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纯组实验室忙碌依旧,檀寻独自坐在培育室小房间里盯守蓝石反应。他目光放空,无知觉地追逐着窗外灿烂的夕阳。
赵药药养的一盆仙人掌,几乎把培育室巴掌大的小窗户遮了个严实。这盆绿植就在这样少得可怜的光照下茁壮成长,贴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玻璃屏障,与晚霞的金红为伴。
檀寻有点困了,最近他总是疲惫嗜睡,身体在默默减少代谢储存体力,为一场浩大的发情期做准备。
这是每个omega都会经历的,一颗果子的成熟坠落,一枚果核里的宇宙大爆炸。
他趴在桌子上,偏头看着一排排培养皿里的蓝石,眼睛努力眨着眨着,就睡着了。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檀寻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林桥关切的神情。
他抬起小臂支住头,肩上盖着的衣服滑落下来,是林桥的便服外套。
“是你的衣服吗……谢谢桥姐。”
林桥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很高,小檀,你应该快点回家,未来几天都不用来实验室了。”
檀寻明白她的暗示,他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中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化学反应,哪怕他从未经历过这种感觉,他的本能也清晰地告诉他这是什么。
发情期。
他的发情期马上就要来了,或许在这个深夜,或许在明天凌晨。
“需要我帮你紧急联系梅上校吗?”
林桥担忧地皱眉,“是明深让我进来看看你的,他已经躲远了,说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已经不再适合让一个alpha待在你身边了。”
檀寻拍了拍滚烫的面颊,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双腿无力地踉跄一步,“没事的,桥姐,我这就回去……”
话音未落,他的余光捕捉到培养皿中诡异闪烁的蓝光,似乎积聚着可怕的能量剧变。
对危险敏锐的洞察力让他神经顿时绷起,他惊恐地睁大眼睛,“桥姐,快走——”
行动远快于反应,檀寻用尽浑身力气狠狠推了一把站在培育室门口的林桥。
与此同时,蓝光闪烁得更为妖冶,一瞬之间变成刺目的白光。
“嘭!”
巨响伴随着浓烟猛地爆炸开来,林桥摔倒在地面,被撞得滑行几米,但因此躲开了爆炸源,毫发无损。
她来不及深思,立刻爬起来,想都没想就冲进被浓烟吞噬的培育室。
“小檀!”
檀寻半倚着墙瘫坐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
所幸爆炸威力不大,只有三四个培养皿被炸得粉碎,其他设施都没有明显损坏。
小檀……不会有事的。
林桥咬牙默念,把双眼紧闭的檀寻背起来,冲出了实验室。
好晕,头好痛。
檀寻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秒,看到了闪烁耀眼的蓝光。
蓝石,那种蓝色的石头,那总像在注视着他的石头——
含笑的、玩味的、冰冷的、阴晴不定的、令他的灵魂都在恐惧战栗的……
他终于想起来了,蓝色眼睛的主人。
温莎。
记忆碎片从识海最底端无序混乱地翻涌上来,扎得他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我是谁……我在做什么……
好热。
好难受。
谁能救我。
“梅旬失……”林桥听见了背后omega微弱的声音,“我要回家,我要梅旬失。”
……梅旬失,是谁?
记忆拼图摇摇欲坠,被残忍剥夺了其中最重要的部分。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被他又一次忘记,他徒劳地伸出残破不堪的手,看着那些记忆如碎沙般从紧攥的手中漏下去。
神啊。
这一生已经够绝望了。
请再给我一次记住他的机会吧。
“檀寻!”
林桥大喊,背上人的手臂重重垂落了下来。
******
“事情就是这样,原因我会调查。我给小檀做了全身检查,他的身体没有问题,但还没有醒来。”
梅旬失一边听着,一边大步流星往家走。
林桥一路紧追,“还有,他的发情期来了。”
梅旬失握紧了拳头,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不管怎样,请你善待他,梅上校。”
“他在彻底昏迷前,还叫着你的名字。”
檀寻蓦地惊醒,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急促地喘息着,汗水从额角滑落,他清晰地感受着身体中的隐秘难言之地的异样。
湿润潮热,完全打开了。
像一朵含苞待放、花露秾艳的花,任alpha采撷。
发情期带来的迟钝与无力,让他丧失了提前预知威胁的能力。直到身旁床铺一沉,两只手被紧紧反锁在身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抗挣扎。
“是我。”身后的声音柔声道。
alpha侵略霸道的信息素将他整个人严密包裹起来,他的眼睛被逼得发红,几乎要咬破了下唇。
“滚!”
他低声怒喝,拼命挣脱alpha的束缚,如同落入陷阱的小兽作垂死挣扎。
他的挣扎和排斥终于点燃了引信,让alpha的怒火彻底爆发。梅旬失将他的双手锁得更加用力,身子也压了上去。
“终于不装了,嗯?”
“你就这么讨厌我,一直在骗我?”
omega发情期爆发的高浓度信息素同样影响着alpha的理智,让他们变得更加敏感易怒,占有欲和破坏欲都无限放大。
檀寻听不懂alpha在说什么,只感受到他烫人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后颈,引得他一阵恐慌颤抖。
“十三丝,是你吗?”
檀寻身体一僵,瞳孔瞬间紧缩。
这个反应对alpha来说已经算是无声的肯定,梅旬气息更加沉重,毫不留情放出更多的信息素迫使omega臣服顺从。
“十三丝,你来这里干什么。”
檀寻的眼神逐渐涣散,“殿下让我杀一个人。”
他看不见,身后的alpha手上青筋全部紧绷起来。
“杀谁?”alpha的声音咄咄逼人,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和希冀,“檀寻,告诉我。”
檀寻头痛欲裂,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在alpha的声声逼问中,终于闭上了双眼,说出了那个刻在灵魂上的名字。
“梅旬失。”
这个世界瞬间安静。
梅旬失忽然笑起来,笑声自嘲而阴冷。他的脸因为巨大的痛苦而狰狞起来,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要杀我,是么?”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在此刻却令人不寒而栗。
半长的发被撩起,omega最脆弱的部分被揉捏玩弄,身后的猛兽亮出獠牙,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啊!”
檀寻抓住床单,痛苦地哀嚎,可标记他的alpha显然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情,咬得又深又狠,拼命往小小的腺体里注入自己的信息素,直到满溢出来才罢休。
梅旬失收起了犬牙,餍足地舔了舔那块软肉,放松了对身下omega的禁锢。
omega显然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像是被使用坏了,趴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息。
梅旬失没有再看omega,他起身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了三管抑制剂,随手扔在了床上。
“抑制剂是管控物,不能流通。几天前我想办法搞到了三支。”
他说得轻描淡写,“本来我已经打算好,不会标记你,也不会碰你。”
“我想等你……”
梅旬失突然声音一哑,再也说不下去。
我想等你恢复记忆,等你不再懵懂,等你真的明白爱是什么,等你用你全部的样子来爱我。
他对着墙狠狠砸了一拳,转身离开了。
他最后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你走吧。”
******
调查队在临时勘测时与温莎发生交手,这样重大的情报本应由队长梅旬失亲自汇报,但他有事先回了家,于是汇报的工作就转交给了副队陆展襟。
“差不多就是这样。”
陆展襟在最后添油加醋,“多亏了陆副队的临危不惧,以身伺虎,迷惑敌人,才让梅队最后成功一枪崩了温莎贼子——的肩膀。梅队诚然英勇,陆副队也很可敬!”
戴议选择性听取陆展襟的汇报,“你说旬失拿走了十三丝的照片?”
“没错。”陆展襟可惜地摇摇头,“漂亮的omega,我还想多看两眼呢。”
“如果让你认这个omega,你能不能认出来?”
“没问题啊。”
戴议戴上老花镜,在档案柜里翻出了一本厚厚的档案。
——《绿芽园omega登记表》
戴议翻到最后,指着照片上的人问,“十三丝,是不是他?”
陆展襟瞪大了眼睛,不只是因为十三丝出现在了绿芽园登记表,更因为配偶栏的那个名字。
梅旬失。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闪过,陆展襟锤了捶脑袋,“原来如此。”
戴议看他反应,正欲开口,忽然被门外士兵汇报打断。
“报告!统帅,武器营被袭击了!”
戴议站起来,“什么!”
******
一个小石子掉落在地上,在安静的武器营重地格外刺耳。
“什么人!”
武器营守卫举枪转过墙角,没有人。
他刚松了一口气,忽然耳边破空声响起,一枚小石子迎面而来,他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一个面色潮红的omega从树上跳下来,他动作利落地把守卫的衣服扒下来换上,将守卫拖到了草丛里。
他的步履间还有几分虚弱,却格外坚定地向武器营内走去。
我要离开这里。
大量武器被锁在仓库中,檀寻意不在此,快步向更深处走去,走过一个转弯,眼前豁然开朗。
停机坪。
“喂,前面的什么人?站住!”
檀寻立刻关上大门落锁,跑向最近的直升机。
“哟,兄弟巡逻呀,这架我刚检修好。”
一架直升机里的工程师无知无觉,回头和他打招呼。
檀寻跳上直升机,面无表情敲晕他扔下了飞机。
他快速检查一遍仪表盘,打开油门,踩下踏板,直升机缓缓起飞。
身后大门被暴力冲破,一群士兵一拥而入。
“就是他,立刻击落!”
檀寻将总控杆抬到最高,直升机快速上升。
“别让他跑了!”一阵流弹袭来,击中了螺旋桨,飞机猛地一歪。
檀寻不耐烦地啧一声,准备按下导弹发射按钮,他向下一瞥,看到了匆匆赶来的梅旬失。
他的手指停住了,勾起嘴角,按下了旁边的按钮。
一发导弹从直升机发射,梅旬失高呼,“卧倒!”
嘭!
白烟顿时弥漫在停机坪,士兵们剧烈咳嗽起来。
催/泪/弹。
梅旬失捂住口鼻戴上护目镜,跳上另一架直升机起飞,紧追其后。
停机坪上的催/泪/弹被水浇灭,防空高射炮被推出来。
“上炮,不信打不下来他!”
“不行,梅上校离得太近了,不能发射!”
正当士兵们焦头烂额之际,一个声音掷地有声,“让他走。”
戴议统帅身披大衣,快步走来,他神情严肃地望向天边渐行渐远的两架飞机。
士兵们也沉默下来,一起望着那两架直升机在空中缠斗。
不一会儿,一架飞机飞向远方,另一架掉头返回了停机坪。
机舱门开启,梅旬失脸色苍白下来。
“属下无能,甘愿受罚。”
戴议看着自己的继承人,一股无力感忽然涌上心头。
一路相随,是追击,还是保护?
他摇摇头,“这不怪你。”
“各基地间相安无事太久,如今,终于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