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迦站在公寓门口,凯那句低沉却如同惊雷般的质问——“那……还有一个人呢?”在他胸腔内轰然炸开,激起千层巨浪,又瞬间凝结成万年不化的寒冰。那股灭顶的冰寒不是来自地表,而是从灵魂最深处裂开的深渊,直冲天灵盖,冻结了他全部的思维。
他爱着雾崎,日复一日沉溺在那双清冷眼眸中偶然流露的柔和笑意里,贪恋着那份独属于他的依赖与亲近,那具温凉身体紧贴着自己时所带来的温暖与安定。
他甚至幻想过,在格里姆德被彻底埋葬,尘埃落定的遥远未来,如何向光之国,向自己的父亲,为一个洗心革面、以人类科学家的身份守护过无数生灵的“雾崎”发声、辩白、争取一个不被过往玷污的未来。
这些珍藏在心底最深处,脆弱如琉璃般的念想,此刻却被凯的目光和那无法言说的可能性,那个一直深埋在他心底,关于雾崎真实身份的恐惧与猜测,推到了残酷现实的风口浪尖,与冰冷的光之国铁律,与横亘在过去的,父亲泰罗与托雷基亚之间那道深邃如渊的伤痕激烈碰撞,最终化作无数沉重的巨石,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砸向他已然不堪重负的心房。
“不可能……”泰迦的喉咙仿佛被砂砾磨过,声音干涩嘶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反驳,“格里姆德……会不会是它入侵了基地系统,直接窃取了模拟器的核心密钥?”这个念头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脆弱的如同初冬清晨的薄霜,在伙伴们沉重而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瞬间就无声无息地融化了。
凯没有回答,他那双饱经沧桑的眼里,是混合着沉重,担忧,甚至是一丝近乎确认的无奈,穿透室内的微光,紧紧锁着泰迦。
赛罗眉头锁得更紧,他注视着泰迦眼中那份极力压抑的迷茫,对他这位陷在痛苦中的表弟沉声发问,一针见血:“泰迦,抛开那些干扰性的猜测,格里姆德就算再强大,它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整个XIG基地的层层防线,那些物理防火墙、能量屏障、智能监控,并且完全避开你,一个强大的奥特战士持续存在的感知力,精准地窃取到刚被实战验证高度机密的算法核心吗?这种可能性,你自己相信吗?”
室内的空气沉重得几乎凝固。泰迦张了张嘴,想为基地、为队友、为雾崎辩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赛罗的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无所遁形。
赛罗顿了顿,环视了一圈同样神情凝重的伙伴们。小光挣扎着想坐直,被翔按住;小陆一脸担忧;大地眼神复杂;罗索布鲁屏息凝神。最终那审视的目光再次落回到泰迦和凯身上:“所以,凯,泰迦,直说吧。你们所暗示的那个,有能力做到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
谎言与隐瞒的堤坝在现实的巨大压力下轰然坍塌。真相的水流冰冷刺骨,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坚持。不只是关乎雾崎的真实身份,那曾是他最深的秘密与负担。如今,更因为那个“逻辑悖论数据流”核心机密极可能被泄露给格里姆德!
这不仅仅是身份的背叛,更是将他所有伙伴们的努力、包括XIG普通人类队员付出无数心血甚至生命的努力,将击溃格里姆德的希望,亲手奉给了灭世的邪神!这个认知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泰迦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尖锐且致命。
“不会的……不可能的……”泰迦像失了魂一样喃喃自语,“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托雷基亚了……他不会再……”这最后的辩白,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服,尾音消失在空气中,苍白无力。
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泰迦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被撕裂了一部分。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有无法置信的挣扎,更有不惜一切也要寻求一个否定答案的执着光芒。他固执地重复着,仿佛这句话本身就是一块能够抵抗绝望的浮木:“不!不会的!凯前辈,表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他不是从前的托雷基亚了!他亲身体验过温暖,感受过善意!他绝对不会再次站到混沌那一边!”
凯无声地叹了口气,伽古拉的警告仿佛冰冷的预言回响在耳畔。他看着泰迦眼中那份几乎要燃烧起来近乎绝望的信任,缓缓开口,语气凝重得如同命运的审判:“泰迦,你的心被蒙蔽了。看看你身边最亲密的人,他的左眼眼尾。伽古拉设下的那道封印,那颗泪痣的标记,它……还在吗?”
像被千万伏的高压电流击中头颅,泰迦瞬间僵立当场,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开。
泪痣……泪痣!
这几天是怎样的?
是雾崎异乎寻常的,带着一种近乎绝望般的热情与缠绵主动拥抱他、亲吻他、交付全部的自己。是他沉浸在爱欲交融的温柔乡里,被战斗的疲惫、守护的责任以及对未来希望的憧憬填满。
在这些纷乱情绪的重重包裹下,他竟然……他竟然完全忽略了这个!就在他枕边、在他身下、被他无数次温柔注视甚至亲吻抚摸过的脸庞上,那个象征着伽古拉封印,象征着雾崎脆弱和平静的关键印记,不知何时已悄然消失。
他怎么会……他怎么能……如此的疏忽大意?!
巨大的自责与惊恐瞬间攫住了泰迦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无意识地低喃,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内心那仅存的摇摇欲坠的希望:“……就算……就算泪痣没了……也不代表他……他一定就……”他的声音愈发微弱下去,脆弱得不堪一击。
凯的声音像把冰冷的铁锤,一下下敲打着他摇摇欲坠的堡垒:“那么,泰迦,你能保证,你能百分之百确定地向我保证,在你离开家的分分秒秒,在你战斗、巡逻、商议对策的每一个不在他身边的时刻,他都在你的视线之内吗?”
每一个画面都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刚刚他离开基地前他温顺的答应;
昨夜他离开去寻伙伴时他安静的等待;
那些在基地里他专注工作、自己忙于战斗或与队员交流时;
那一个个短暂或漫长的、没有视线交错的瞬间。
它们无声地堆积起来,压垮了泰迦最后一丝侥幸。
赛罗的追问紧随而至,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帷幕:“泰迦,凯的问题就是答案的核心盲点。格里姆德若真有这种能无视你感知,无视所有防护系统直接窃取机密的能力,它早就该降临把地球撕碎了,哪还需要玩这些芯片怪兽的把戏?逻辑根本不通!”
伙伴们震惊、审视、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泰迦身上。
他知道,身份的秘密彻底曝光了,而且是以一种最不堪最沉重的方式。
泰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底是翻腾的巨浪和深不见底的痛苦,但深处,依旧有一星名为“雾崎”的火焰在疯狂燃烧,不肯熄灭。
“……是他……”他艰难地承认,“你们说的‘那个人’……就是雾崎。他的真实身份,是……曾经的……托雷基亚。”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说出这个名字耗费了他巨大的力量,“但我不信!我不相信现在的他会做出这种事!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也许……也许他被操控了?被威胁了?我必须去找他!我必须当面问个清楚!我会……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话音未落,他已化做一道决绝的银红色光流,撞破公寓的沉寂与伙伴们复杂的视线,以最快的速度,撕裂空气,不顾一切地朝着XIG基地的方向狂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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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泰迦焦急解释后匆匆离开去找伙伴们“商量对策”的背影消失在自动门后的瞬间,雾崎缓缓转回了目光,重新落在他面前巨大的主控屏幕上。那上面流淌的数据映照在他的眼底,深邃如寒潭古井,再无一丝名为“雾崎”的迷茫或困惑。
他心下澄澈如镜。
今天战场上的“密钥失效”必然会在那些身经百战的光之战士们心中投下巨大的疑影。此刻,他们定在聚首分析,最直接的矛头,毫无疑问会指向他这个“完全掌握技术核心路径”的、身份特殊的“博士”。导火索已被点燃,是时候加速执行预定的轨道了。
他无声地吸了口气,目光扫过指挥室内一张张疲惫却依旧坚守岗位的面孔:延平队长眉头紧锁地检查着通讯系统;春野副队长低声联系医疗部询问镰仓的伤情;高山用力揉着酸痛的肩膀;阳菜正对着屏幕努力分析残余能量读数。一张张脸孔如此熟悉,那些并肩作战、一起吃过烤肉、分享过成功喜悦的日子清晰如昨,如同冬日壁炉里温暖的炭火。
玉前街烤肉店升腾的烟气、高山爽朗的大笑、镰仓偷偷塞给他的糖果、阳菜活泼的调侃、延平信任的委托、春野细致的关照……
这些属于“雾崎”的,曾被珍视的点滴,此刻却带着冰冷的尖刺,狠狠扎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托雷基亚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缓缓松开。为了最终的舞台,为了那唯一的赌局。他强迫自己将这些名为“温情”的干扰因子剥离开来,眼神重归深渊般的沉寂与冰冷。
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跳跃,像最高超的钢琴家在演奏一首杀戮的序曲。权限被他无声提升至超越延平队长的最高层级。
“‘混沌分形密钥碰撞模拟器’核心模块启动,逆熵能量连接开启……”
“屏蔽所有安全协议,激活深潜权限链路……”
“数据回廊通道锁定,混沌共鸣频率校准完毕。”
“目标:引导核心坐标,强制注入逆向激活能量流,执行最高优先级指令序列。”
屏幕上,代表模拟器的核心模块瞬间爆发出远超日常运行极限的猩红色能量流指示,复杂至极的算式疯狂滚动,系统底层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频嗡鸣。
“警告!检测到不明高强度逆向能量注入!”
“警告!核心运算单元负载超限,逼近临界值!”
“警告!存在未知信息洪流尝试突破核心防火墙!”
“警告!……目标指向异常!锁定坐标来源异常!”
刺目的红光和凄厉的电子警报声骤然划破了指挥室的相对平静。无数个刺目的红色三角感叹号瞬间在阳菜面前的监控屏幕上炸开,整个指挥台似乎都在轻微震动。
“这、这是什么?!”阳菜吓得惊叫一声,手指颤抖着在屏幕上飞速移动,试图找出警报来源,下意识地就转向了他们此刻唯一能依靠的技术权威,“系统出现了超高强度不明指令操作!能量流向……天啊,这不是攻击代码!它的终点是……博士!您看!主控系统核心发生未知数据激荡,这完全不合逻辑!有东西在强行超载我们的中央处理枢纽并试图篡改坐标数据!”
所有忙碌的队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停下了动作,齐齐看向主控台的方向。
雾崎平静地转过身,脸上波澜不惊,甚至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淡漠:“嗯,我知道。因为它快降临了。”
“什……什么要降临?‘它’是谁?”一旁的高山腾地站起身,脸上一片茫然,语气却带着不祥的预感。
就在高山话音落下的刹那,阳菜调出的地球轨道实时监控图像切换到大屏幕中央。只见那颗代表着格里姆德的,如同行星般庞大的混沌阴影,在静止了漫长的时间后,内部涌动起前所未有的狂暴能量流。它,动了!开始以一个无法估量的巨大体量,带着撕裂空间的压迫感,向着地球的大气层边界悍然移动!
“不——!”阳菜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移动速度……无法计算!预测路径……直指地球!博士!”她绝望地看向雾崎,“博、博士……这个异常信号指令……它在发出空间坐标引导?目标是……是它?!这……这到底是什么指令?我们的系统是不是被外源高级人工智能劫持了?!我们……”
雾崎的动作微微一顿,终于将视线从疯狂滚动的数据代码上移开些许,透过镜片瞥了阳菜一眼,语气依旧淡漠,仿佛在解释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嗯,是出了点问题。你可以尝试排查一下……不过,”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恐怕源头不难找到。”他的目光扫过整个光屏。
阳菜已经完全乱了方寸,手指在控制台上颤抖着操作,但遵循着雾崎那带着讽刺意味的提示,她开启了最高级别的指令反向追踪路径。
“实时数据追踪定位……数据包流向……指令封装端口……”阳菜的声音抖得厉害,脸色愈发难看,“能量发射源标识……核心路径……最终路径指向……”
追踪光线的路径在虚拟建模中沿着复杂的通道回溯,像一条条闪烁的红线,最终,所有的箭头齐刷刷地指向了同一个物理节点——
控制台1号主权限操作位。
而那端坐其上的人,正是雾崎博士本人!
“是……是……”阳菜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缩成针尖,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熟悉的,此刻却如此陌生的背影,“博……博士?!”这声称呼,带着无尽的迷茫和崩溃。
雾崎微微叹了口气,抬手取下了那副金丝眼镜。镜片后那双深邃、不带一丝人类温度的眼眸彻底暴露在指挥室的冷光灯下。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从容不迫,却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与冰冷:“结果不是已经在你眼前了么?阳菜。”
“数据回流最终溯源……发出异常超频指令以及强制锁定混沌能量层……”阳菜的声音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条无可辩驳的、由最底层系统日志反馈出的权限链,每一个字符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视野里,“是……博士……您?!您……您在做什么?!系统要崩溃了!!”
指挥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延平队长、春野副队长、高山,所有人都像被石化了一般,目光死死钉在那个站在主控台前,气质骤变的科学家身上,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惊和……深深的被背叛感。
“呵……”雾崎轻轻一笑,那笑容却再无一丝往日的清浅温和,只有一种睥睨的、带着些许嘲讽的怜悯,“我说队长,你们人类总是这样,被表象蒙蔽,执着于那些可笑的信任吗?”他转过身,正面对着拔出枪对准他的延平队长,还有那些曾经把他当作同伴和救星的队员们。
延平队长握着海帕德枪的手稳如磐石,眼神锐利,枪口直指托雷基亚胸口,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冀:“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控制了博士的意识!立刻从他身上滚出去!否则我……”
雾崎饶有兴致地看着延平手中的枪,轻轻摇头,打断了对方的警告:“控制?真是太天真了。”他微微侧头,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带着托雷基亚标志性戏谑与冰冷哲学的弧度,“从来没有人能控制我,就如同光诞生了影,秩序孕育了混乱。哪里需要什么‘控制’?我即是混沌,混沌即是我。光明……呵,不过是包裹虚无的脆弱彩衣。”
他向前微微踏出一步,周身的气势骤然变得深不可测,那股来自宇宙深渊的恐怖威压无形地扩散开来,让众人几乎喘不过气:“啊,对了,你们似乎还不认识我?那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好了。曾经的名字已不重要,但现在,‘雾崎博士’这个无聊的代号也不必再用了。记住了,吾名——托雷基亚。即是‘疯狂的好奇心’,亦是‘既定命运的嘲讽者’。”
话音刚落,一团幽蓝色的混沌能量在他掌心无声凝聚,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他没有给队员们更多反应的时间,手臂优雅地向前一挥。
“小心!!!”延平队长大吼。
然而,那道看似威力强大的混沌能量流,却在空中骤然分化,轻飘飘地拂过延平、春野和高山的颈侧。能量流中蕴含的并非毁灭性的力量,而是一种高效精准的神经麻痹冲击。
延平队长眼中最后定格的画面是雾崎那双冰冷的眼眸,随即眼前一黑,整个人连同他未扣下扳机的手臂一同软倒下去。春野和高山也只来得及发出半声闷哼,便步了队长的后尘,失去意识地栽倒在地,武器脱手。他们甚至没有感受到实质性的物理伤害,仅仅是瞬间的强制昏迷。
雾崎的目光扫过地上三位失去意识的同僚,那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随即被他强行压下。他微微摇了摇头,动作几不可查。
他没有丝毫停留,再次将目光投向主控台。屏幕上,那个被他强行注入的能量核心节点已经膨胀到极限,坐标锁定信号亮如暗红血钻。他毫不犹豫地从随身衣袋中取出一个从未在众人面前显露过的、造型奇异的金属装置——
那是一个内部密布着超微型量子反应堆和复杂空间拓扑弦的精巧核心组。那上面无数细小的幽蓝纹路如血管般搏动着。他熟练地将它嵌入主控台的秘密插槽。
嗡——!!!
整个指挥中心的能量供应回路瞬间发出痛苦的尖鸣,灯光疯狂闪烁。那枚量子核心组仿佛一颗被点燃核心的超新星,在接触插槽的瞬间,爆发出远超人类科技所能理解的恐怖能量洪流。它的内核正在以自毁的方式燃烧,将最后最强的一次空间信号放大能力发挥到极致。狂暴的能量冲击着指挥台,部分显示器瞬间爆裂出刺目的电火花。
阳菜被这股能量波动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看到昏迷的队长三人,巨大的恐惧和被背叛的愤怒最终战胜了怯懦,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颤抖着拔出了配枪,举起来对准了托雷基亚,或者说,是对准了那个占据着“雾崎博士”身体的可怕存在的后背。
“博……博士!”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最后一丝固执的信任,枪口剧烈地晃动着,“求求您……醒醒吧!别被它控制了!您是雾崎博士!是我们XIG的雾崎博士!您不是什么托雷基亚!您是那个教我们分析怪兽弱点、升级武器、一起并肩战斗的雾崎博士!”
雾崎输入最后一道指令的手指在虚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那枚自毁中的量子核心组发出的幽蓝光芒将他半边侧脸勾勒得冷峻而遥远。
他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仿佛拂过雪原的冷风,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淡漠:“小姑娘,我不想伤你。”他一边说着,屏幕上的那个猩红坐标点终于达到了亮度巅峰,如同地狱凝视现实的眼眸。
“放下那玩意儿,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许还能看到新纪元的曙光……或者,干脆忘记这一切,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吧。”
“我不走!”阳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绝望的倔强,眼泪夺眶而出,“队长说过的,我们XIG,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掉队!您也是我们的一员!博士……快醒过来!快回来!!”她嘶喊着,像是在呼唤一个迷失在深渊里的亲人。
“啧……真是……麻烦。”托雷基亚低低地念了一句,仿佛在说天气一样平淡。他没有回头,左手极其随意地向后一拂。
一道柔和的,远比之前对付延平他们时还要轻微、纯粹是为了强制切断意识链接的幽蓝能量精准地覆盖了阳菜。女孩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只觉得意识被强行拖入一片浓稠的黑暗,手中的枪“哐当”一声脱手落地,娇小的身躯也随之软软地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股无比熟悉、带着炽热光芒、充满焦急与愤怒的庞大能量反应,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刺破了基地上空的防护罩,正朝着指挥室核心区域坠落。雾崎放在按键上的手彻底离开了键盘。他完全可以现在抬手撕开空间门扉,瞬间消失在这片复杂情绪的场域。
但他没有。
他微微垂首,任由碎发滑落额前,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嘴角却习惯性地勾起那抹嘲讽的、托雷基亚式的弧度。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他了。直接面对他,让他彻底死心,斩断这无谓的羁绊……对所有人都更好吧。”
一个冰冷的念头浮现,为他此刻的停留赋予了一层合理化的注解。
于是,他选择了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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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瞬间,他身后那面巨大的,用于观察卫星图像和天空的强化玻璃巨窗,如同遭遇无形的重击,“轰隆”一声爆发出刺眼欲盲的银红色光芒。光芒瞬间收敛,泰迦恢复成俊彦的模样,几乎是踉跄着落地,巨大的能量冲击在他脚下留下龟裂的痕迹。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燃烧殆尽的量子核心组残骸,看到了指挥台周围迸射的电火花,看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类队友们。
“停下!!!你在做什么!!”泰迦看着那正在疯狂构建、即将发送给灭世邪神的精确坐标,看着那自我燃烧毁灭中的量子核心组大声说道。
雾崎不为所动。
“住手啊!托雷基亚!”那个被强行压抑在心底无数次的名字,终于带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被他以近乎野兽般的悲鸣吼了出来。
雾崎的手一颤,与此同时,“啪嗒”一声,倏地从他眼角滑落一滴泪,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的主控台金属面板上,碎成几不可见的微弱星屑。
他面前屏幕上的猩红坐标点,终于在星图中心,亮到了极致。一道无形的,超越空间限制的信号洪流,瞬间被那燃烧殆尽的核心组激发。穿透指挥室的天顶,射向那遥远的黑暗宇宙。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那片翻腾的饥渴的混沌核心。他闭了闭眼,抹去那泪痕,整理好表情,转过身,面对着站在面前的泰迦。
属于雾崎的清冷、如今却刻意抹上冰冷疏离的声音从口中逸出,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调试一个仪器:“啊,俊彦你回来了。”他刻意用着那个属于地球的,如今显得如此荒诞的假名。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托雷基亚。”泰迦的眼里充满着痛苦,不解,愤怒,和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那人清俊的轮廓,白皙的皮肤,甚至嘴角还残留着一丝习惯性的清浅弧度。但那双眼睛……那双深邃如幽暗星海的眼眸里,所有雾崎曾流露过的温柔、困惑、专注、羞涩,像潮水般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封千年的冻原,反射着指挥室跳跃的冷光。那眼神是如此疏离冷漠,如同一个局外人,看着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啊,你知道了。”他的声音依旧清越,却仿佛同裹着冰碴的溪流,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只有淡淡的陈述,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那么,‘俊彦’这个称呼,显然也不再合适了。”他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刻意而为的,属于托雷基亚的狡黠与残忍,“还是应该叫你……泰迦?”
泰迦的身子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然一震。
“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发现的?!”声音里充满了被洞悉一切秘密的狼狈与惊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恐慌那些被他小心翼翼珍藏的互动,在对方眼中,是否都是一场可笑的独角戏。
“发现?”雾崎轻笑一声,那笑声轻飘飘的,带着玩味的嘲弄,“其实你一直隐藏得不错,泰迦。伪装成一个叫‘俊彦’的热血地球青年,融入这个防卫队,关心地球的存亡……表演得很用心。”他的话语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优雅地剖开泰迦精心构筑的谎言,“如果不是那个‘充满父爱’的小插曲……我还真可能被你继续蒙在鼓里。”
他向前踱了一小步,逼近泰迦,眼睛锐利地盯着对方骤然缩紧的瞳孔,清晰地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痛楚。
“泰罗啊……真是个好父亲。”雾崎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如同在伤口上撒盐,“担心你长时间离开光之国,执行危险任务,特意发来一份饱含关切的奥特签名确认你的安危。那天,在花园里,那份签名里蕴含的独特父爱光辉,还真是……”他刻意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挑衅的弧度,“……强烈得无法忽视呢。你说,泰罗要是知道他那份伟大的父爱成了你暴露身份的注脚,会不会很懊恼?”
泰迦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尝到铁锈的味道:“你……你恢复了全部记忆……为什么……”他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声音,带着巨大的不解和深入骨髓的苦涩,“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雾崎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至极的嗤笑,“告诉你我恢复了记忆,让你知道我想起来自己是怎样被你亲手消灭,在那撕裂维度的大爆炸中尝尽粒子层面的粉碎与燃烧殆尽,灵魂被强行剥离的痛苦与寂灭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冰冷的控诉,“然后呢?再体验一次?被光之国的继承者,泰罗引以为傲的儿子,再‘正义’地歼灭一次?嗯?”
他上前一步,逼近泰迦,眼眸深不见底,直直刺入泰迦眼中那份他早已看清的无法忽视的爱恋与痛苦,冰冷的话语像淬毒的匕首:“告诉你,让你做好准备,下次对我出手时带着愧疚和怜悯吗?呵,泰迦奥特曼,我托雷基亚,”他微微扬起下巴,声音斩钉截铁,“没有自虐的癖好!那种被光芒撕碎的剧痛,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足以让我铭记永生,我不需要再体验第二次。”
泰迦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捅穿,痛得他眼前发黑:“你明知道我对你的……”他嘶哑地低吼,语无伦次,“……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再伤你!!我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再杀我一次吗?”托雷基亚截断他的话,语速飞快,带着极致的冰冷与嘲讽,“还是说……你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曾经背叛光之国,满手血腥的恶魔,去对抗生你养你的光之国的‘正义律条’?或者……去忤逆你那光芒万丈,伟大光明的父亲,泰罗奥特曼?!”他发出一声更轻更冷的嗤笑,“别天真了,泰迦!”
托雷基亚伸出手指,优雅地在空中轻轻摇了摇,动作带着刻意的轻佻与蔑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泰迦心上:“光之国的铁律,泰罗的立场,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注定了。你我之间永远横亘着的还有那段……只属于他和某个愚蠢科学家之间,未曾言明便被彻底撕裂的,连爱情都算不上的可笑过往。”
他再向前一步,幽蓝的瞳孔在冷光下仿佛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我是混沌的眷顾者,生来便该拥抱混乱与虚无。拥抱格里姆德那无穷无尽的虚无之力,才是最终极的自由与归宿。秩序不过是腐朽前自欺欺人的假象,唯有混沌永恒。”他的声音像深渊发出的呓语,带着一种诡异的蛊惑力和毁灭性的决绝,“你和你父亲所守护的,不过是宇宙这巨幕之上转瞬即逝的尘埃投影罢了。”
“那我们之间呢?!”泰迦声音里充满了悲愤和不甘,“我们之间,这过去的一切!你对我的那些……那些回应呢?!又算是什么?!”
“我们之间?”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漫不经心,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消遣,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暧昧却无比锋利的笑意,“不过是我力量与记忆暂时沉睡期间……一段无聊生活的调剂,逢场作戏罢了。平淡的生活里,总要找点乐子不是吗?人类的情感游戏还挺有意思,特别是,这种禁忌的亲密。”
他笑意更深,“小朋友,没想到你入戏这么深,也没想到……你竟然那么早就存了这样一份心思在我身上。”那带着磁性,曾经让泰迦无比沉沦的清冷嗓音,此刻说出的话语却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能摧毁人心。
泰迦浑身剧震,双眼血红地盯着他:“那你为什么会愿意……把自己交给我?!既然是逢场作戏,你又何至于此?!”他紧握双手,几乎是嘶吼着问出这个问题。
“啊……你说这个啊,各取所需罢了。”雾崎回答得轻描淡写,那双漂亮得如同艺术品的眼眸上下打量着泰迦,从他那痛苦却依旧英俊的脸庞到挺拔的腰身,目光带着一丝品评货物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隐藏在最深处的残忍欣赏。
“难道不是?别摆出那副受伤的样子,我得到了……嗯,新鲜的体验和□□上的满足。”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露骨,刻意在泰迦的腰腹处流连,“你自己不也沉溺其中,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对不对?”
他仿佛回味般地用舌尖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刻意加重了“快乐”二字。
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狠狠砸在泰迦头顶!
羞耻、愤怒、被玩弄的巨大侮辱感像海啸般席卷而来。他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雾崎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深锐利,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一锤定音、彻底斩断所有情丝的话语。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恶魔的低语,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入泰迦的耳中:“哦,对了,说到体验……”雾崎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极其恶劣和残忍,他拖长了音调,仿佛在回味什么秘密。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你的表现……确实比你那个总是端着架子,连表达心意都支支吾吾要犹豫半天的父亲,要热情主动得多,也放得开得多呢。”
他刻意加重了“热情主动”和“放得开”几个字。
“泰罗当年啊……”他故意停顿,看着泰迦因为极度痛苦而骤然收缩的瞳孔,像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艺术品,“……呵,连想吻我都得躲在科技局的走廊柱子后面,脸红脖子粗地酝酿半天,最终还被我一个白眼瞪得落荒而逃呢。这方面,你倒是比他果断多了。”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恶意的亵渎和扭曲的快感。
轰——!!!
这句话,如同点燃火药桶的最后火星,又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再是匕首,不再是冰锥,而是一柄带着倒刺的,熊熊燃烧的巨锤,狠狠地毫无保留地砸进了泰迦最深的隐痛和最不愿触及的禁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父亲泰罗与托雷基亚那段充满遗憾未曾开始的过往。这曾经是他心中最深的一根刺,是横亘在他与眼前人之间无法言说的心结。是他每次拥抱雾崎时极力压抑的阴影。
而现在……这根刺被对方精准地挖了出来,涂上剧毒,再用如此轻佻嘲弄的方式,狠狠地捅了回来,反复搅动。将他作为儿子、作为爱人、作为一个独立的“泰迦”的身份尊严与全部付出,都踩在了脚下,无情地碾碎。
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猛地冲上喉咙。泰迦眼前被无边的黑雾笼罩了一瞬,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金色的光粒子不受控制地疯狂外涌。
“呃……唔!”他闷哼一声,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那口涌到喉头的血咽了回去,但那翻腾的血气还是让他俊朗的脸庞瞬间血色褪尽,变得一片骇人的惨白。
雾崎狠狠掐住自己的手心,“好了,告别的戏码就到这里吧。”他仿佛没看到泰迦几乎崩溃的状态,直起身,优雅地拍了拍手,像是要掸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眼神恢复成彻底的冰冷无情。他指尖微动,幽蓝色的混沌能量在身前勾勒出一道华丽的通往未知混沌之处的门扉,门内是不断旋转扭曲的暗影。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款待,小朋友。再会无期。”
“别走,雾崎!”泰迦嘶吼出声,身体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伸手想要抓住那即将踏入黑暗的身影,仿佛要抓住那正在飞速流逝的一切——
那些温情、那些信任、那些沉沦的爱恋、以及那些残酷谎言下的真实碎片……
雾崎连头都没回,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反手朝着泰迦扑来的方向随意一挥。一道比之前攻击延平等人时稍强一些,却也明显没有携带杀意的混沌能量流直冲泰迦面门。能量流精准地撞击在泰迦因前冲而中门大开的胸口,只为了将他推开,阻碍他的步伐。
泰迦猝不及防,被这股不算强横但却恰到好处的力量推得蹬蹬蹬连续后退了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了指挥室冰冷坚硬的合金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等他踉跄着站稳再抬头时——
“泰迦,恨我吧。这烈火焚身的孤寂,由我一人背负足矣。”带着这样的念头,那道幽蓝色的身影已毫不犹豫没有一丝留恋地,踏入了那扇旋转的混沌门扉之中。
诡秘的光影瞬间吞没了他优雅的身形,门扉急速闭合坍缩,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偌大的指挥室内,只剩下四溢的电火花噼啪作响的微弱声响,空气中残留的混沌能量焦糊味若有似无。还有……四个失去意识的队友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别走……”泰迦背靠着冰凉的合金墙壁,失魂落魄地喃喃低语,“……托雷基亚……你说清楚……”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布满裂痕的心脏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血沫。身体里的力气似乎随着那个人的消失而被瞬间抽空,他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无力地滑坐到冰冷刺骨的地面上。
他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微颤的双手,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昨天夜里拥抱那人的触感。脑海里疯狂回旋着那个声音,一句一句,反复地、一遍遍地割裂着他的神经:
“我是混沌的眷顾者,生来便该拥抱混乱与虚无。”
“……你不过是我失忆后逢场作戏罢了……”
“……各取所需,你也尝到了快乐……”
“……你比你父亲热情奔放得多……”
“……你比他强……”
“……泰罗……连想吻我都得躲在柱子后面……”
噗——!
喉咙里那股压抑到极限的腥甜终于再也无法抑制,猛地冲了上来。泰迦痛苦地痉挛了一下,一口鲜血混着点点逸散的金色光粒子,最终喷溅在身前冰冷光滑的地面上。殷红的血点如梅花般散开,金光在其中如濒死的萤火闪烁。
剧痛从心脏蔓延到全身,他下意识地捂住剧烈绞痛的胸口。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荒诞而熟悉的念头忽然闪过——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优幸的地球上。
有一天他和优幸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掉牙的人类电视剧。剧里的主角在得知被至爱背叛时,气急攻心,呕血昏迷。那时的他,还曾困惑不解地指着屏幕,带着年轻气盛的天真问优幸:“优幸,你们人类怎么这么脆弱?情绪激动就会‘吐血’?太夸张了吧!”
这句话,时隔多年,却像一枚被命运击发的、跨越时光的子弹,在此刻不偏不倚地、带着精准的嘲讽,狠狠击中了跪坐在地狼狈呕血的他。
剧痛、荒谬、讽刺、失落与被玩弄后的无边无际的空洞感交织在一起,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爪子撕扯着他身体的每一寸神经。
“哈……哈哈哈……哈哈哈……”
泰迦忽然仰起头,对着指挥室窗外昏暗冰冷的夜色发出了绝望的歇斯底里的狂笑。
那笑声凄厉得如同濒死的野兽在月下悲鸣,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自我解嘲般的疯狂,在空旷而死寂的室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悲凉。
笑声陡然停住。
如同一根被拉断的弦。
他将头猛地低下,深深地埋进自己屈起的膝盖里。双臂紧紧地环抱住自己,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窗外,格里姆德投下的象征着终焉的暗红色混沌辉光,越来越浓,如同浓稠的不祥的血浆,缓缓流淌、侵蚀着曾经湛蓝的苍穹。
冰冷的光透过巨窗,斑驳地投射在那蜷缩在墙角不断颤抖的身影上,以及地板上那滩刺目的,混杂着鲜血与光粒子的……绝望印痕。
这一章……这一章我自己都被刀到了。[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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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虚假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