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途 第10章 租房

十一月末的风裹着碎雪味，卷过宿舍窗棂时，把郁时桌角的物理卷吹得掀了页。

他盯着最后一道力学题的受力分析图，指尖刚要落下，右下角微信消息弹了出来，裴野的头像跳在屏幕顶端-刚刷完月考真题，你上次给我纸上写的那套浮力题，排水体积算错了。后面跟着个举着尺子的小猫表情包。

郁时低头扫了眼草稿纸，果然把“物体浸没”看成了“漂浮”。他指尖蹭过屏幕，还没打字，裴野的语音就发了过来，声音压得低-你那边是不是又开小台灯？昨天在教学楼碰见你室友，说你这礼拜刷题到一两点，连翻书都轻得跟猫走路样的。

郁时握着手机顿了顿，他们同校裴野撞见他室友太正常。他抬头瞥了眼对铺垂下来的床帘，能看见室友露在外面的发顶，上周三他笔尖划过草稿纸的动静大了点，对方迷迷糊糊说了句“没事”，可第二天那人眼底的青黑，还是晃得他心里发涩。

期末周的倒计时早贴满了教室后墙，郁时把物理卷折好塞进文件夹，手指点开租房软件，定位切到学校家附近的公寓楼，他没看租金，只划着屏幕挑带独立阳台的户型。刚存下两个房源，微信视频通话就弹了进来。

裴野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背景是他家的书柜：“你屏幕左上角怎么是租房软件居然是我家旁边那栋公寓，租金可不便宜。”

郁时没关页面，指尖搭在屏幕边缘笑了笑：“宿舍刷题总影响他们，期末想清静点。”

“咋不回家住？”裴野随手拿起桌上的笔转了转，语气自然得像在问“晚饭吃了吗”，却注意到郁时指尖忽然顿住。

郁时看着屏幕里裴野身后的书柜，睫毛垂了垂，手机摄像头只照到他的下颌线，裴野看不见他眼底的沉影。空气静了几秒，裴野忽然“哦”了声，转着笔把话题拐开：“我妈上周帮我姐看公寓，说15楼有套两室，阳台能看见我家阳台，要不要帮你问？”

他把镜头转过去，对着桌上的真题集晃了晃：“你要是租了，我这堆复习资料没地方堆，还能搬去你那儿一半，省得我妈总说我占地方。”

郁时看着屏幕里裴野故意晃得模糊的卷子，弯了弯眼：“好啊，明天周六下午放学，一起去看？”

第二天下午，郁时向班主任请完假，抱着笔记本赶到公寓楼下时，裴野正靠在门口的梧桐树上，手里攥着房东给的钥匙，看见他就晃了晃：“刚看过了，你先猜猜是什么风格？”

郁时抬眼扫了扫公寓楼的浅灰外墙，指尖蹭了蹭笔记本的封皮：“是单人住的类型？带阳台吗？”

“猜中一半”裴野笑着把钥匙塞给他，“绝对是你喜欢的那种，进去看！”

推开房门时，郁时意外，是他偏爱的极简风，浅灰色的loft双层布局，一楼客厅只有黑白两色的布艺沙发和原木茶几，落地窗蒙着半透的白纱，正对着裴野家那栋楼。二楼是卧室和书桌区，浅灰的阶梯式书架沿着墙铺展开，连台灯都是冷调的白光款，只在底座嵌了圈细窄的暖光边。

“带阳台的，”裴野踩着浅灰的台阶往二楼走，手指勾了勾小阳台的推拉门，“在二楼书桌旁边，不大，但够放你的天文杂志。”

郁时跟着走上二楼，指尖划过阶梯书架的边缘，没有多余的装饰，连墙都是刷的冷调浅灰，只有书桌旁的小挂钩上，挂着个没拆吊牌的黑白帆布包，他太喜欢了。他走到小阳台边，推开推拉门，风裹着初冬的凉扫过手背，抬眼就能看见裴野家

“房东说这是刚装的loft，专门租给单人住的，”裴野蹲下来拉开书桌下的收纳格，“你看这书桌，够放你所有错题本，二楼还能拉上帘子，刷题时连客厅的光都透不进来。”

郁时低头看了眼收纳格的抽屉，空得干净，连点灰尘都没有，像从没人用过一样。

“物业费网费都包，”裴野站起身补充道，“但就是房租有点贵。”

郁时指尖还停在收纳格的边缘，听见这话只漫不经心抬了抬眼：“钱不是问题。”

裴野转身从背包里掏出本蓝色封面的错题本，举到郁时面前：“对了，我早上路过文具店，帮你带了这个，封面是你上次说的星空款。””裴野站起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楼下便利店的速溶咖啡是你常喝的牌子。”阳光落在裴野发梢上，忽然把这冷调的loft衬得软了点。

看见裴野拿着一本蓝色封面的本子，阳光落在他发梢上，像贴在天文杂志封面上的星星便利贴。郁时忽然想起上个月在自习室，裴野把星星贴满半页错题本时说“等贴满这一本，我们去看天文展”，现在那些星星好像从纸上跳下来，落满了这个15楼的房间。

签合同那天是周天，郁时让司机把行李送过来时，裴野已经抱着半摞复习资料在楼下等了。两人搬完东西，裴野忽然指着阳台角落的纸箱：“你这箱天文杂志，要不要摆到书架上？我家那本《星际观测指南》，正好能跟你这本凑一对。”

郁时蹲下来拆纸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本天文期刊，有几本还是限量版的海外刊。裴野伸手抽出最上面那本，封面印着猎户座星云，扉页上还夹着张未拆封的星空书签：“这本我找了好久都没买到，你在哪儿收的？”

“上次托人从国外带的，”郁时把杂志递给他，又抽出另一本《月球地质图册》，“这本里面有标注陨石坑的笔记，你刷题累了可以翻着玩。”

裴野抱着杂志蹲在阳台的地毯上，指尖划过书页里的彩色插图，忽然抬头笑：“早知道你有这么多，我就不跟我妈抢书房的书架了，要不我把阳台的空书架挪过来，专门放这些？”

郁时看着他眼里亮闪闪的光，想起上次在自习室，裴野指着天文杂志上的流星群说“等期末考完，我们去郊外看流星”，忽然点头：“好啊，明天我让司机送个新书架过来。”

等裴野抱着复习资料回家，公寓里瞬间静了下来。郁时蹲在阳台整理剩下的东西，指尖划过纸箱里叠得整齐的校服，每件都熨得平平整整，袖口连点褶皱都没有，像从没穿过一样。他把天文杂志一本本码进书架，动作慢得很，偶尔停下来盯着封面的星云发呆，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侧脸在夕阳里显得格外单薄。

空荡的客厅里，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响，他想起宿舍里室友的呼吸声，再看看眼前摆得规整却没点人气的房间，忽然觉得有点闷。随手拿起本杂志坐在地毯上，刚翻两页，目光就落在扉页的空白处，那里没写名字，只有一道浅浅的折痕，是上次裴野帮他捡杂志时不小心压出来的。

风从阳台吹进来，掀动窗帘，浅蓝的布料扫过他的手背。郁时把杂志合起来，抱膝坐在地毯上，盯着阳台外的梧桐树梢发呆，天色慢慢暗下来，对面裴野家的灯亮了，暖黄的光透过窗户映出来，可他这边的客厅还黑着，只有阳台的小台灯亮着一圈微弱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空落落的地板上，连点声响都没有。

他忽然想起刚才裴野说“明天早点来帮你摆杂志”，嘴角无意识弯了弯，可没两秒，笑意就淡了下去。指尖摩挲着杂志封面的纹路，忽然觉得自己像这本没写名字的杂志，摆得再整齐，也总少点能让人记住的温度，刚才和裴野一起整理时的热闹是真的，现在独自坐着的冷清，也是真的。

直到手机震了震，裴野的消息跳出来-刚跟我妈说好了，明天早上七点我过来，带你去吃楼下的包子铺，他们家奶黄包超甜^_^。

郁时看着屏幕，指尖在对话框上顿了顿，没打字，只点了个“好”的表情包。放下手机时，他看见阳台的灯把自己的影子投在书架上，和那些天文杂志的影子叠在一起，明明摆得满当当，却还是透着股说不出的孤独。他伸手把台灯调亮了点，暖光漫开来，可落在空荡的客厅里，还是显得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