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旬失带檀寻回到了自己在军属区的住所。
居处不大,屋外有个光秃秃的小院,室内更是简陋。单人行军床支在墙角,椅子上随意搭着几件alpha的衣服,窗边的木桌有一层浮土,扑面而来一股陈旧的气息。
不难看出它的主人是个常年不在家的单身汉。
檀寻蹭了蹭alpha的胸膛,环着alpha的双臂紧了紧,“可以下来。”
梅旬**体一僵,立刻把omega放到了小破床上。
檀寻从被子里钻出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屋。
“有点小,我很久没回来了。”
梅旬失顿了顿又说:“虽然小,但你自己住刚刚好。”
檀寻似乎不能理解他的弦外之音,“还有你啊。我不占地方的。”他坐在床上揉了揉自己泛红的手腕,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红起来了。
是我捏的。我下车抱他出来的时候握了一下他的手腕。
怎么一捏就红。
梅旬失发现檀寻的眼睛有一种天然的纯洁懵懂,这种特质在这个时代似乎是不可能的。明明满身伤痕,却还是如同刚破壳的雏鸟,满心好奇地环视探索这个世界。
骨子里潜藏多年的alpha劣根性突然蠢蠢欲动,想打碎他,想弄脏他。
但是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拉过椅子来坐在床前,“檀寻,我们谈谈。”
檀寻似乎很怕冷,还保留着在医疗所的习惯,此刻又裹紧了被子,只露出眼睛和毛茸茸的头顶,一副乖巧配合的样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从哪里来,有什么目的……无数问题萦绕心头,最后都被咽下,“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檀寻点头。
看梅旬失毫无反应,檀寻有点着急,“你真的不记得了吗,那为什么,带我回来……”
梅旬失残忍打断他:“真的不记得。”
檀寻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似乎完全放空般失焦,手指颤抖着摸上自己的左肩,那个一直隐隐作痛的位置,提醒着他那些被遗忘的往事。
“我也不记得了。我找了你很久了。”
为什么我不记得了,如果我不记得,那些血淋淋的真相、重如千钧的嘱托、无法诉之于口的情意……还有谁会记得?
梅旬失皱眉,这种神经质的细碎小动作让他忍不住有了不好的猜测。最初是在粮仓捡到他的,不会从上面掉下来脑子摔傻了吧?
檀寻抬头望他,眼中似有晶莹水光摇摇欲坠,让梅旬失下意识想伸手去接。
“没有力气了,我再也找不动了。”
不是泪水,也没有悲伤。只是因为他的眼睛很亮。
“求求。”
花香满室,梅旬失几乎陷入omega蛊惑的眼睛里。理智努力挣扎出来,才察觉是四溢的信息素。不敢置信地在心里暗骂一声,omega释放这种催情信息素,只有一个最直白的意思。
勾引。
檀寻敏感地察觉到梅旬失低沉下去的情绪,alpha的脸逐渐阴沉下来,“太快了,檀寻。不管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不喜欢这样。”
他有点不知所措,“你喜欢怎样。”
这个omega竟然还在认真求知。
“信息素收一收。”
“怎么收。”
檀寻乖巧地坐在床上,仰着头。
怎么收?!
梅旬失震惊地看着omega不似作伪的困惑,“待着不要动。”接着缓缓后退,直到贴到门上,终于忍受不了似的猛地拉开门夺门而出。
我是什么很危险的敌人或很可怕的怪物吗?
檀寻疑惑地眨眨眼,抬手碰了碰有些发烫的后颈。从窗户窥见梅旬失狂敲邻居家门,对着怒气冲冲来开门的alpha说了什么,随后alpha背后的门里走出来一个娇小的年轻omega,踮脚附在丈夫耳边说了什么,得到alpha点头允诺后一路小跑了过来。
他敲门进来后又细心把门关紧防止甜腻的信息素外溢,“你是梅上校的omega吗?我叫顾依,也是omega。”
我是omega,梅旬失是alpha,所以我是梅旬失的omega。
可以这样推导吗?
檀寻最后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邻居omega甜甜地笑了,走近坐在他身边,“不要害羞啦。”
“梅上校说你第一次发情期快到了,那现在还是个孩子呢,控制不好信息素很正常的,没关系。”
“他还没临时标记你吗?”
“临时标记?”
在梅旬失的说辞中,檀寻是一个年幼丧母因此对abo生理知识一窍不通的蠢萌小可怜,故顾依十分细致入微地解释道:“对呀,临时标记就是alpha咬住你后颈腺体把自己的信息素注入进去,这样你们就能拥有彼此的味道了。持续时间半个月左右,只是暂时的。”
“等再过几天你的发情期来了,就可以终身标记了。”顾依的脸红透了,小声道:“这是一种终身契约,代表你们是彼此独一无二、一生一世的伴侣。”
独一无二、一生一世的伴侣。
檀寻目光灼灼,“怎样才能终身标记。”
“啊?这个……梅上校会亲自教给你的。”
顾依羞涩地冲他眨了眨眼,递给他几片阻隔贴,“只有把这个贴在后颈腺体上才能出门哦。”
“谢谢。”
“不客气。不早了,我要走了,以后要来找我玩呀。哦对了,梅上校说今晚他有紧急任务,不回来了。”
檀寻透过窗户看向门外,贴着门侧身而立的alpha一直安静地守在门外,听到这句话他迟疑着似乎想抬头看一眼窗内,但最后还是压抑住了渴望,低头转身离开了。
没有回头。
这种感觉很熟悉,仿佛自己已经无数次目送他毫不留恋地离去。
檀寻躺了下去,床铺间还残存着淡淡的alpha的味道,这一丝微薄的气息使他心安。他想,我总有一天能留住梅旬失的。
那时我会紧紧抱着他睡觉,他挣脱不开,只能乖乖被我闻个遍。
他在思念中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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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莎基地。
一片破败低矮的房屋之中,肃立着一座教堂,教堂顶端巨大的黑色十字,肃穆地向下静观人世的嬉闹喧嚣。
教堂内不是虔诚的信徒,而是一群狂欢之众。
盛大的筵席上觥筹交错,桌案上佳肴琳琅,黑夜里的灯光如昼,是末世甚至大萧条时期任何其他地方都难以想象的繁华。
高居主位的是一个金发蓝眼的年轻男子,他懒散随意斜倚在座上,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一块檀木牌,似是百无聊赖。
几乎所有alpha都搂着一个楚楚动人的omega,有的甚至左拥右抱,毫不遮掩地对着怀里的人上下其手。一个alpha甚至凶狠地掐住瑟瑟发抖的omega的脖子咬破了他的腺体,甜腻的信息素溢满整个大堂,燃爆了所有alpha的欲/望,场面越发淫/乱不堪入目。
“布兰特。”温莎一手支撑在耳侧,看着座下酒池肉林群魔乱舞,嘴角勾起一丝饶有趣味的笑,对身后的近卫说,“不下去玩玩?”
布兰特面不改色,上前一步微微欠身,“殿下说笑了。”
“布兰特,你这副清醒冷静的样子可真无趣。”温莎对着场里的一个alpha扬了扬下巴,“你瞧狄克,是多么痴迷享受啊。”
“果然笼络alpha最好的方式就是给他们omega,一群蠢家伙。”
温莎摩挲着手里的檀木牌,“我有点后悔了,小檀怎么还不回来。”
“克里斯也没有回来,殿下。”
听到这个名字,温莎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情,忍不住大笑,“一个挑衅我的愚蠢近卫罢了。”
“还是我的小檀更招人疼。从小养在身边的omega,一颦一笑都是按我心意调教出来的。”
众多交缠的肉/体如虫蛇般扭动,香醇的美酒被肆意倾倒舔舐,腥咸潮湿的味道弥漫,极致的欢愉与极致的痛苦在此刻纠缠不清。
“该让小檀看看的,他就知道我对他有多好了。”
这场末日狂欢的盛宴注定彻夜持续,长明灯火摇曳出扭动的人影和撕碎的声音。夜已过半,兴致依旧未减。
狄克将自己身上昏厥的omega丢垃圾一样推开,嫌弃地骂道:“一点不禁操,还好意思出来当婊/子。”他摇摇晃晃起身打算出去放水,刚走到门外,看见一个黑衣人消失在拐角处。
多年担任温莎殿下近卫的经验使他敏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神经刹时紧绷,一丝警惕袭上心头,他一向信得过自己的潜意识,酒醉纵欲的迷糊散了大半。
狄克悄声跟上了黑衣人,保持了一段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紧紧咬在他身后。
温莎基地的贵族区和平民区泾渭分明,贵族区外围守卫森严,平民哪怕靠近也会遭到呵斥驱逐。这个人能自如进入贵族区,绝对不简单。
黑衣人一路畅通无阻,最后来到殿下的宫殿,扫描仪红光自动捕捉扫过黑衣人半遮掩的脸庞。
权限通过,准许通行。
狄克眉头一跳,狐疑地盯着捂得严丝合缝的黑衣人,越看越像某个老熟人。
进入殿下寝殿区后,黑衣人径直右拐进偏殿,走到一个小院外脚步明显放缓,似是害怕惊扰了什么。
这分明是那个讨厌的omega檀寻的寝室。
“喂,布兰特?”狄克没再刻意压抑声音,猛地凑近大叫一声。
黑衣人被吓了一跳,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被跟踪,他缓缓转身,放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金色鬈发和脑后的小辫子。
“嘿,老伙计。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后面?”
“你今天怎么了,鬼鬼祟祟的。竟然没有发现我?这可不像你。”
布兰特沉默片刻,低头轻轻笑了,“里面味道太浓了,我很想他。你知道的,殿下不喜欢我和他走得太近。”
难怪了。狄克恍然大悟,他一直以为布兰特天生性冷淡,所以从来不参与今晚的这种派对。原来他对信息素也有生理反应,只是单纯被檀寻那个小o迷了心窍。想来檀寻的寝室耍流氓,又怕被殿下发现。无奈之下只能黑衣乔装,鬼鬼祟祟偷偷摸摸进来。
“那个又冷又硬的omega有什么好的?殿下待咱们多好,你想要什么样omega没有。再说——”狄克压低声音,“那是殿下的人,咱们都心知肚明。”
“不该碰的东西别碰,别犯傻把自己玩死了。”
“我知道了。”布兰特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落寞伤感。
狄克看他松动,当机立断拉着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行了行了,兄弟陪你喝酒去啊。”
小院外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一阵风吹过,院里的银杏叶又纷纷洒洒飘落大半,几片金黄叶子打着旋儿,落到了树下男人的金发上。
“算他识相。”温莎喃喃道,愉悦地穿过栽满花草的小院,开门进了寝室。
寝室无一处不彰显着奢华精致,上好的檀木桌椅,柔软舒适的大床,珠光宝气的小摆件,堪比大萧条来临前的王室规格。
虽然精致,却没有人气,似乎这件屋子只是一个精美的陈列品,感受不到有人居住的痕迹。
温莎分外自然熟稔地往双人大床上一躺,仿佛在自己寝宫一般的熟悉放松。
“真是孤枕难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