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忽悠林众一补足童年遗憾时胆子很大,但是被苍林抓包时,立刻就怂了。
苍林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们去洗手准备吃饭,但路行一直胆战心惊。
苍林在厨房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整治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路行却半点心思也没放在餐桌上,全程味如嚼蜡。
晚饭过后,他死活不肯让江图南离开,非要留江图南在八号别墅住一晚。
江图南执意要走,甚至还放出福贵恐吓路行,路行就是不愿意,一边看着嘶牙咧嘴的福贵打哆嗦,一边在院前抱住她的胳膊,死都要拉一个垫背的。
江图南觉得不至于:“苍林有那么恐怖吗?”
路行直指重点:“你要是不怕,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
被戳中痛脚的江图南:“……”
“你非要拉着我一起找死吗?就不能给我们仨留个上香烧纸的人?”江图南妄想用贫穷的未来打动路行。
可惜路行一点儿也不在意身后事,最后江图南只能“主动”跟着路行回到屋里,向苍林和林众一提出借宿请求。
林众一欢欣雀跃,表示愿意把她的床让给江图南。
路行站在苍林的卧室门口,看了一眼床的尺寸,低头看林众一:“那你睡哪?”
无论在哪里,他们住的地方永远只有两张床,连张沙发都没有。
和苍林住在一起之后,路行有充分的证据表明“追求效率=极简主义”。
现在好了,简到最后,他们四个人,三大一小,三女一男,只有两张床,这要怎么分?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林众一踮着脚打开对面的房门。
“不行!”江图南和苍林齐齐拒绝。
书上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林众一不明白:“我还没有到七岁。”
“那也不行。”路行也拒绝道:“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无论什么年纪。”
林众一似懂非懂,她提出新提议:“那我和南南姨姨一起睡。”
虽然众一不懂,但她还是乖乖遵循了他们的话,路行刚要欣慰地点点头,又听到江图南说:“路二,看来你今晚只能去睡浴缸了。”
凭什么她霸占他的床,他只能去睡浴缸?
路行对江图南怒目而视。
江图南连忙改口:“不对,你不能去睡浴缸。我半夜也许会起夜,你躺在卫生间里可能会吓到我。一楼盥洗室也没有浴缸,你干脆直接睡车里吧。反正三辆车,每辆后座都宽敞,你随意挑。”
路行:“……你还怪大方的。”
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这栋别墅,上上下下,从床到车,有一个是你出钱买的吗?
鸠占鹊巢也不能这样占!
“不用睡车里,星星可以和darling睡一张床。”
“不行!”路行和苍林齐齐拒绝。
为什么不行?
林众一提出质疑:“你们之前就一起睡过啊。”
石破天惊!
站着办公的苍林单手扶着的笔记本电脑险些砸到地上:“……”
路行:“???”
江图南:“!!!”
天哪,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今晚答应留下来,真是她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江图南按捺不住心里磅礴的情绪,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路行急忙澄清:“没有的事!”
江图南微笑着竖起手指摇了摇:“不要狡辩,众一这么乖,她不可能会说谎。”
众一是不会撒谎,但是她会胡说八道啊!
要不然前辈们为什么会发明“童言无忌”这个词?
路行让江图南认清现实:“众一只有四岁,再聪明的孩子也不可能超脱生理限制。”
“不用解释。”苍林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塞进路行的手里,之后简单粗暴地捞起林众一,拉走江图南,还顺脚踢上了卧室的房门。
路行捧着笔记本电脑默默地在骤然关上的房门前站了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
不是,她们就这么把他给抛弃了?
苍林虽然睡眠时间不长,但她十分注重睡眠质量,卧室隔音做得极好,路行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也不知道这几个女孩正在干什么,睡了没有。
他默默地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看见床铺的那一刻,路行又兴奋起来。
这是独享一张床的快乐啊!
可惜还没等他躺上几分钟,房门就被敲响了。
苍林来找路行要回她的电脑。
路行没有任何想要偷盗苍林财产的念头,但他把电脑递给苍林的速度比他从床上找到它的速度要慢得多。
路行把电脑递到苍林面前,然后问道:“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最多三个。”这是苍林对路行不断提高感觉阈限之后的结果。
还可以问三个?路行似乎发现了讨价的真谛,他打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第一个问题,是路行困扰已久的。
“你真的不困吗?”
“不困。”苍林语速极快,见到路行难以置信的样子,她又补了一句,“我天生少眠。”
路行更诧异了:“那也太少了吧!”
“不少。”
苍林极快地回了一句。
路行后知后觉,他的感叹似乎被苍林当成了第二个问题。
刹那间,路行的心情仿佛发现彩票中了大奖但是又不小心将弄丢票根一般。
但是他知道,苍林并不会在意。
冷血动物还需要冬眠呢!
只需要睡两三个小时就能供给全天能量的苍林实在是太强了。
强者通常都无法对弱者的痛苦感同身受。
路行珍惜时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不喝茶,不喝咖啡,你是怎么保持清醒的?”
“我说过了,我天生少觉。”三个问题完了,苍林立刻走人。
路行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少觉不等于不会犯困,你从来不会犯困吗?”
苍林目不斜视,大步往书房方向走去。
路行更大步,赶紧加快速度走到前面为她拉开书房的门,却并不挡在苍林的身前,而是站在她的身侧。
“你就从来没有过被睡意击倒的时刻?”路行还在执着地等一个回答。
“有。”苍林停下脚步,善解人意地把路行未尽的话语也答了,“但有比睡眠更重要的事情等待我去完成,所以我可以克服。”
之后,路行猝不及防地再次享受到苍林的闭门羹待遇。
望着那扇在自己面前突然合上的房门,隔着厚厚的看不真切的磨砂窗,路行无奈地叹了口气。
苍林怎么就不能对他和她们一视同仁呢?
重男轻女要不得,重女轻男也不行啊。
江图南哄睡林众一之后,悄悄开门走出卧室,结果远远瞥见路行站在苍林的书房前唉声叹气,却迟迟没有勇气上前敲门,心里的雷达顿时响起。
天哪,她养的猪终于知道拱白菜了!
不过,看这个情况,路行好像是在单相思啊。
苍林看起来无心情爱,但路行又是她的发小,她到底要站在谁那边呢?
两边都有亲,收钱的时候江图南很开心,但她现在表示很无奈。
经过了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好不容易才决定了自己的站位,结果一转头,路行却不见人影。
最后,江图南在临时搭建的狗窝旁边找到路行。
“你在干什么?”看见路行蹲在狗窝不远处观察福贵,江图南一头雾水。
路行现在突然又不怕狗了?
路行正在研究福贵的性别,但是他不敢上手,以至于他只能在原地停留,在暗处偷窥,像个偷狗贼。
“我当初不是和你说过福贵是女宝宝吗?你忘了?你这么大一个脑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苍林吗?”
江图南一时口快,而路行竟然没有反驳。
他又悠悠地叹了一声。
江图南全身的兴奋因子都被调动起来,和路行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半天,她才发现,原来路行是在为他身处这个家里食物链最底层的悲惨事实而叹息。
白纠结和激动了半天的江图南:“……”
江图南恶狠狠地说:“要不是不想打扰到福贵睡觉,我真想把它叫醒让它咬你。”
江图南竟然会担心吵醒福贵?
她之前半夜给他打电话时怎么就不怕打扰他呢?
唉——
看来不管是在御湾居,还是在小洋楼,他的地位都是最低的。
路行又开始叹气。
“有什么烦心事能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叹气?”
无法跨越性别的鸿沟,争得平等的一席之地,这是路行最大的烦心事。
江图南作为被优待的对象,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也无法感同身受。
路行连连叹气:“你不懂。”
江图南觉得路行就是闲得慌,所以才有空无病呻吟:“洗洗睡吧。”
虽然江图南朝路行翻白眼,但路行依然极有绅士风度地把江图南送到卧室门口才转身离开。
路行的戏还没演完:“我为你做到这份上,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感动?不用客气,这是你爸爸我应该做的。”
不孝女给老父亲一顿爆锤,指着对门路行的房间怒吼:“我说你能不能要点脸?”
路行护了头就护不住胳膊,很快被江图南武力压制,哎呦哎呦直叫。
江图南捂住他的嘴,警告道:“小声点,别把众一吵醒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路行控诉道:“你刚才打我的时候嚷得那么大声,说不定众一早就被你吵醒了!”
江图南捏路行脸的动作突然停住,路行也不再大呼小叫,之后,两人像做贼一样,屏住呼吸,踮起脚尖,静悄悄地打开房门,走进卧室,来到林众一的床边。
还好,她呼吸匀速,双眼紧闭,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路行和江图南两个人趴在床边默默地注视了林众一甜美的睡颜许久,然后一人挪着一条已经发麻的肢体,蹑手蹑脚地转向阳台。
苍林为林众一在阳台上搭了一个秋千,路行第一次看到,跃跃欲试着,拉着江图南一人占了一边。
脚轻轻一勾,秋千就晃悠起来。
头顶璀璨星月,院子里花香袭人,清风朗朗,一切都是那么的愉悦。
路行一边往卧室里瞅,一边倚在秋千慨叹道:“怎么能有人睡觉的样子这么美好!”
江图南也忍不住母爱泛滥:“好看又可爱,她简直就像一个小天使。”
好看?
不可否认,众一是个漂亮的小宝宝。
路行问出另一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可是,她怎么和苍林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江图南觉得路行问的问题很有问题:“众一为什么要和苍林长得像?她又不是苍林生的。”
路行总是忘记这一点。
因为苍林和林众一之间的互动总让他误会。
还有机场飙车事件,如果不是亲生的,谁能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
苍林又不是不想活的人。
而且她刚才也说了,她有比睡觉还要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以苍林随时随地加班工作的状态来看,明显她想做的事情还没做成。
生命的长度是达成目标的本钱,众一却能凌驾于苍林的一切,成为她最重要的存在,除了亲缘,路行想不出第二种合理的解释。
“你是不是傻?”江图南恨铁不成钢道,“你自己也说是亲缘了,亲缘又不止直系亲属!”
路行果然傻极了,他懵懵懂懂地发问:“那还有什么?”
“当然是旁系亲属了!”江图南快被路行气死。
众一姓林,今年四岁,林苍订婚前夕飞机失事,距今差不多五年,这多明显啊!
路行终于明白了:“众一,难道是林苍的孩子?”
江图南的耐心彻底告罄,她极其心累:“你竟然还需要怀疑?”
罢了罢了。
江图南打算改变站位。
以路行的脑子,只会拉低苍林后代的智商。
苍林为什么会对林苍的孩子这么好?
只是因为是亲哥的孩子,就能做到这个地步?
难道,真如李观棋所说,苍林也由她哥一手带大,是他的同类?
路行情不自禁地从秋千上下来,走近卧室。
卧室的门正巧打开,路行连忙闪到一旁。
不久前,几墙之隔的书房里,苍林突然感到双眼酸涩。
也许是看久了电子屏幕,纵然苍林暂停工作,起身走到窗边,仰头望了天空的夜景好一会儿,还是无济于事。
苍林不得不寻求护眼液的帮助。
书房里的已经用完,卧室的床头柜里还有另一瓶。
苍林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却不着急打开床头柜。
林众一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盖在身上的被子看上去也是一团糟。
苍林察看了林众一的睡眠情况,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甩在被子外面的小手小脚,见一切正常,最后才坐在床边,俯身拉开床头柜。
床上的林众一翻了一个身,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呓语。
路行眨了眨眼,听不真切,于是悄悄从阳台上露出一个头,没想到却看到苍林在听到林众一的呓语之后,左手掌心攥紧了刚找到的护眼液,同时仰头,抬起纤细的右手拭了一下眼角。
苍林这是……哭了?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路行的心声,下一秒,路行亲眼目睹一滴泪珠从苍林的眼角缓缓流下。
原来无比强大的苍林也有脆弱的一面,路行心里五味杂陈,他默默地走近,递给苍林一张纸巾。
仰头闭眼正在逼退眼中泪意的苍林在听到不断逼近的脚步声之后猛然睁开双眼,被泪水浸润过的眼睛格外明亮,潋滟泪意在微弱的灯光下迷离闪烁。
苍林视力极佳,从不戴眼镜,一双眼睛总是神采奕奕,深沉明亮。
但今天晚上,路行对上这双明亮依旧的眼睛,却看到了隐藏在意气风发之下的脆弱不堪。
“谢谢。”江图南不小心甩到她眼里的水珠后劲太大,路行伸出的援助之手十分及时,苍林一边接过纸巾拭泪,一边解释。
“不用解释。”路行自觉已经看透了一切。
晚饭都是多长之前的事情了,洋葱的后劲怎么可能现在才返上来呢?
没有愈合的伤口终有一天会暴露,不在此时,就在彼时。
如果苍林真由林苍一手带大,那他们兄妹俩的关系一定很好,今天下午,他们肆无忌惮地聊着父亲的话题不放,导致众一一直追问,那时,苍林的心里一定很苦吧。
她只能苦苦压制她的情绪,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在夜深人静之时,还是如此要强,哭也不愿意痛痛快快地哭,要躲起来哭,被人发现后,还要找一个借口去掩饰。
谨慎如斯,平时的苍林怎么可能会用这么漏洞百出的借口。
她现在的情绪一定十分脆弱,不稳到失去了平时的清醒理智。
路行又递了一张抽纸给苍林,没有拆穿她:“抱歉,是我当时没有注意,让你被洋葱弄到眼睛。你现在好些了吗?”
江图南甩进眼里的水滴本就不多,过了那个劲之后,苍林明显感觉好多了。
她点点头:“可能是刚才盯着屏幕看太久,用眼过度了。”
唉,又一个拙劣的借口。
之前苍林开那么久的会,加那么长时间的班,他没有一次见过她频繁眨眼。
怎么意外都赶在一天发生呢?
路行在心里暗暗叹气,轻声地顺着苍林说:“是这样啊。”
苍林仰起头颅,修长的脖颈线条柔美,秀丽的黑发自然垂落,夹了几缕在脖颈和真丝衬衣之间,她却无瑕他顾,只一心一意地往眼里滴护眼液。
昏暗的光线在墙上打下路行默默凝视苍林的剪影。
他们身后的床上,林众一的脸庞陷进蓬松柔软的枕头里,嘴角在睡梦中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银月洒下光辉,秋千上空无一人,江图南不知何时占了路行刚才在阳台上的隐蔽观察位,在黑夜里露出一双亮得发光的眼睛。
看文愉快[好运莲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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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