就该是我的了,我也不用花这冤枉钱了。”
倏然有锋利的箭头刺来,越乔猛然松手往后仰,堪堪躲过这措不及防的一击,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家丁见把他逼退,抬手正了正腕间的袖箭,冷然道:“跟左丘家做羽灵草的交易,你怕是嫌命长。”
越乔只笑,双手环胸:“商人呢,只知道富贵险中求,你们左丘家应该最明白吧。”
“你觉得这是能做生意的事情?既然你知道左丘家要羽灵草,那必然也知晓羽灵草意味着什么,这种得罪神明的事情你也敢做,就不怕月神责难?”
“我可不敢做月神怪罪的事,只是想赚个差价罢了。羽灵草莫名地大范围枯死,你们左丘家又着急给神树补给,若我手里有相当一部分羽灵草能卖给你们左丘家主,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越乔眼里闪着精光,钱袋子绕着他的手指打转,“若你卖给我,对你而言,可就是三全其美了。”
“是个发财的好方法。”家丁抹了抹唇上胡子,冷然一笑,将袖箭对准他,“可惜你自作聪明,竟觉得左丘家的人会撇下规矩,发你这横财。”
话落,一枚短箭朝着越乔射出,而越乔则翻身一跃,手上不知何时握住了两柄鸳鸯钺,回身时利落格下那短箭,意味不明地笑道:“若是左丘家当真人人像阁下这般忠诚,那今日我自是不会冒险找上阁下。”
家丁登时瞪大双眼,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阁下难道听不懂?”言下之意,便是左丘家早有人与他做起了这门生意。
“我这人愚钝得很,不如兄台去左丘家做个客,叫我们家主也听听你的话!”
“哎呀,我可不好请。”
两人嘴上不停,场面却是一触即发,正当家丁眯眼决定率先进攻时,头顶却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梁四,收手,有人来了。”
梁四一愣,忙抬头:“头儿?”
只见一红衣女子立在屋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厉声道:“回去。”
梁四下颌紧绷,视线重新落在越乔身上,不甘心道:“可是头儿,这人要是放走了后患无穷!”
“若是左丘家与商人抢夺羽灵草这件事走漏了风声,只怕整个绿岫城都要引起恐慌了,孰轻孰重,你分得清。”女子压着声音警告着,锐利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越乔,只可惜话音刚落,便有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羽灵草什么事?可否说与我听。”
越乔一愣,忙回头看去,只见一貌美女子立在自己身后,一身青白宽袖长衫在一众利落短打的武人打扮中十分显眼,再侧眼一瞧,那女子身后竟跟着他这几日的老熟人——承晚,越乔眉头皱起,却为避免露馅,只当不认识。
屋檐上的女子敛眉,随即轻点脚尖跃下,站在梁四跟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这不速之客:“姑娘是?”
“观寻司探使,奉神使之命,前来调查左丘家神树枯萎一事。”说罢,一块令牌飞出,“第五姑娘可自行查看。”
第五夏一把攥住令牌,垂眸看了一眼,又问道:“大人便知道我是第五夏了?”
女子笑眯眯道:“在绿岫城,谁人不识左丘家主与第五姑娘?”
第五夏冷笑:“看来大人在绿岫城待了有一段时间了。”
指甲紧扣观寻司令牌,第五夏面色有些凝重,本以为观寻司奉令调查,总得先知会一声左丘家,知晓羽灵草的情况后再着手探查。
没想到他们无声无息便在绿岫城藏了一阵子,甚至连神树枯萎一事都了如指掌,看来此次神使是打算插手到底,不准备再给左丘家时间了。
深吸一口气,只见面前女子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第五夏背着手看她,问道:“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女子没立刻回她,只盯着第五夏那张艳丽的脸想了想,随即轻笑了一声,声音温柔极了:“叫我月娘如何?”
承晚一听,本来还在担忧月神入世会不会被认出,但见她依旧吊儿郎当,只觉得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
关于“月娘”,饶是他在漠天待的时间不久也知晓,这个名字因是月神后月的小名而风靡漠天,漠天的姑娘十个有六个叫这个名字,就如竺荒的“张三”“李四”一般,大众到让人觉得敷衍的名字。
后月此时报这个名,不知到底是想让人知道自己是月神,还是故意戏耍他人。
第五夏红唇弯了弯,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后月,抬手向她抱拳:“不敢僭越,还望月探使见谅。”
后月敏锐地察觉出她隐约的怒意,虽说她实实在在是没有要戏弄她的意思,但也只能将错就错,让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个性格恶劣的探使。
“我欲寻左丘家主,可否带路?”
第五夏侧身微躬,皮笑肉不笑道:“自然,月探使请。”
后月向她礼貌点头:“多谢。”
承晚瞧着她们二人各怀鬼胎地抬脚向前走,又默不作声地看了几眼越乔,适才乍一眼没将他认出来,这下仔细看,才发觉他是在脸上做了文章,叫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变得平庸了许多。
承晚有些好奇他下一步要怎么办,却不想越乔竟冷眼盯着后月,眼底的不忿叫人心惊,但又在下一瞬回看向承晚时收起,不着痕迹地朝他点点头,随即扔了颗烟雾弹消失不见。
“可恶!”梁四骂了一声,立刻道,“头儿,我这就去追。”
“让他走吧。”后月忽然开口,第五夏看向她,挑了挑眉。
“总得挂着饵,才会有鱼上钩。”
梁四看向第五夏,见第五夏没什么反应,也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