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宝贝 第34章 权杖02

葬礼结束后，国王调拨了一大批人手，包括十名贴身侍卫、六名女仆、两名厨子、一名马夫以及若干仆从，命他们好好照顾小王子。

挑选人员的动静不小。御前首相不知从何处得知，进入宫廷觐见国王，并建议他再选派一名学士。他说，王子已经三岁，该开蒙了。

首相一大把年纪，国王不愿与他争执，便从都城的学士组织要来一名年轻的学者，让他教授王子历史和语言。

有人照顾，有人教书。国王自觉做了充足的安排，没再费神吉来的事，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都铎王国上来。

王国只占据大陆东南角的林间地。在大陆中央有三山高地，向北是极寒冰原，最南方的诸夏群岛，均各有王国或常年割据混战的领主。

对于一名有雄心且正当壮年的君王而言，林间地？远远不够。大陆从南至北都合该成为他的功绩。

伊恩王子和艾克王子自是秉承国王的意志，奔波战事，与高地人、卢热人作战；大公主乔安娜辅佐国王；二公主已有婚约，待两年后，立莉公主年满十六，两人即刻成婚。

至于小儿子，才三岁，根本搞不清道理，没了王后，每天满王宫乱跑要找妈妈，找不到就抹眼泪，又哭又闹。学者说破嘴的大道理对他不起作用。

女仆告诉乔姆斯，小殿下也许是思念父母。国王只找了个弄臣，送到小王子身边。

歪帽是耍宝作怪的好手，每日把小王子逗得破涕而笑，甚至笑得抱着肚子哎哟哎哟叫。艾克几位殿下见了都会跟着捧腹哈哈大笑。

唯有立莉公主心存忧虑。长久以往，小弟耽于玩乐，不通政事怎么办？

艾克劝她不要多想。家族的男人不是轻易会被磨灭斗志的软骨头。安娜则大掌一挥，说：“要真成了个小软蛋，让我收拾他。棍棒加身，看他玩闹不！”

“漂亮话说得好。到时候，你可别在小吉来的眼泪里败下阵来。”立莉说。

“当然不会。”安娜回答，接着她迟疑道，“……要不让伊恩大哥来。”

艾克笑她：“下不了手直说。把苦差事丢给伊恩算什么？”

“我也下不了手。”尹恩说。

对他而言，吉来像是神赐的礼物。王宫朝政勾心斗角，战场少不了鲜血与尸体，欺骗、谋杀无处不在，到处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唯有小弟在侧，伊恩方才感到宁静。他短暂地抛弃王太子的责任，仅仅作为一个哥哥，不用故作成熟，不必时刻忍耐。什么贵族仪态、皇储气度，通通滚蛋。

伊恩坦率道：“我爱小弟，接受他的一切模样。只要狮鹫家族的男人仍在位，何必让他长成英挺的骑士？”

艾克发出一声高兴的咕哝：“好呀，后日我不随军启程了。”

艾克不喜战争。他厌烦了无止境的杀人。杀人本就残忍，一直杀人、再杀人，更使得艾克煎熬。

“我要留在都城，让安娜去吧。她不是一直想带兵打仗。”

这建议提到安娜的心坎里。绿林青溪养育出秉性温润的林间人，林间地的女人更是柔情似水，放狠话也是温温柔柔，犹如呢喃情语。安娜是极少数的例外。她脾气火爆，自小爱舞刀弄剑。比起华服珠宝，她更愿意拎着剑去都城游荡。翠庭城内的窃贼、赌徒、凶手听到她的声音，无不拔腿就跑。

如今安娜十九了，翠庭城的混蛋人渣们入不了她的眼。她认为自己该去一个更大更隆重的地方挥剑。

安娜把原本要嘲笑艾克的话吞下去，乞求地看伊恩。“让我去吧。森林女神在上，我必不负家族荣光。”

“胡闹，战争不是儿戏。再说了，陛下需要你。”伊恩说。在他眼里，安娜始终是个爱耍剑的女孩子。她不曾见血，所以期待战场。

而伊恩知道，杀人很难，不断杀人更难。

安娜还要张嘴，立莉拉住她，低声对她说：“王宫同样有战场，同样要见血。甚至你不知敌人何方。”

所以她才想离开王宫！安娜愤怒而无奈地撇撇嘴。

她不再说话。随后，伊恩让艾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向诸神发誓，有一句不合心意的话，”伊恩的手按上腰间长剑，“利刃将加诸汝身。”

艾克瞪着眼睛后退，“我也是你弟弟吧，”他问，“你不能接受一切模样的我吗？”

伊恩微笑：“你试试看。你要是敢像只软弱的老鼠，我就把你丢去喂山猫。”

“......好的大哥。”艾克不情愿地说。

立莉叹息一声，“可是伊恩大哥，吉来总要长大，终有一日他会成为陛下，或者你的封臣。”她激动地说，“难道你要让一个脑子只有玩乐的人去治理封地！他能执掌法典？判决案件？还是收纳赋税？”

“我会给他人——我所拥有的，最聪明的学士与最勇武的骑士——供他差遣。”

“人皆有私心。若有谁起了歹意，小吉来一窍不通，受其蒙蔽呢！”

“诸神在上，我一日在位，不管是皇太子，还是为王，叛逆之罪必然重罚。”伊恩才二十一岁，他的身上已经有国王威严，他如此郑重道，“我将砍掉不忠者的脑袋，把尸首挂上城墙，以示警戒。”

立莉仍想反驳，却听一道欢愉清脆的稚音。“你们背着吉来说什么呀？要听！”

吉来脚步哒哒地跑来，衣袖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和他的黑眼睛一样明亮。不知道又跑王宫的哪个角落翻爬，脸颊蹭了灰。

他的身后缀了一批人，女仆手里拿着手帕，手足无措地跟上。可想是王子到处乱跑。侍从们看出几位殿下在商谈要事，不敢高声呼喊，唯有戴着学士礼帽的年轻人跟在吉来身边，痛心疾首地说：“殿下，你不能这么跑。毫无风度，毫无风度！”这样和见着兔子的黄鼠狼有什么区别。

吉来停下来对他歪过脑袋，“不跑？你要让我爬吗？”说着就要弯腰。

学者托德大惊失色，跪下来按住小王子。“不可！殿下。”

吉来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老学究，你这样顺眼多了。”他踮起脚，拍拍这位男人的脸，“我是殿下，你的主，你该跪着向我谏言。”

托德低下头，讪讪地说：“当然了。您是殿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吉来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好托德。”语气和唤宫廷里最喜欢的狗狗一样。

他还打算说话，一声呼唤传来。是姐姐立莉的声音。吉来当即把学者抛在脑后，欢快地冲姐姐招手，笑容比刚才真挚。

立莉皱着眉，见小弟活蹦乱跳地挥手，脸色不由缓和了，“过来。小吉来。”她挥手示意吉来身后的仆从离开。

事实上，没等她说完，吉来欢快跑来。伊恩往前走了一步，屈膝蹲下，用张开的双臂接住弩炮似的小弟。吉来一头撞入他的怀抱，立马捂着额头，哎呦叫。伊恩胸前的纯金徽章硌到他了。

“额头疼不疼？让我看看。”伊恩把小弟抱起来，拉开他肉乎乎的手指。

吉来不好意思地躲了下，但他也想要大哥的安慰，矜持了一会儿，就顺着伊恩移开手，露出被徽章磕出红印的额头，配上他脸蛋几抹灰扑扑的痕迹，真有几分小可怜的模样。“疼。”他委屈地说。

伊恩闻言，亲吻他的额头，“我可怜的小王子。”他扯下象征他身份地位的狮鹫徽章，把它放入吉来手心，“由你来处置它，可好？”

吉来仔细打量徽章。澄蓝天空下飞翔的狮鹫，雕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挥动双翅，搅动空气，腾空飞起。“它真好看。我要原谅它。”

伊恩笑着揉揉他的头发。其余几位兄姊凑上来，挨个接过吉来献上吻，最后伊恩抱住吉来。

立莉这才问：“谁教你对学者那么说话？”

吉来偷偷朝伊恩瞥去一眼。

立莉公主的训斥卡在喉咙。她迁怒地对大哥说，“你教他这些！？”

“殿下的威严不容冒犯。哪怕他还只是个孩子。”伊恩说。

“可学者没说错。”

吉来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伊恩揉揉他的头发，说：“他评论王子。这便是他的错处。”

“倘若非议王室，自然该罚。可是大哥，难道你会把直言指出不足的人视为忤逆？”立莉不敢置信。

“我是王太子，我会虚心纳谏。小弟又不用。”

安娜和艾克对视一眼：不妙。

安娜把吉来接过来，“小花猫乖，去花园玩泥巴去。”

“猫？”吉来眼睛发亮，“我要。”

艾克说：“好，下回给你带。现在玩去吧。”

吉来应好，向他们挥手告别。

之后伊恩和立莉又深入谈论了一番，谁也说服不了彼此，最后不欢而散。

虽然在小弟的教育上，殿下之间有分歧，但就国王的做法，他们还是达成一致：太不负责了！

乔姆斯除了是国王，他也是一个父亲，要对他的子女负责。可看看他对小儿子不闻不问的做法，殿下们感到无奈。

大姐安娜依稀知道，与幼弟出生前来拜访的先知有关。但询问原因于事无补，他们只好加倍对吉来好。每回王宫，第一个去见的都不是国王，而是自己爬上爬下，被照顾得白白胖胖的小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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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权杖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