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派发了餐券,午餐在会场申江体育大学食堂解决,上午周梓深的主题报告实在太精彩,跟嘉宾互动也开拓了大家的眼界,一路上都有人慕名前来要签名。
两人只好在食堂角落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草草解决午餐。
下午的活动相对轻松,叶云庭所在的分会场只有十一个人专题报告,加上周梓深总结,差不多两个半小时能够结束。
这是叶云庭第一次参加国际会议,一般这种级别的会议参会者多是教授、学者,或者博士,极少硕士能够参加,心中的忐忑自是不必说。好在叶云庭研究整体思路烂熟于心,整个过程也很简单,只要研究背景、方法、思路、结果和结论说清楚就行,不需要额外的锦上添花。
这样的分论坛自己给出去的东西少,在于学习,学习别人的思路,偶尔可以收获旧论新解。这一点周梓深和甄贞师姐都讲过。
抱着学习的心态,叶云庭看起来丝毫不紧张。
吃过午饭,步行回酒店,两人一如上次吃过火锅后,却又比上次吃火锅后多了些什么,一前一后踱着,步履轻松。
“今晚回来吃晚饭吗,我和宝宝都很想你?”手机一直是会议模式,消息是十一点收到的。周梓深看了内容,心上莫名一紧,心虚地看了一眼前面对自己家庭一无所知的叶云庭。
此时叶云庭步伐轻快,看起来心情很好。走路一蹦一跳,似乎嘴里还哼着小曲儿,活脱脱小孩子心性。
周梓深盯着她的后脑勺,思考这什么,只觉得整个世界的阳光被乌云遮蔽了。
自知与何守明是没有感情的,看见他发过来的“想你”竟感觉有些恶心,他一直刻意将女儿绑定在自己身边,为的就是周梓深不忍离开。
也确实好久没有回过城南那边住,一来女儿已经送到城南那边母亲家了,这是是她计划的第一步;二来女儿在母亲任职的幼儿园读书,母亲是院长,不需要她太过担心。况且回城南的家,就意味着要跟何守明朝夕相对,特别是周末,夫妻间的那件事情,她必然逃不掉。
但现在周梓深认清自己的心了,她曾经错过了一个喜欢的人,这一次,她不想再错过叶云庭。
她决定回去后,尽快与何守明开诚布公的谈谈,无论他是什么态度,就算是给与经济补偿都可以。
周梓深决定好了后续的一切,就将这件事装进垃圾袋,暂时摆放在心底安静的角落,等接下来把事情忙完了就一并清扫出去。
好在下午的活动一切顺利。
叶云庭发挥得很好,观点分明、逻辑清晰,会后甚至有教授点名要叶云庭读他的博士,当着周梓深的面,弄得叶云庭尴尬不已。
看到叶云庭帮着周梓深整理资料,瞬间就明白了。
“叶同学,怪不得这么厉害,原来是周教授的弟子啊!”
叶云庭也没有解释,原本自己差点就成为她的弟子,不过读博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选她,就看她会不会选自己。
飞机上,周梓深看起来有些疲惫,闭眼捏着眉心。
舟车劳顿,加上一整天连轴转,不可能不累。
叶云庭侧过身,替她揉揉肩,捶捶腿。
捏得挺舒服,疲劳倒是缓解了不少,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梦里的一切都是灰白的,女儿独自坐在书房,无助地哭泣,家里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
别墅大门紧闭,客厅里白色纱织窗帘随着窗外的风翻飞。
女儿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却始终没有人出现。
一直在旁欣赏那张俊美脸庞的叶云庭忽然看见,一滴泪顺着她眼角滑落,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心的梦。
美人无声落泪,怎不叫人心疼。
周梓深醒了,叶云庭并没有问她做了什么梦,只是安静地替她将薄毯往上拉了拉。
坐直身体,用手揉揉脸,指尖触到颊上那滴冰冷的泪,转头对上叶云庭正欲闪躲的眼。
于是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只是梦,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像是安慰叶云庭,倒像是安慰她自己。
是啊,女儿在外婆家怎么会有事情呢!
但梦里的情景像是刻在心里,难以磨灭。
但是叶云庭并不知道自己的家事,等会儿不能着她的面打电话去问候母亲和女儿,她害怕会吓走她。
她已经放走了那个曾经最爱她的人。
这一次,她不想错过,即便要暂时欺骗,她也要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再向她坦白,向她解释一切。
“今晚有点事情要处理,你自己走哈。”周梓深语气冷漠而疏离,说话时并没有看向叶云庭,而是机舱内叶云庭斜前方不远处的地面。
那般冷情,在叶云庭看来,周梓深只将她当做普通学生还不如。
其实,周梓深内心何尝不想今晚与她共度,但她想给她长久的安全感,不得不直面一些历久沉渣,冷静处理好避免日后生乱。
下飞机前的一个小时内,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叶云庭本来今晚一起庆祝一下,看周梓深兴致缺缺的样子,又说有事情,大约是向跟自己的朋友们一起聚聚吧。
自己没什么朋友,不代表周梓深没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叶云庭想着。即便如此,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与失落。
那么魅力四射的人,会因为什么事情伤心难过,心神不宁呢?
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她能够开心。
刚刚那一滴泪,在叶云庭的心上烫了个窟窿,舍不得她哭。
下了飞机两人虽然不舍,但不得不在彼此黏腻的注视下,一人往南,一人往北。
周梓深说自己有车来接,并没有让叶云庭,拉着行李箱,提着包只身前往旅客接送点。
何守明带着女儿来接她了。
叶云庭走了另外的出口,她决定自己走回去。双肩背包里装了一套西装,一本书页泛黄的《哲学笔记》,一个笔记本电脑和一些简单用具,背着它们走个十公里完全没问题。
戴上蓝牙耳机,打开喜马拉雅听教授讲民族传统体育文化。
叶云庭此时很享受一个人在深秋街头的浪漫时光,独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浪漫。
深秋晚风将道路两旁的黄叶卷起,将心上的尘埃一并扫净,叶云庭此刻心若止水。
不去想周梓深,不去想来年的大运会,走十公里回去,今晚上的运动量也达到了,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街上匆匆行过,最多的还是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蓝骑士和远远看去跟昏黄路灯近乎融为一体的黄骑士。
今晚本该属于她和自己的故事,至少会有一个明朗的开口端,可是......
在自己看来她最重要,可在她心里自己恐怕排不上号吧。
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又爬上心头,赶也赶不走。
手机里音频课讲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怎么按也按不下去的忧伤,在经过两人之前加班准备资料时常去的那间馄饨摊时,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心底顿觉委屈得要命,路灯照在建筑墙面,反射的光刺目难耐,眼泪再也按捺不住夺眶涌出。
不知默默流了多久的泪,久到连风都静了。抬眼看到南川体大的金色logo和校名在上下两排射灯下夺目,叶云庭内心平静了不少,整理好心情,决定往后与她还是当师生处好了。
嗯,就这样决定了。叶云庭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
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都已经过了十二点半了。
手机里除了白天喻见说的抽空见一面,给她庆祝被她以晚上会跟周教授一起吃完饭为由拒绝,从两人在机场分开后,一条消息也没有。
那条拒绝的消息赫然躺在聊天框,现在看起来讽刺极了。
虽然宿舍院子铁栅门肯定又锁了,但叶云庭并不想回空荡荡的锦溪御景。
虽然宿舍只有自己,但整个学校那么多宿舍里住着成千上万个同学,这样想着,她便不会感觉自己是孤身一人。
之前陪周梓深加班到深夜,她每次都是翻院墙进的宿舍。
研究生院是以前的老家属院改建的,因此院墙低矮,而且铁栅门边的摄像头,恰好被院内墙角高大的法国梧桐粗干完全挡住,根本看不到院门这边的动静。
简单洗漱过后,叶云庭心情并没有好一些,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遂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双肩包,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在床上。
笔记本电脑、录音笔这些重要的东西一一摆放好,将包暂时放在隔壁空床上。
放好包后回到自己的书桌前,不经意间余光瞟到书包侧边的小网袋。
那里边似乎有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好像是丝绸质地,叶云庭大跨步走过去,满怀疑惑地取出一看,是一条丝巾。
十分眼熟,是周梓深下午主持会议的时候戴过的。本来上午的主题报告周梓深打算戴着,后来又觉得不够正式,因而取了下来。看到叶云庭看她戴上丝巾时眼睛亮成星星眼了,似乎很喜欢她戴上这条丝巾,于是下午主持分会场交流活动时便全程戴着。
活动结束后,敢去机场的时候,叶云庭帮她拿行李走在前面,她独自在后边,一阵风吹过,不知怎的竟然滑落在地。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丝巾,喊住大步向前的叶云庭,前放不远处那颀长身影一滞,转身给了她一个,明媚的微笑,就在那时,周梓深快步走到她跟前,带着慌乱与无法言说,将丝巾塞到书包侧边的小网带,希望她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一把从她手里接过行李,谢绝了她的陪同。
因为何守明就在不远处,与其说她不想,不如说她害怕让叶云庭看到他。
原来有些心意,从不需要直白的言语,一条悄然滑落的丝巾,早已替人说出了藏在心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