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途 第11章 聚餐

周一刚升完旗，郁时就从课桌里抽出那份租房合同，纸页被他压得平平整整，连折痕都透着规整。他穿着校服外套，领口没歪，袖口自然挽到小臂，手里攥着个简单的文件袋，拉链拉得齐整，里面除了合同，还有张公寓门禁卡。

往办公室走时，值日生刚拖完走廊，地面还潮着。郁时脚步轻，沿着墙根走，避开没干的水渍，迎面撞见抱着拖把的同学，对方往旁边让了让，他点头说了声“谢了”，目光扫过自己的袖子，没蹭到灰，才继续往前走。

办公室门虚掩着，他敲了两下：“张老师，打扰您了。”

老张正低着头写教案，抬眼看见他，指了指对面椅子：“快坐，合同带来了？”

郁时轻轻把合同递过去，指尖碰着纸的边缘：“嗯，离学校挺近的，君临华庭，15楼双层小公寓，走路到学校10来分钟。”

老张翻了两页，目光在地址上停了停，又看向郁时，这孩子的课桌永远清清爽爽，课本按大小排好，连橡皮屑都扫得干净。他没多问，从抽屉里拿出走读表：“那公寓我知道，安保靠谱。我记得和裴野那孩子家挺近的，你一个人住，晚上早点锁门，注意安全，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家里不用操心打扫吧？”

“不用，我找了保洁每周来一次。”郁时接过签好的表，对折两次，刚好塞进文件袋夹层，边角都没露出来。

出办公室时，裴野正靠在走廊栏杆上翻物理提纲，校服外套搭在胳膊肘，看见他合上提纲：“搞定了？挺快的，张驰刚才还猜，你是不是租了我家旁边。”

郁时轻轻“嗯”了一声，裴野忽然指了指他的肩膀：“沾了点粉笔灰。”说着抬手帮他掸了掸，指尖轻碰着布料，郁时没躲，只是下意识挺直了背。

两人往教室走，刚到门口就听见张驰的嗓门：“郁时！君临华庭对吧？乔迁之喜，去巷口那家烧烤店庆祝一下吧！我上周路过闻着味儿，晚自习都在咽口水！”

这节课是化学，老师让小组讨论方程式配平。郁时和裴野、张驰一组，张驰对着黑板上的式子皱眉头，半天没算出系数，裴野拿过他的草稿纸，指尖点着“氧原子守恒”几个字：“先配氧，再看氢。”郁时在旁边补充：“左边三个氧，右边两个，找最小公倍数。”两人一搭一唱，张驰总算开窍，飞快地把答案写下来，还不忘跟同桌孟瑶的炫耀：“看！我算出来了！比你快！”孟瑶正对着一道计算题低头猛算，头也不抬，与其无语的说道：“你那是有人教，我这是自学，不一样好吧。”

下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自习，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的沙沙声。张驰写了两道题就坐不住，戳了戳他胳膊：“晚上放学去吃烧烤？叫上贺柠和林杉，就我们五个，不挤。”

郁时刚算完一道函数题：“行，但别太晚，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才能消息。”

“放心！”张驰转头冲后排喊，“林杉！晚上郁时请客吃烧烤！”又悄悄拿出手机给贺宁发了条微信。

裴野在旁边写题，悄悄递来张纸条：［我跟烧烤店老板熟，放学前我打电话让他给咱留个位。］

郁时看了眼，把纸条叠成小方块，塞进笔袋夹层，那里还放着上周写废的草稿纸，按大小叠得整齐。

九点半晚自习下课铃一响，张驰第一个背起书包：“冲啊烧烤店！”贺柠和林杉跟在后面，裴野慢慢收拾东西，课本按科目放进书包，拉链拉到刚好卡住的位置。

郁时等他收拾完，才拿起外套：“走吧，张驰他几个走的可快了，咱走快点。”

五个人往烧烤店走，夜晚的风比中午松快了点，却裹着层黏黏的闷，裴野走在中间，郁时走在他右边，偶尔有自行车经过，郁时会往他这边靠靠，挡住点风。张驰在前面咋呼着要吃烤脆骨，贺柠吵着要烤玉米。

烧烤店离学校不远，老板老韩看见裴野，笑着打招呼：“小裴来了？特意给你们留了个靠窗的位置，饮料在冰柜里想喝自己拿，我请客！”

“谢了叔。”裴野领着他们坐下，郁时刚要伸手擦桌子，裴野已经递过张消毒湿巾：“刚拿的，湿的，擦完手再坐。”

张驰和林杉悄悄商量了一会，张弛就举着菜单喊：“叔！羊肉串30个，30个猪肉，10个五花，10个烤鸡胗！10个翅中！”贺柠凑过去加了句：“五瓶冰可乐！”

正擦烤架的老韩听见，拿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探过身笑着打趣：“你们这几个小子，晚自习的饿都攒这了？点这么多哪吃得了，我先给你们上一半，烤串这东西热乎的才香，吃完了我再给你们续，省得凉了腥气！”

张驰拍着肚子喊：“叔你放心！我们五个正长身体呢，这点串也就塞个缝！”老韩笑着摇头，转身抓了把串往烤架上放，油星“滋啦”溅起来，裹着孜然香飘了满店。

郁时擦完手，才拿起菜单，指尖划过菜品名，烤香菇、烤豆腐，都是清淡口的。裴野看他半天没点，帮他加了份烤娃娃菜。

烤串上来时滋滋冒油，张驰戴着手套要抓，被裴野拍了下手：“先擦手，湿巾在旁边。”郁时慢条斯理擦着手，裴野已经帮他夹了串烤香菇，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好吃，不烫，你尝尝。”

贺柠咬着烤玉米，含糊说：“郁时，你这公寓也太方便了，以后晚自习放学，能去你家写作业不？肯定比宿舍舒服。”旁边的林杉扒拉着刚上的烤翅，忽然叹了口气，他是郁时的舍友，今天特意跟宿管请了假，晚上要去贺柠家借宿。“这下好了啊，”林杉往郁时那边凑了凑，语气里裹着明晃晃的羡慕，“你总算不用跟我们挤宿舍了，空调半宿不凉，床板硬得能硌出印子，要不是我家离学校得骑四十分钟车，我早搬出去了。”

“再说吧。”郁时夹起烤香菇，指尖轻轻蹭了下盘子边缘，声音放得很轻，不是敷衍的冷，更像藏着点没说透的软，“刚搬过去，还没收拾利落。”

林杉在旁边笑：“别再说啊，就定了！下次我带薯片过来！”

裴野吃着羊肉串，忽然抬头问：“你宿舍的东西，是不是全搬完了？”

郁时喝了口冰汽水，摇摇头：“还差一点，主要是两箱书和一个台灯，明天中午回宿舍再弄弄就行了。”

“那挺好的，”裴野又夹了块烤豆腐给他，郁时指尖碰了碰冰凉的可乐瓶，抬眼看向裴野，声音温温的：“别再给我加菜啦，你看盘子里都堆起来了，再添真吃不完要浪费了。”他说着，把自己盘里多出来的一串烤香菇拨到空盘里，“你们分着吃吧，刚烤的还热乎。”

裴野哦了声，顺手把那串香菇夹给旁边抢串的张驰：“赶紧接好，郁时怕浪费给你的。”张驰叼着脆骨含糊应着，直接把香菇塞进嘴里，惹得林杉拍他肩膀笑。

店里的暖光落在他脸上，郁时看着张驰和林杉抢最后一串烤脆骨，贺柠举着手机拍他们笑，裴野手里的筷子还在帮他挑掉烤串上的焦边，忽然觉得，这样热热闹闹的，也挺好的。

等把最后一串烤馒头片分完，张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撑得瘫在椅子上：“韩叔，算账！这顿我......”话没说完就被郁时按了下去，郁时已经扫码付了钱，指尖在屏幕上点得轻：“说好我请。”

几个人拎着书包往外走，巷口的风比刚才凉了点，裹着烧烤的余味。张驰蹬上自己的自行车，脚撑一踢就晃了晃车把：“我先撤了！家离得近，十分钟就到！”又转头冲林杉和贺柠喊，“你俩今晚一猜就得打游戏,别熬太晚啊，都11点多了，明天早自习还得背单词！”

林杉把书包甩到肩上，笑着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比宿管大爷还唠叨！”说完就跟着贺柠往小区方向走，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剩下郁时和裴野，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裴野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忽然说：“你这栋楼比我家近离，也就五分钟我送你到单元门吧。”郁时“嗯”了声，没拒绝，指尖攥着文件袋的带子，脚步放得和裴野一样慢。

走到公寓楼下的梧桐树下，郁时抬眼看了看眼，轻声说：“到了，你回去也慢点。”裴野抬手指了指他手里的文件袋：“门禁卡别忘带。”说完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剥了糖纸递过来，“刚在店里拿的，解腻。”

郁时接过来，指尖碰着糖块的凉意，低声道了谢。等他转身进了单元门，听见身后裴野的脚步声往反方向去了，像刚才并肩走的节奏。电梯往上走时，他拆开薄荷糖含进嘴里，凉意在舌尖漫开，他忽然想起刚才张驰抢串的样子，忍不住弯了下嘴角，今晚的风，好像没那么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