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仙药精在异诡界开药店悬壶济世 第44章 忘川河

忘川河边，刚上任的黑无常扛着比自己还高的镰刀，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白无常身后。

“师、师哥啊，那里……怎么坐着个人啊？”

在冥界看到活人堪比在现世白日撞鬼。

师哥白无常却早已对此见怪不怪：“放心，那不是人。”

黑无常的胆子小：“啊？不是人？那、那难道是机器人吗？”

白无常有些头疼：“我们幽都科技倒也没发达到那种程度。不过你怕些倒是好的。”

“嗯？为什么？”

“因为祂是异诡神，靠近会没命的。”

***

水声哗啦啦响起，宫白脱了鞋袜，侧身撑在忘川河边一块光滑的鹅卵石上，用趾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河面。

平静如镜的河面被他勾起涟漪，一圈圈向四周散去。

面上醉意难掩。

幽都的每一位差使都清楚，忘川河里并非像她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平静。

多少年来，幽都之所以能在冥界稳定扩大，都靠着这条忘川河。她仿佛像个无底的深渊，数不清的凶恶妖兽都被这弯温顺的河水吞了去，跨越时间与生死流淌至今。

在别的异诡眼里，忘川河是一条漆黑的长河，但宫白不同，他能看见这河里沉睡着的生命……密密麻麻，个个凶恶至极，现世罕见。

要是不小心失足掉进去，那就永远只能被她所奴役，守望着世间的生死。

双手上的诅咒蠢蠢欲动，这些冤魂出于对解脱的渴望，化身为一条条游蛇，企图跨越忘川河，却被锁链无数次无情拉回。

酒坛已然空了一坛，宫白痴痴地望着自己的双足，透明的河水顺着筋骨的缝隙淌下，河间的妖兽蠢蠢欲动，忘川河并不会阻止它们的进攻，可面对这位异诡神，它们却相当畏惧。

河水踢够了，宫白拎起另一只瓦罐站起身，酒精浸没了神智，平时百密无一疏的院长大人竟忘记穿上鞋袜，光着脚沿河岸前行。

忘了鞋袜，却没忘另一手紧攥着那条红围巾。

忘川河边水雾弥漫，宫白与鬼族们一同行走在堤岸上，他清楚前方是孟婆的汤铺子，昏黄的明灯会为鬼族指引方向，可不知怎的，在这片雾蒙蒙的灰暗中，总会有一道红色的身影，不近不远地盘旋在他的左右。

不行，他想，呼吸却越发急促。

他拼命地把这双恐怖且致命的双手藏起来。

“是你……”诅咒种冤魂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宫白捂住双耳也阻挡不了。

“是你害得我……”漆黑的冤魂逐渐化出人形，红色的身影越发清晰。

宫白浑身战栗，紧闭双眼开始狂奔。

那道声音紧随其后，嗓音越发与他相似。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丢了魂魄……”

同他一道的鬼族眨眼间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他与“庭竹”身陷迷雾。

“庭竹”的人影在他的臆想下越发完整，红发如同游蛇般向他袭来，缠住了宫白的四肢。

发丝如同刀片般渗入他的皮肤，在脚腕上留下血痕。

宫白重重摔倒在地，手中的瓦罐滚落一旁。

双眼紧闭，却看不到黑暗。

“庭竹”站在他面前，缓缓蹲下身，一言不发。

红发将他包裹成一具傀儡，迫使他双臂高举，双膝跪地。

越来越多的人影浮现在他的周围。

“偿命！”

“你不得好死！”

“为什么还不送我走……”

冤魂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宫白头疼欲裂，红发也伺机攀上了他的颈间，发梢爱抚似的撩动着那条伤疤，越收越紧，几乎要将他勒到窒息。

宫白没有挣扎。

周围冤魂的谩骂声不绝于耳，冰冷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低落到地上。

“对不起。”

忘川河水哗啦一声响起，又倏地归于平静。

黑白无常走远了，他们没能看见，鹅卵石旁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株挺直鲜红的彼岸花。

***

经历一路波折辗转，庭竹与丽姐暂时告别，总算登上了通往奈何桥的蒸汽巴士。

巴士途径幽都的各个站台，包括：黄泉路、望乡台、三生石、恶狗岭、金鸡山、野**、**殿、丰都城、阎王殿、十八地狱、供养阁、鬼界堡、莲花台、忘川河、奈何桥。

蒸汽巴士飞驰在幽都的公路上，庭竹依旧披着那件深色的斗篷，幽都沿途的风景在他眼底飞驰而过。

他没料到自己收回人魂时会闹出那么大动静，好在大部分鬼族和差使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那位判官就不一定了。

他既能一眼看出庭竹身上的问题，那么肯定知道那束白光怎么回事，当初他与判官的约定是，收回人魂后立刻离开冥界，可如今他非但没走，还在继续深入，要是被那小白脸判官发现了……

哈哈，八成不止被全幽都通缉这么简单。

至于骗他进到赦恕殿丢了人魂一事，庭竹想得很明白。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人魂诡身，宫白肯定也没预想到他会在彼岸花前丢了性命，加上下到十八层救治笛高是他自己的决定，自然怪不到宫白身上。

若是要怪罪的话，他还是想问清，明明斯年都不清楚当年的异诡神案，为何宫白会主张自己可以从中得知真相？

还是说，让他相信斯年口中错误的真相才是宫白的本意？

总而言之，当务之急是去奈何桥再见小白一面，而且主要目的只有一个：“一身毛病还敢背着我偷偷喝酒！没收，必须没收！”

【下一站，阎王殿，请即将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蒸汽巴士稳稳停在高大肃穆的阎王殿前，车顶的烟囱冒出汩汩蒸汽，前后车门同时打开，幽都差使按部就班。

“请出示一下电子车票谢谢~”

负责检票的是一直坐在庭竹前排座椅的雪白兔子，声音奶声奶气的，三团毛茸茸的尾巴正波浪似的摆动。

幽都还有这样的差使？看上去挺好欺负的。

一位冒失的日游神飘上车：“三、三团姐姐，我今天起晚了，车票没来得及买，迟到的话绩效要被扣完了，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检票员兔子的唇瓣一抽，雪白的胡子也跟着一起抖动，红色眼睛清澈明亮，看上去人畜无害极为可爱。

可爱的兔子轻身跳下检票台，再次上来时背上了一根巨型狼牙棒。

日游神当场被吓得灵魂出窍，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兔子一狼牙棒抡下了车。

完事兔姐还朝他吐了口唾沫，挑衅地露出两颗大板牙：“呵，活该。”

庭竹立刻挺直身板：社会我兔姐！

直到最后一名乘客检完票，蒸汽巴士再度行驶。

“请问您边上有人吗？”

庭竹看也没看，注意力还在兔姐身上：“没有，随意坐。”

那位差使自然坐到庭竹身边，身上时不时传来嘶嘶声。

庭竹如梦初醒：等等，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扭头一看，熟悉的半边眼镜、熟悉的乌帽、熟悉的小白脸……

判官朝他微微一笑：“庭竹大夫，好巧，您这是要去哪？”

庭竹：“……”

果然，就算换了副样貌，还是逃不过判官的眼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啊哈哈真巧啊判官大人，放心，我只是四处参观一下幽都的美好风光。”庭竹侧眼看了看，发现判官上车时拎了只铁笼，笼子里关的正是斯年。

笼子里探出了只蛇头：“什么？你是庭竹？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

看，这才是正常反应。

庭竹一本正经道：“咳，根据初步观察，应该是收回魂魄后的不良反应，目前无明显症状。”

“既然已经找回人魂，”判官无情打断，扶了扶半边眼镜，“那么还请您早些离开冥界。”

庭竹强颜欢笑：“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判官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庭竹前座的检票员：“您知道那位三团小姐为何在这检票吗？”

“因为长得可爱，服务形象良好？”

“不，她原先是在十八地狱工作的，被受刑的鬼族举报手段过于残忍，被调职来这里。”

“这……是否有些大材小用。”

“并非如此，奇才到哪都能发光，自从三团担任车站的售票员后，我幽都的出勤率得到了明显上升。”

“……”

“顺带一提，她行刑官的工作，是我举荐的。”

换言之，只要秘书长判官大人想，现在就可以使唤这只可爱兔子一狼牙棒抡回现世。

“咳咳，那您带着我的助手又要去哪？我记得您是要送斯年回现世的吧？”庭竹企图转移话题。

斯年嘶了一声，对“助手”这个称谓十分不满。

“哦，他啊，”判官随手将笼子提起，“斯年年龄大了，记忆欠佳，所以忘了上次见面时我对他的警告。”

斯年闻言害怕地缩成一坨。

“什么警告？”庭竹问道。

判官晃了晃铁笼：“你自己说。”

斯年用蛇尾握住铁笼栏杆，泪流满面：“快救我！这小白脸要把我扔忘川河里喂妖兽去了！”

这哭丧的可怜样看得庭竹不禁心生怜悯：“判官大人，您就看在这趟斯年下来是为了替我引路的份上，不如就放过他这回吧。”

庭竹本以为判官大人铁面无私，在加上自己违约在先，就算答应也得软磨硬泡好一阵。

没想到这位判官竟十分爽快地连笼带钥匙将蛇交到了庭竹手上。

庭竹愣了好一会，随即道：“多谢。”

判官却道：“不用谢我，我去奈何桥办些事，把斯年留在阎王殿会让阎王分心。”

庭竹：“你们阎王喜欢蛇？”

判官：“不，他喜欢摸鱼。”

斯年：“骗诡！阎王喜欢的是小白脸！”

判官：“……”

庭竹：“闭嘴，如果你不想被扔河里喂妖兽的话。”

判官闻言这才放下了即将夺回铁笼的手。

蒸汽巴士飞快地驶过站台，悠长绵延的忘川河总算可以窥见一斑。

庭竹眼皮直跳，他转而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判官大人您怎么称呼。”

“我姓陆，叫我陆判就好。”陆判不知从哪取出了一台办公电脑，争分夺秒地在车上办公。

车上其余差使大多也在忙着各种事务，键盘声电话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什么蒸汽巴士，分明是牛马专车。

庭竹本想继续问些事，可见陆判这副恨不得有三头六臂的工作狂模样，终究没能开口。

陆判没再提及将他遣送回现世的事，原因庭竹也能猜出一二，竟他在黄泉路上引发的骚动不小，陆判得向那些差使有个交代，便当众做个样子，缉拿下斯年并与庭竹定下契约，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们放了。

之□□竹在冥界如何陆判都不会管，毕竟对于幽都的差使来说，只有鬼族的生死才是重要的。

“想问就问，我没那么忙。”陆判虽是这么说，可十指在键盘上敲打的速度依旧飞快。

“……”好的，您厉害。

“您认得我吗？我是指……上辈子的我。”

陆判缓缓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迟疑，似乎没想到庭竹会问这个。

键盘的噼啪声不止，陆判还能耐心地替他解释：“我说过，冥界的每个鬼族我都记得。在您的人魂尚未被彼岸花带到冥界前，幽都的确没有您上一世的记录。但如今您的人魂重新回到幽都，日夜游神已经记下了您上一世的事迹。”

“那么有关我人魂诡身的事……冥界还有谁知道？”

“您的日夜游神、所有判官、孟婆，阎王我不确定，那束光降临的时候他在和我发牢骚，至于那位异诡神大人……”

庭竹皱起双眉：“您应该知道，他是个人类。”

判官微怔，停下了手边的工作：“不错，宫先生身份特殊，身为巫觋，他认得出那道光意味着什么。”

庭竹未做反应，只留下一句：“谢谢。”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直到前座忽然竖起了一对兔耳朵。

“你们刚刚……是不是提到了巫觋？”

三团尾巴又开始上下摆动。

简单咕两句：

兔兔好，兔兔这么可爱，兔兔这么优秀，怎么能撤兔兔的职呢！

狼牙棒警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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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忘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