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没有回学校宿舍,而是直接去了提前租好的公寓。
公寓不大,但有一个明亮的阳台,可以看到城市的一角天际线。
最让她惊喜的是,客厅的一面墙
改造成了专业的软木板墙面,上面已经钉上了几张她从巴黎寄回的明信片和速写复印件。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
苏晚迅速投入到毕业创作的最后冲刺中。
巴黎的经历让她的作品气质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改变。
她的毕业设计主题定为“回响”,将东方水墨的写意与西方构成主义的理性相结合,探讨记忆、迁徙与文化身份的交融。
画面中,既有巴黎地铁站的光影碎片,也有江南水乡的朦胧烟雨,它们并非简单拼贴,而是在一种新的视觉逻辑下对话、共生。
毕业答辩那天,苏晚站在演讲台前,自信从容地阐述着自己的创作理念。
台下坐着系里的教授和业内专家,她谈到巴黎的咖啡馆文化,谈到塞纳河畔的旧书摊,也谈到深夜工作室里与各国同学的思维碰撞。
她的陈述不仅有技术分析,更有深刻的文化思考和独立的人格魅力。
最终,她的作品获得了极高的评价,被评为优秀毕业设计,并被学校美术馆收藏。
毕业典礼后,班级组织了散伙饭。
曾经109宿舍的四个女孩再次聚在一起。
陈曦在一家知名的4A广告公司,干劲十足;
林知夏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继续在学术道路上前行;
沈念在纽约的个展引起了不错反响,正在筹备下一次展览。
大家举杯庆祝,为彼此的成长和未来。
那些曾经有过的摩擦和隔阂,在时光的酿造下,都变成了青春里值得珍藏的、略带酸涩的回甘。
“为我们各自的星辰大海!”陈曦大声提议。
“干杯!”四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她们即将展开的、各自精彩的未来。饭后,夏夜的晚风温柔,109的姐妹一起在校园里散步,走过亮着暖黄灯光图书馆,走过曾经熬过无数夜的画室楼下。
夏日的阳光透过医院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在地面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苏晚拎着一个保温桶,按照手机里收到的病房号,轻轻敲了敲门。
推开病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靠在病床上的陆星沉。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左臂打着石膏固定在胸前,额角贴着一块纱布,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依旧深邃锐利,带着他一贯的、略显疏离的气质。
“苏晚?”陆星沉似乎有些意外,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苏晚走过去。
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自然:“来看望我室友陈曦。”
苏晚说:“听护士说你,为了救一个跑到马路上的孩子,被电动车带倒摔伤了。
就过来看看你。
苏晚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打着石膏的手臂上。
“医生怎么说?
严重吗?”
“轻微骨裂,观察两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陆星沉言简意赅地回答。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这样,带着一种莫名的、欲言又止的氛围。
“巴黎……怎么样?”最终还是陆星沉打破了沉默。
他放下手腕,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像是审视,又像是单纯的好奇。
提到巴黎,苏晚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旅途的疲惫和方才的局促仿佛被驱散。
她开始讲述,讲塞纳河畔的写生,讲奥赛博物馆里令人震撼的真迹,讲她那些特立独行的同学和导师,讲她的毕业创作“回响”如何将东西方美学融合……
她讲得有些兴奋,语速不自觉加快。
陆星沉安静地听着,没有那样温和地插话询问细节,他只是凝视着她,眼神复杂。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苏晚身上的变化,不仅仅是技艺的精进,更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和光芒。
这种光芒,刺眼,却又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巴黎的经历让她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艺术语言和立足的底气。
“……所以,我觉得那半年,像是给我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苏晚终于告一段落,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没有。”陆星沉收回目光,声音低沉,“看来这半年,你过得很好。”
看着眼前的苏晚,展翅飞向了更广阔的天空,那份耀眼夺目。
“嗯,很好。”苏晚肯定地点点头。
随即看向他,“你呢?这半年怎么样?
除了这次……见义勇为。”她试图让语气轻松些。
“老样子。工作,手术,论文。”陆星沉答得简洁,仿佛他这半年的生活就浓缩成了这几个词。
他是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生活被严谨和忙碌填满,与苏晚充满感性与创造的世界截然不同。
这时,护士进来给陆星沉量体温和血压。
苏晚趁机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郁郁葱葱的树木。
她想起离开巴黎时,而面对陆星沉,她的心情总是复杂的,有残留的在意,有理念不同的别扭,也有看到他受伤时不由自主涌起的关切。
护士离开后,苏晚回到床边:“你没啥事就好”。
“嗯。”陆星沉应道。
苏晚去厕所,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过头说:“厕所在右边走廊?…说完这句话看到头上的指示牌…。”
陆星沉看着她,那双总是显得冷静甚至有些淡漠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他点了点头:“嗯。右边。”
苏晚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
走廊里的光线依旧明亮,她的心情却不像来时那么平静。
陆星沉就像他名字里的星辰,遥远,清冷,带着一种沉默的引力。
而她和他的轨道,在一次意外的交汇后,似乎又朝着各自的方向运行而去。
这个夏天,因为这次意外的医院,似乎注定不会像她预想的那样平淡。
病房内,陆星沉的目光从关闭的房门缓缓移向窗外,良久,才几不可闻地低语了一句:“确实……不一样了。”
苏晚走在医院的走廊上。
护士在讨论: “ 温医生对陆医生就是好。”
“温医生来了,”李医生喊道。
“干嘛呢干嘛呢,你们几个上班。”
一个穿着优雅连衣裙、气质干练的年轻女人,正开陆星沉病房。
女人侧脸精致,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和一丝亲昵。
苏晚认得她,温冉是外科的医生,家世好,业务能力突出,怪不得医院里不少人眼中和陆星沉极为般配。
苏晚的脚步顿住了。
她看到温冉的手轻轻拂过陆星沉额前的碎发,动作自然又温柔。
而陆星沉,并没有躲开,只是安静地坐着,从这个角度,苏晚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那种默许的姿态,让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眼前这一幕,掩盖的情绪又翻涌了上来。
苏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酸涩和火气,抬手,用力敲了敲门,然后没等里面回应,便推门走了进去。
突然闯入的苏晚让里面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温冉率先反应过来,直起身,脸上露出得体大方的微笑:“你是?”
陆星沉“ 回来了。”
陆星沉的目光看着苏晚,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
苏晚脸上挤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晃了晃手里的:“是啊,包包。”
苏晚动作利落,看也没看陆星沉,反而对着温冉,语气带着一种夸张的赞叹:“温医生真是敬业爱岗,休班时间还不忘来关心同事。
陆星沉,你这为了救人受的伤,值了,还有美女医生亲自慰问呢。”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玩笑,但语调里的那点尖锐和讽刺,像细小的针,若有若无地扎人。
陆星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看向苏晚。
苏晚却故意不接他的目光,依旧笑吟吟地看着温冉。
温冉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感受到了这微妙的气氛,她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星沉这次是见义勇为,我们同事都很佩服。
我正好路过,就来看看。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她得体地朝陆星沉点点头,又对苏晚微笑示意,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苏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拍了拍手,像是要拍掉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变得懒洋洋的,带着明显的阴阳怪气:“我走了。陆医生您好好休养,有这样的‘好同事’悉心照料,想必康复得很快。”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苏晚。” 陆星沉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苏晚脚步停住,但没有回头。
“你什么意思?”陆星沉的声音很平静,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那平静底下压抑的情绪。
苏晚终于转过身,脸上挂着假笑:“我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