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 第3章 山门

徐道笑得爽朗，众人只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是个怪人。

琼心唯恐被徐道注意，小心地缩在一旁，可她那被斩断的头发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黄松见状就关心地问起：“青云老弟，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去方便一趟回来，头发反而没了呢？”

琼心呐呐地说不出来，罪魁祸首就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她实在没胆气把真相说出来，摸着自己的头吞吞吐吐地说道。

“就是方便的时候......一不小心.....一不小心被树枝给挂掉了....”

刚才跑的实在急，一时没顾得上头发，现在想起来头发让徐道那厮给剃了，琼心一下有些难过起来，这头发十成十都是真的，都是她自己的。

张老先生则在一旁好几次欲言又止。

黄松顺手忘了火堆里填了根枯木，顺嘴说道：“你去得那么晚都回来了，孙老弟他们去得比你还早，却还不见人影，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听他这么说，琼心才发觉出不对来，聚集在篝火前烧火的人一下少了许多。

“怎么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大家都去哪儿？”

黄松掰着手指头给她数：“孙老弟说是去上厕所，其他的人有说去拾柴的，也有说去四处转转看看的，估摸着应该是去找山门了吧？”

然后又抱怨道：“这么久还没回来，他们该不会是找到山门就自己进去了吧？也实在是太不够哥们意气了吧？”

琼心不接他的话，眼睛直直地望向他的身后，黄松的修为与机缘皆不够，所以他看不到自己的身后就有一扇门。

蜀山的山门乃是当年素真道人亲手所筑，乃是蜀山护山大阵最为重要的一环，多年来在岁月与外敌的侵蚀之下，显得有些破败不堪，风一吹竟摇摇欲晃。蜀山倒也不是穷得连阵法都没钱修，只是修来修去反而没有当初的好，只得缝缝补补三年又三年，山门虽破，却也替蜀山抵挡了一次又一次地危机 。

素真道人的厉害，可见一斑。

山门就在这里，那些出去找山门的人应当是迷失在雾中了，琼心微微一皱眉，但愿他们是真的迷失在雾中了，而不是遇上了什么更糟糕的事情。

徐道见琼心明明看见山门，却不肯进门，就知她心中肯定是有鬼，他决定试上一试。

“何必走出那么远，不就近在眼前吗？山门不就在黄兄你的身后吗？”

黄松听他这话，当即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蹿上来，他心有侥幸地缓缓转过身来，看见却还是跟之前一模一样的东西 。

眼前并没有什么山门所在 ，只有茫茫大雾，如同他修仙之途上看不清的前路。

琼心觉得眼前这场景太残酷，她闭上了眼不敢去看，这也是她明明知道山门在哪儿，却没有明说的原因。

机缘未到，就算是你告诉了他山门在哪儿？他也看不到也同样地进不去。明知道希望就在眼前，却触不到也看不到的那种心情能人疯掉。

黄松以为自己被徐道给耍了，有些失望地转过身来：“徐兄弟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害得我白白空欢喜一场。”

明达拽住琼心的袖子似有话要说，被琼心用眼神制住了。

一旁的张老先生似乎受了很大的震动，他用一种几乎贪婪的眼神紧盯着黄松身后那边茫茫的白雾。

看得人心头一酸。

张老先生的眼神几乎都要冒出光来，可以没从那青雾中看出山门存在过的痕迹，他反应慢别人半拍的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脸上的皱纹紧紧地团在了一起，看向徐道眼神很是不善。

琼心的心脏没由来地跳空一拍，她想要阻止张老先生被愤怒冲昏头脑后做出不理智的事，却还是晚了一步。

张老先生站起来，像是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指着徐道的鼻子狠狠地说道：“蜀山！蜀山就是这么玩弄我们这些一心求道的人吗？”

徐道随手扔进火堆里一根小树枝：“你当真是一心求道？你求得当真是道？”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从周围这群人身上扫了一圈，只有琼心毫不心虚地对上了他的眼神，虽然这趟来蜀山别有所图，但她最终目的确实是得道成仙，所以她没什么好心虚的。

徐道微微一笑，接下来说的话却是几乎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等所谓的求仙问道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心罢了。”

琼心讨厌他这种高高在上指点众生的样子，摸了摸自己被他一剑斩断的头发，语气很冲地问道。

“既然如此，那敢问道长的道又求得是什么呢？”

徐道闻言垂下了眼帘，思考了许久，就在大家以为他会给出什么掷地有声的意见时，却听见他声音极清宛如叹息般地说了一句。

“我答不上来，我忘了，许是为了一个人。”

琼心撇撇嘴，不以为意只当他是在说胡话，徐道见她面露不屑，于是反问道。

“不知青云小兄弟为何求道？”

琼心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想去青云之上，看那上面究竟是何番景象？”

众人闻言失笑，心说果然是个孩子。只有徐道很把琼心说的话当回事儿，他很是郑重地说。

“那我便祝你早日得偿所愿。”琼心心头一跳，莫名生出许多愧疚来。

徐道说完也不顾琼心的反应，只转过头去看蜀山的山门，似是而非地雾气晕在他的眼睛里，有那么极短地一瞬间，琼心错以为徐道也跟这些人一样，迷失在蜀山的青雾中了。

四散而去的人还是没有回来，大概十有**是真的迷失在雾中了，琼心有些觉得不安，但又一想这是在蜀山脚下，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话虽这么说着，但气氛到底是低迷了起来，这其中也有徐道刚才那一番话的功劳。有几个人受不了篝火前的气氛，借口出去找之前的人，便离开了篝火前，走入茫茫的雾中。

张老先生恨得直咬牙，琼心坐在他身旁，听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只觉得毛骨悚然。大家都有些睡意昏沉的时候，他老人家忽然站了起来，先是看了看琼心，随后又拍了怕趴在琼心肩上的明达。

“老身要出去方便一下，小伙计要不要跟我同去呀？”

明达睡意朦胧地说道：“嗯，我们不是刚才去过吗？我好困不去了。”

张老先生有些悻悻地自己去了，他刚走出大家的视线，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人也站了起来，徐道伸了个大懒腰，像只舒展开身骨的大狸猫一样追了上去。

“这老先生的尿也太多了一些，这一晚上的都出去几趟了？”黄松看着他俩的背影吐槽道。

有什么东西从琼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她却没有抓住。

知道又过了多久，面前的篝火已经奄奄一息，橘红色的余炭上覆着 一层白色的灰烬。晨曦穿过蜀山千年的青雾，照在那破旧不堪的大门上。

张老先生跟徐道一直没有回来，大家打算天大亮之后就下山，少了他一个也不好。

“你说老张该不会是被刚才那小徐的小子给害了吧？”黄松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一点去找的打算。萍水相逢，他自觉问出刚才那句已经是尽了义务。

琼心想都没想得说道：“不会，那姓徐应当不会害人。”

嘴上是这么说，但看张老先生跟徐道一直没回来。琼心便寻了个借口，沿着他们二人走的方向找寻了过去。明达本来想跟着她来着，却被她留在了原地，嘱咐他天亮了就从山门进去。

天马上就要亮了，山上的雾气少了许多，也不像之前那样，人站在对面也认不出来了。

琼心一路找寻，终于在之前徐道杀他师弟的位置，找到了跪伏在地上的张老先生，空气中还有未散去的血腥之气。从背后根本看不出来他老人家在做什么，她正欲开口，背后却伸出一只大手牢牢地捂住了她的嘴。

这只手的主人该是个练剑的人，手心与大拇指处皆布满厚厚的茧，同时一股淡而幽长的静心香将她包围。

琼心只觉得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别说话。”

徐道的声音变得冷冰冰的，像把剑悬在琼心的脖子上，下一秒就要抹了她的脖子，结束她这短暂的还没来得及发光发彩的一生。

琼心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地死在这里，她还没将欢喜天发扬光大，于是剧烈地挣扎起来，但没挣扎两下，她就停了下来。

却并不是因为放弃了，而是她的全部视线，都被发生在眼前的另一桩事情给夺去了视线。

张老先生将徐道师弟的尸体，从地里给刨了出来，看着他的背影，琼心想起乱葬岗里慌不择食的野狗。

她有些震惊地对上徐道的视线，徐道的眼中早不带一丝笑意，寒星般的眼中射出一道杀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