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是鱼不是人 第1章 新生

呼……

尾巴……好疼……

海水好冷……

……

“肖老板啊，最近你这人鱼肉的价格可是越涨越离谱了……”

昏暗简陋的小房间，唯独屋顶一盏摇摇晃晃的挂灯照亮。

那位富人模样的客人坐在餐桌前，嘴里这么戏谑道:

“这么大的一只人鱼，我只要中间这么一小块就是上千万，你们这钱可真好赚。”

“哈哈，客人说笑了，咱们家都是小本生意，人鱼这东西本来就珍稀，您要的部位又特殊，这已经是老顾客优惠价了。”

老板不急不慢，微微笑道。

“那么，菜上齐了，祝您用餐愉快。”

揭开的餐布之下，静默躺着的是一条干净漂亮的人鱼，他的胸膛裸露着清晰可见的跃动，那处理手法炉火纯青。

这条人鱼还活着，而且意识清醒，但他正被死亡的绝望笼罩着，眼底无光。

他微润的瞳眸中，映照着那面前人缓缓落下的餐刀。

待到这条鱼死后，他的瞳，他的皮，他不再那么新鲜的肉，他的尾巴，他的鱼鳞，甚至是他的骸骨，都仍然还有着不菲的价值。

这样一种浑身都是宝的东西，人类怎么可能放过呢？

人鱼，这种生物简直就是……

天赐的礼物!

·

这里是星际公历2112年，富饶星际下某颗日月不停转的，普普通通的小星。

这里天圆地方，海天一色，碧水无垠，站在陆地之上仰望，抬头便能望到那茫茫宇宙的浩瀚银河。

某座隐匿于城市一角的黑市，现在已是黄昏时分，曲将尽，人将散。

“先生！您买了我吧！”

有那么一间黯淡无光的小屋子，地面脏乱不堪，吊灯摇晃，斑驳着墙上地上满是混杂的血迹。

那无光的角落里随意丢着的，是一只没了心脏的人鱼。

少年跪坐橱窗，满脸污浊与血迹，一头湿漉漉的金色短发，刘海凌乱贴在额前，黯淡了他那双如鹅毛一般灰亮的眸子，浑身带伤的他是今日销售的奴仆中仅剩的一件商品了。

身旁砧板上的刀口寒光，衬着少年清白的面庞，舔舐着他每寸每毫稚嫩的皮肤，激起他一阵颤栗。

他是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但如果日落之前他不能把自己卖出去给老板赚到一顿加餐，那么今晚躺在砧板上的，就会是他自己！

可即使是这样，也没人愿意多看这个脏兮兮又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奴隶一眼。

饥肠辘辘，遍体鳞伤，而且很有可能马上就要死了……情况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这颗平凡的灵魂上一世，原本是现世某普通重点高中的学生。

他原本的人生本该和最普通的普通人一样，在生命之初先拼死拼活地读个二十几年书，之后就带着那一纸文凭，回到一座平凡的城市，打着一份平凡的工。

爱好不多也有几个朋友，日复一日地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可不幸的是，在他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他死在了书桌前，死前还从未享受过纵情的人生。

幸运的是，他的灵魂在死后远渡重洋，来到了这个世界，在一条同他的年纪分秒不差的金色人鱼身体里重生。

名字？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一世，他叫做金鲤。

前世那种种过往在他的记忆中愈渐模糊，被冰冷地冲刷、剥离，飘散，只留下残缺模糊的残骸印证着他曾平凡至极的人生，取而代之的是今生今世的从前和经历，渐渐与他融为一体。

那个时候，金鲤一睁开眼，便是那海底穹洞的星火燎原。

上万颗偌大的不灭火球，在透亮着斑驳光影的汪洋之间，一路蒸腾着海水，直勾勾地朝着底下人鱼一族的栖息地砸了过来。

那种景象何等壮观，那是他上一世穷极一生都未曾见过的极致场面！

可惜现在根本不是欣赏的时候……

金鲤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才发现印象中那片幸福安宁的家园已成了一派海底炼狱般的惨状。

发生什么了？我的族人都去哪儿了？人类为什么要攻打我们？

那一天，赤色染红了海水，也染混了一只小人鱼比海水更加清澈的瞳眸。

金鲤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拼命逃窜，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腹部受了伤，伤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

今天是我生日啊……这就是生命送给我的大礼吗？

意识含混不堪，他就这么随着汹涌的海浪四处漂摇，也不知道是漂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被浪涛冲上沙滩的时候，他原本泛着细碎微光的鱼尾巴，已化作了一双白皙纤细的人腿。

又刚好给那做着各种不见光生意的肖老板捡到，被当成是流亡无家的难民，带去了黑市。

所谓不见光，并不是因为出售的商品有什么不妥，人鱼贸易、奴隶贸易这些在当今强者林立的星际社会都是很正常的。

但是因为通常供不应求，所以在黑市炒出了天价，渐渐变成了一场有钱人的游戏。

金鲤在那阴暗的地方里见到了不少人鱼，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人鱼在人类当今的星际社会里，早就已被视为世间珍宝。

它珍贵到能让穷人翻身，能让常人疯狂，珍贵到让人就算不择手段也想要弄到一条。

人类这热烈的“爱”啊，实在是消受不起……

人鱼这个种族数量稀少，但遍布各个星系，只要是有海的地方，就有可能找到他们的身影。

人类费尽心思地诱捕，品相一般的就送上餐桌或是加工厂，品相极佳的，要么是卖给马戏团，要么是卖去给富人圈养，无论哪一种都是暗无天日的生活。

短短几天，金鲤在黑市这小笼子里，一朝看尽了世间丑恶，看厌了身边的生杀予夺，看倦了同类的惨相，如果不是自己阴差阳错地长出了一双人腿，被误当成了人类，或许根本活不到现在。

你可曾尝过，痛到撕心裂肺的滋味？你能明白一朝失去所有的感受吗？他现在，已经恨透了人类了!

好想复仇!好想让人类也尝尝如此苦痛!

金鲤和其他的人鱼不一样，他是这个世界上现存的唯一一只纯金色人鱼，这种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生物失传了上万年，体内蕴含着来自于天地间奇妙无比的力量，足以改变国运。

打小大鱼们就告诉他，别被人发现，他以前不明白，但现在似乎有些理解了。

金鲤被看到的时候，他的血浸红了沙滩，上天佑我，让我得以苟活，那小爷，就誓要搅得这世界天翻地覆！

“下次见面，要叫你们闻风丧胆！”

现在他这条命，就是他复仇的本钱，要他就这么死，他不甘心！

少年的眼底微润，为族人，也为自己，为自己这两世的柔弱，根本就谁都救不了。

上一世浑浑噩噩、浑水摸鱼地活了一辈子，这一世变成鱼了，想干点儿大事却只能躺在砧板上？不行，我不认，绝对不认！

“上将！”金鲤这么想着，忽然一下抓住路过自己身边的男人的胳膊，眼眶泛红，大喊，“上将！求您买了我吧！”

当今宇宙是星际社会下的产物，科技发达，物种繁复，可是却战火频频，遍地开花。

金鲤漂流到的沽远帝国，是整个苍羯星上势力最庞大的一支。

这小小的苍羯星，有淡蓝色的星环围绕，扁扁平平的像个圆盘，若干年来都是静默飘摇于宇宙的一角，就这么不起眼地静静睡着，没人在意，也少有人来打扰。

可忽然有一天它醒了，它睁开惺忪的睡眼，向着整个宇宙发出一声咆哮。

之后便一鸣惊人，气势如虹地跻身于如今这战乱星际之中，在整个宇宙站住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这功劳嘛，自然是全当归于那沽远帝国的现任上将——栾颢。

栾颢是今天店里的最后一个顾客了，也是金鲤最后的救命稻草，死也不能放手！

“对啊上将，别每一次都只看人鱼了，看看奴隶也行啊，看看这个刚刚成年的，正是好动的时候，管起来也容易，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儿脏，但是绝对没有传染病……”

耳边传来的是肖老板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那一套说辞，毕竟有生意他干嘛不做？

但他也听得出来，肖老板对于自己的推销词汇非常有限……还是得靠自己。

其实栾颢在这儿逛了半天了，此前金鲤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他，没有人发现，此时金鲤抓紧栾颢的手也在不住地颤抖，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

那是因为人鱼天生敏感，对于精神力以及周遭细微变化的感知犹为灵敏，他能感觉到那空气中弥漫的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其外还有一股强大而又混沌的精神力敲打着他的感知。

可是再不上就没机会了！

金鲤壮着胆子，抬头望去，浅灰色的眸子颤了颤，他见到是竟是一张冷俊且颇为年轻的脸。

栾颢是当今宇宙最年轻的星际统帅，家世显赫，战功累累，是一个完美至极的战争机器。

自他开始效命于帝国，领兵打仗，沽远在全星际之中的地位便节节攀升，势力不断扩大，而那栾颢将军的名号也是愈传愈响，威震一方。

但他也就只是个机器罢了，至少在众人眼中就是这样的。

他实在太冰冷了，冰冷到叫人不寒而栗。

自小在一个利益至上的贵族家庭中长大，因为展现出了非凡的战斗天赋，而被早早地就丢去战场上自生自灭。

他踩着无数人的鲜血尸骨一路走来，无依无靠，仅凭自己手中利刃，活成了众人眼中的冷血暴徒，又哪里谈得什么情感？

那种累赘的东西，是不会有人去教给他的，生命也不曾给过他这样的机会。

骁勇善战，闻者皆畏，栾颢甚至认为自己生来就应该在战场上的，生在那里，长在那里，最终也死在那里，完满了自己的一生，这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可是这位缺乏感情的帝国上将却似乎对人鱼这种生物格外感兴趣，也是这家店的常客了。

他只看活着的人鱼，可是却从来不买，没人知道原因，但那眼神之中细微的变化却是给肖老板瞧了个满眼。

那就好像是在说:你这里的货色也很是一般嘛，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于是这挑剔的眸光就莫名激起了肖老板心中的某种胜负欲，此后只要是得了漂亮的人鱼就一定要第一时间推给栾颢看，势要拿下这块难啃的骨头!

可结果都是不尽人意……

金鲤看见那男人微微开口，沉稳而又略带着磁性的声音冷言道:“我对人类奴仆不感兴趣。”

“求您了！我什么事都可以做！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买我的话……能转运的！”这副可怜楚楚的模样，是金鲤最后的倔强了。

金鲤能清晰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着的一股死亡般的恐怖气息。

他瞥见男人似乎是终于有些被说动了，低下头，指尖挑起他白嫩光滑的下巴时，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游遍了全身，激起他一阵战栗。

栾颢越是靠近，金鲤对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令人窒息的气场便感知得越是清晰。

那种精神力实在是太过强大了，气势汹汹，磅礴雄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极其混乱不堪，再加上一身的血腥味，任是谁见了都要害怕。

金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子不由得颤抖着，目光落入对方那双猩红色的眼眸时，那凛冽的眸光冰冷到了极点。

“会死吗？”有这样一种声音自心底传来，撕扯着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温润了他的眼角。

他还没做好准备，去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可此时他却紧紧抓着“死神”的手臂不肯放，祈盼对方能给自己带去一条生路。

“你，刚成年是吧？什么事儿都可以做？”

“我……”

男人的掌心温热，指尖却是冰凉，他的手指在金鲤带着淤青和伤痕的身体上来回游走，那戏谑的语气意味深长，叫金鲤不由得犹豫。

他低下头，这不堪的现实叫他不敢面对。

那几秒，在他有限的鱼生中不断抻长，似是要抻成了一整个世纪的模样，脑袋空白，又好像思绪万千，搅得他心里咯噔一颤，搅得他眸中泛起泪光。

栾颢起身要离开了，金鲤却猛地用力死死抓着他，强忍着泪水。

为了复仇……

“我什么事都可以做！”

有那么一瞬，在栾颢的眸子里似乎第一次略过了一丝冷淡之外的光芒，转瞬即逝。

他以前也见过很多人、很多奴隶，无论种族，无论美丑，眼神之中却皆被至深的恐惧占据。

那就像是别人在看待他这个冷血机器时的目光一样，那种望着自己的眼神，满是畏惧和异样，早已经叫他看厌了。

但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不同，他噙着泪水的眼眸里除了恐惧，似乎还有些其它的东西在熠熠闪光。

男人冷着脸，手移上了金鲤的面颊，拭去他眼角晶莹。

栾颢常年打仗，指腹早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子，在眼角划过时，金鲤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泪水不受控制，执意要从眼角滑落，落入浮尘，浅浅淡去了他面颊上的几分污浊。

男人望着那少年流了泪的模样，盯了许久。

“……”

“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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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