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颢?!他怎么这个时间就跑来中心城区了呢?
那阴影中的浅灰色眸子颤了颤,少年知道自己得赶紧脱身了,便道:
“各位,今天的演出结束了,我流浪至此,会在沽远帝国待上一段时间,我们有缘再会。”
少年说着就走下台阶打算离开,可人群意犹未尽,那其中有人拦住他:
“等等,敢问阁下姓名?为何不愿露脸?”
“您下次演出可选好了地点?我们肯定去捧场!”
这些问题太过于触及他隐匿的秘密,少年便只是下意识地扯了扯帽檐:
“若有缘就会再见了,姓名与容貌都无足挂齿,我希望在我离开沽远时,留下来的就只有我的歌,以及我唯一能带给诸位的美妙感受,大家散了吧,再会。”
他这么说着,也不等那些挽留的话说出口,便闪身挤出了人群,朝着那小巷子的深处跑去,只留下一群人还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回味无穷。
直到卫兵从人群之中拨开了一条通路,那位面若冰霜的帝国上将来到喷泉池边,就在那少年刚刚伫立的地方看了看。
“上将,是小孩子卖艺,听说因为唱的好听就聚了这么多人。”
“好听?游手好闲的小屁孩而已,能有多好听?”
栾颢这么不以为然地说着,虽然是非法乞讨,但他通常是懒得跟小孩子置气的,不划算。
他的眸光环顾四周,打量着这附近也并无再多异常。
忽而某种奇异的闪光划过视野,勾起了男人注意,他俯下身子,望见在那喷泉的阶梯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阳光的映射下肆意散发着多彩的微光。
他用指尖拈起,蹭去浮尘,仔细辨了一会儿才看出来。
那是几片鱼鳞,从形态色泽看来极像是人鱼,而且是种从来没见过的颜色。
男人抬头望着那黑袍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里的阴暗中,道:“去追,让群众散了,人带回来。”
“是,上将!”
*
漆黑阴凉的小巷子里,少年似风一般略过,一连转了几十个弯,却还是甩不开紧追在身后不放的卫兵。
少年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昏痛,步伐跌撞,险些被追着自己的卫兵得了手。
“大哥别追了,我不就是唱了首歌吗干嘛死咬着不放?”
他这么小声抱怨着,但心里也清楚唱歌是小,要是被抓到了交给栾颢,叫那男人知道了自己又偷偷给这么多人唱歌,非杀了他不可!
绝对不能被抓到!
他心里这么想,跑出巷口时映着万丈光亮,身后的卫兵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闪了眼,仅一瞬之间,少年的身影竟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面前一条滚滚流淌的河流和旁边三两行人的大街。
“报告上将,人不见了,在河边跟丢了。”
耳机的另一边如是道,栾颢听罢沉了沉,面色未见有任何改变,他望着自己身边伫立着的女神雕塑盯了会儿,随手把手里的两片鱼鳞丢进了波光粼粼的池水中。
“散了吧,继续巡逻。”
“是。”
帝国的另个角落,少年拖着湿漉漉的身子爬上了桥下河岸的草坪。
倚靠在偏僻的角落里,确认了四周无人,才把身上湿透的黑袍脱了下来,露出了帽檐下金黄色的头发。
人鱼可是水陆两栖的生物呢,自从金鲤上了岸,他还从没尝试过回到水中呼吸,现在看来,也就只是他的鱼尾巴改变了而已,本质上依旧是条人鱼,可不能被人类发现了。
金鲤这么想着,四下又望了望,看着确实没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倚靠着墙壁瘫了下去。
自从前两天从监狱回来以后他就明白了,栾颢那个男人的身边久留不得。
晚宴那晚开始他就一直在想,是不是其实在那个不通人情的栾颢眼里,不只是自己,所有人皆是可以被玩弄的刍狗?
那样冰冷的一颗心里当真能放得下什么人吗?
一直到他被逼着手握长剑,他才明白,正是因为再强大的敌人在栾颢的眼中都不值一提,弱小的自己反而就变成了一个没有威胁的存在,可以绝对服从。
所以,他不仅仅是想让我变成他的狗,他是想把我也变成像他一样的,战争机器!
就算金鲤已经想极了报复人类,但像杀戮这种残忍的手段实在不合他的风格,他也绝对不敢苟同。
原本他以为只要自己通过人鱼的歌声不断吸取栾颢的精神力,等到对方变弱了自己也就安全了。
可他却发现,栾颢体内的力量似乎非常神奇。
按照之前的众说纷纭栾颢应当是受过重伤,成了废人,而金鲤也能感觉得到他体内的能量确实是稀薄又脆弱。
但奇怪的是,这股能量却总是源源不断,细水长流的怎么也吸不完,还总是能冷不丁爆发出令人震惊的强大气场……
拿不稳,这样下去太危险了,还是赚钱跑路吧,别再耽搁了!
少年心里这么想着。
那天金鲤趁着时间还早,又跑了城中不少的地方踩点儿,好歹是熟悉了一些帝国环境。
若无战乱的话,也当是个宜居的好地方呢。
不知不觉间已是夕阳西下,他算了算时间,想着栾颢应当是快下班了,于是也赶紧回家提前等着,免得被发现了自己偷溜出门。
弯弯绕绕回到家,在记路这方面金鲤还是很有天赋的,出门在外绝对不会迷路。
栾颢每日出门时都会把家里的大门锁上,金鲤没有钥匙,就只好另寻出路。
他找了很久,最后终于在一楼一间闲置的屋子里发现了扇小窗,可以直通屋子外面悬停飞行器的车库。
栾颢每天驾驶飞行器去上班,车库的卷闸门下面他总是习惯性地留个小缝。
刚好金鲤也没多大一只,他想办法爬上窗子,爬过闸门的缝隙,轻轻松松就溜了出来。
回家当然也就是原路返回,金鲤爬进车库闸门的时候瞥了眼,车库里没有飞行器,栾颢应该还没回家呢,时间刚刚好。
“嘿嘿,我可真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少年心里忍不住得意道。
他从那扇小窗子跳进房间里,可当他伸出手,想要去推开面前的那扇房门时,明明他的手指都还未触到门把手,门却自己就咿咿呀呀地打开了。
从门缝里露出来的一袭棕红色的披风,望得少年的面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下来。
他颤巍巍地抬起头,目光对上了那一双猩红色的眸子,正冷射着寒光盯着自己。
“上、上将,您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啊?”他勉强扯了扯嘴角,扯出了个僵硬的微笑。
而男人面不改色,只是沉着脸问道:“去干嘛了?”
“我……”少年一时间愣了愣,男人那强烈的压迫感席卷而来,就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被抓了个现行。
可金鲤迟疑了几秒,从身后拎出来了个竹编的小篮子,那里面装着的,尽是新鲜蔬菜。
“我去给上将买菜了。”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纯纯笑着。
“买菜?”这个词语对于栾颢来说,却是鲜少接触。
因为社会发展,环境变迁,再加上现在整个星际战火频频,很少再见到有人扛起锄头去种地。
而鳞虾在冰冷的海域里很容易数量泛滥,几乎每一个星球都能捕到成吨成吨的鳞虾,足够填满亿万居民的肚子。
于是它便代替了馒头米饭,甚至是鸡鸭鱼肉,添加了各类营养素的鳞虾罐头,渐渐成为了人类最主要的食物来源。
至于那些新鲜的瓜果蔬菜,或许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也是逢年过节才会吃上一顿的,价格可想而知。
金鲤今天的演出就算是小试牛刀,根本没赚到什么钱,这些菜全部都是用他自己这段时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那点工资买的。
这就快几乎花光了他所有储蓄,可是快要心疼死了!
但这也是现在他唯一能想到的出门借口,这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于是也还是强装着一点儿也不心疼的样子,微笑着道:
“上将,总吃鳞虾罐头对身体不好,偶尔也得补充营养吧?”
他没发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男人那双清冷的眸子之中微微泛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