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醒了。
他撑起身子的一瞬间,体会到久睡的后遗症——头晕脑胀。
阿诚贴心地奉上湿毛巾一条。
明楼顺手接了,贴在脑门上。“现在几点?”
阿诚看了手表,“下午五点”
明楼扶额,“别忘了拍个电报给苏医生,替我谴责一下他助纣为虐的恶行。”
阿诚忍笑,“是”
明楼道,“荣二小姐在哪里?”
“三层甲板,据说去看风景。”
“她倒是有雅兴。”明楼哑然失笑。
这是一艘从上海开往香港的观光游轮,上下共五层。三层有个咖啡厅,如今这个季节,露天的伞蓬下没有多少人光顾,明楼从二层上去,一眼就看见了荣华。
荣华穿一件深灰色大衣,头戴一顶乳白色洋貌,帽边有一支绣的栩栩如生的红梅花。
明楼眼前掠过另一个女孩子的倩影。那人向来是热烈的,喜欢红裙,爱美爱热闹,从不喜好荣华这种低调淡雅的装扮。他想到那个身影,心中泛起暖意。
“明先生”荣华客气地起身相迎。
明楼示意她坐下,侍者来问喝什么,明楼不假思索,“一杯低度红酒”
荣华面前摆着的是一杯浓咖啡,咖啡旁边的方糖一块没少,显然这杯咖啡应该不是一般的苦。
“荣小姐口味挺独特的。”
荣华笑,“明先生行事挺独特的。”
一句话让明楼感受到这位低调的荣家小姐内藏锋芒。他道,“荣二小姐这么配合,明楼非常意外。”
荣华抿嘴笑,一副大家闺秀笑不露齿的模样。“明先生不觉得我是在刻意讨好。”
明楼道,“不觉得。反倒是家姐,一厢情愿地认为荣二小姐会对区区明楼感兴趣,让荣小姐见笑了。”
“不敢。明姐姐为人赤诚,荣华不减敬意。”
游轮匀速在海上前行,从这里望去,渐次亮起的灯光让远方犹如海上仙境,叫人向往。
“感激荣小姐相助。明日中午游轮停靠在港口,明楼就会下船。剩下的旅程,先祝荣小姐玩得愉快。”
荣华道了谢,忽道,“其实我很好奇,不知道这场‘金蝉脱壳’明先生是如何做到的,竟然分毫不差。”
阿诚不知不觉走上前来,这个少年本沉默着,此时竟也接口道,“先生,阿诚也很好奇。”
明楼无奈地看着二人,“让我保留点神秘感不行吗?”
荣华哈哈笑起来,与阿诚对视了一眼,二人异口同声,“不行。”
明楼喝了一口红酒,“事情还要从昨日下午说起。”
一天前,下午
上海,另一个明公馆
明堂夫人在打牌,电话铃声叮铃铃响起来。
“明堂,明堂,死哪儿去了,接电话”
“来了”明堂忌惮地看一眼因为输钱满脸狂躁的夫人,拿起了听筒。
明堂问,“谁,什么事?”
“大哥,是我,明楼。”
明堂捂紧了听筒,低声骂道,“小兔崽子,你大难临头了。叫你别和那姓汪的勾勾搭搭,你不听。瞧你姐不剥你三层皮去。”
明楼苦笑,“大哥救我”
明堂呸他,“早干嘛去了,这会儿让我救你。我吃饱了撑的招惹你姐。不救,打死你算了。”
“大哥真的见死不救?”
“不救,不救,不救。我要救你我是你弟弟行不。”
明楼道,“小弟听说明家香要在松江路开一家新铺子,巧了,我名下正好有个花店开在那儿”
“弟弟,亲弟弟,我们都姓明,我当大哥的岂能见死不救,必须救,谁敢不叫我救,我打谁。那铺子”
明楼笑,“铺子好说。大哥只要按我说的明日借故支走我姐,什么都好说。”
明堂愣,“明日?我的亲弟弟哎,你姐哪等得到明日,跟你嫂子骂完你从我这回去就说了要抽你,还等明日。”
明楼正色,“惹姐姐生气,明楼任她打骂就是了。大哥只需记得若明日不能支走她,明楼真被送去了法国,大哥的铺子就只能找姐姐要了。”
明镜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明算账了。和她打交道,明堂可没少掏钱。相比之下,还是明楼更大方些。
明堂微一思索,听懂了明楼的小算盘。他笑骂,“你小子真是成精了,你怎么猜到明镜打算趁机送你去法国的。”
明楼道,“梦到的”
“放屁,你明大公子心眼这么多,怎么不让自己免一顿皮肉之苦。”
“明楼不敢”
又是不敢,明堂腹诽,还有什么是你明楼不敢的。
“行,明日交给我了。不过说好了,你姐到时候被你惹急了我可不管。”
明楼笑,“放心,我绝不供出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