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小瑶在城中逛了很久,金鲤也就一路跟着了,路上小瑶同他讲了许多关于自己的事情。
她名叫于若瑶,年纪上只比金鲤大两岁,但现在已经在帝国最顶级的研究院做过实习生了。
因为小的时候上学早,于是学起来就总是比其他人吃力。
可她性子里要强,知道自己平平无奇,要想摆脱平凡,就唯有努力,才能成为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那一个。
可这世界上只有三种人,一是凭借着生来的天赋、极致的努力、恰到好处的时运扶摇直上,能叫万人羡慕的人。
二是整天浑浑噩噩,浑水摸鱼,生活再差也无所谓,只求个内心富足的人。
三是有梦想也努力过,但最终却还是落入了平凡的,落入了贫穷与富有的圈套的,大多数人。
小瑶自知自己就是那个大多数之中的一个,既做不到最好,那做个中上等总可以了吧?
于是她便开始尽可能地去做那个从矮子里拔出来的将军,一直到了大学毕业,竟真叫她得来了这去最高研究院实习的名额。
那天对于她来说,幸福得就好像是做梦一样,她对着自己电脑屏幕上传来的邮件,一字一句地反复读了几十遍。
那短短几行文字,却堪比于她漫漫二十年的青春。
只不过如今她发现,梦,做一做也就罢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还是驾驭不了的。
金鲤听着她诉说,能听到女孩儿的语气之中满是遗憾,但却并不后悔,命既如此,已尽了力,那又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他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死在了复仇的道路上,到那时,若也能做到问心无悔就好了。
少年听得出那些话大概是闷在心里太久无处倾诉了罢,上面满覆着闷烦的气息无处释放,而自己这个不爱说话的小奴隶或许就刚好成了最好的倾诉对象。
可他没有什么能帮到对方的,能做的也就只有倾听罢了。
对于自己的过往身世,金鲤只字未提,他甚至会觉得有些愧对了,小瑶将自己的全部都讲给了他,明明才刚认识,却愿意对自己如此推城置腹。
可自己现在却没有任何能说得出口的过往,能回馈给对方那份难得的善意。
就这样在城中又继续跟着小瑶走了走,金鲤渐渐觉得跟她待在一起,有种许久未曾有过的感受,只因为,她把自己当人。
小瑶拉着他陪自己去看日落,于是在河岸边看了日落才肯回去。
可刚一进门,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却骤然一紧。
少年望见,那今晚本不该出现在这幢房子里的栾颢,这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结案报告,瞥见他进门,就只淡淡地道了句:“回来了?”
“上将?”金鲤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原本他以为栾颢今晚不回家自己就能钻到空子,根本还没想过什么借口。
“到我书房来,有事找你。”栾颢沉声,此刻男人的语气越平静,金鲤的心里就越不安。
金鲤跟着栾颢一路上到了二楼的书房,平平静静,还算正常。
当那扇房门缓缓关闭,这个世界安静极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忽然间从房间之中传来一声巨响,震天动地。
少年被栾颢猛地扯着衣领,一下子摔在墙上,脑袋磕得嗡嗡作响。
栾颢那双猩红色的眸子闪着恐怖的光芒,他的眼神凶狠至极,盯得金鲤心里发颤,口气生冷: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吧?好好在家呆着陪着客人,又跑出去干什么?”
“我……我是去……”
他刚想要解释,可栾颢按着他的手掌却猛地用力,挤压着他的喉管,按得他脖颈上的骨头生疼,似乎就快要被掐断了。
“咳咳!”强烈的窒息感涌上来,可他被撞得一片空白的大脑都还没缓过神来。
自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栾颢在生他的气了,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栾颢这次竟然会如此大发雷霆。
谈不到利益,但这一次却触及到了栾颢的颜面,对,帝国上将也是要面子的!
金鲤作为自己的奴隶却完全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传出去定是又要成了别人宴会舞池上的谈资,就算自己现在的话柄就已经足够多了,但他也不想这么平白无故地再多出一个来。
“你以为自己是谁?我叫你呆在家里,你听不懂吗?!”
他溢出的气场猛然轰散开来,扩散到数米之外,整个墙壁都为之一震。
庞大的恐怖气息朝着金鲤砸下来,压得他更加喘不过气,意识似乎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上将!请您别怪金鲤了,是我要他陪我出去采集样本才这么晚回来的!这不是他的错!”
小瑶冲进来,顶着溢散的强大气息和威压这么说道。
男人回过头瞥了眼,那锐利的眼眸中似乎闪烁着什么异样的光芒。
他只打量了女孩儿一会儿,却没说什么,才就松了手。
金鲤摔在地上,紊乱着呼吸,大脑还没能缓过神来,只听见栾颢离开前这么对自己道:“别让我再发现。”
随后就出了房间,那满溢的压力和充斥着整个屋子的恐怖气息也随着男人的离开才渐渐消散。
只剩下金鲤和小瑶,皆是一派死里逃生的模样松了口气。
“你的头流血了啊,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小瑶跑到金鲤身边,用衣袖擦试着他额头渗下来的鲜血,赤色已经染混了他脑后的大片金发。
可金鲤的喉咙红得发紫,痛得快没知觉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看见小瑶从自己随身带着的腰包里翻出了药水和绷带,他之前都不知道,原来那包里一直装着的都是这些东西。
小瑶平时帮着前辈们打杂跑腿,像采集取样这些事儿当然也都是她来做,有时候翻山越岭,跌打磕碰都是寻常,所以这些临时伤口的紧急处理,她也是很在行的。
当她把浸湿着药酒的纱布一下子捂上了金鲤脑后的伤口,金鲤那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便猛地又是一阵清楚的刺痛。
“唔!”少年下意识地偏了偏脑袋。
“诶,你别乱动啊,伤口要好好处理才行,不然感染了怎么办?”
少年沉着脸,紧咬着唇齿:“那去死不就好了吗……”
“?!”小瑶被他这没来由地一句吓得一惊,“你在瞎说些什么啊!”
是因为对栾颢不断压迫的恨意,叠加着自己的无力感,化作了对如此弱小的自己厌恶至极。
他望着自己的手,要用如此懦弱的一双拳头去拯救族群,真的不是在异想天开吗?
少年的眸光黯淡,心底从没觉得这么疲惫过。
可忽而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抚过他的头发,轻拭着他脑后的伤口。
耳边是女孩儿温柔的声音:“别胡思乱想,你忘了我下午跟你说的了嘛?你以后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所以你可得努力活着,听到没?”
“……”他沉着脸,没答话,他镜中望见女孩儿把自己淋漓的伤口包得精致。
从前在海里的时候,他从没受过伤,如今上了岸,再重的伤也都是他自己包扎的,没有人会管他,小瑶是第一个。
他顿了很久,只道了句:“谢谢。”
其它的,少年无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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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籍籍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