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儿上。
闻曦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番:“你可能不太了解,现在国内有个网络词,刚好形容你这个现象。”
沈庭知挑动眉梢,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闻曦眸色闪烁,绷紧脸颊吐出个词:“普信男。”
似乎是觉得不够有杀伤力,她稍顿两秒,抿了下唇,一本正经地扯瞎话:“意思就是,其实你长得……挺一般的,别太自信。”
“……”
话落,像是怕他以此再做文章一般。
闻曦迅速避开眼,不去看他。
沈庭知睨来一眼:“衣服脱了。”
闻曦:“?”
听见这话,闻曦没忍住,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他一眼。
见她没动作,还一副“想入非非”的模样,沈庭知莫名笑了下:“有句话刚刚忘了说。”
“什么……”闻曦迟疑了下,总觉得那不会是什么好话。
沈庭知语调闲闲:“不要对我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闻曦:“……”
好在,尴尬的氛围很快被一道声音打破——
“沈医生,你要的破伤风疫苗我拿来啦。”小护士拉开布帘,递进来个银色的无菌托盘,里面盛放有注射器和一小瓶药剂。
闻曦跟着松了口气,原来是要打疫苗。
“嗯,谢了。”
沈庭知捏起透明玻璃的小药瓶,动作娴熟地拆封处理。
弄完这些,瞥了她一眼。
闻曦觉得那一眼里好像有什么暗语。比如在说:
——不然,你以为呢?
“……”
**
观察时间差不多到了,夏梦挎着小包风风火火赶到。
急诊又送了好几个病人,沈庭知忙到不见踪影。
闻曦看了眼时间,只好拦住身旁路过的一个医生询问自己是否可以离开。
实习医生翻看了下手中的一摞病历单,里面正好有她的,“可以可以,去大厅把医药费结一下,拿了药回去好好休息,伤口尽量不要碰水啊。”
“好的,谢谢。”
闻曦拿上自己的东西,拉着夏梦刚走出两步,又被人喊住——
“等一下。”
回头,看到沈庭知,走路带风一般,疾步到面前。
男人身影笔直高大,再普通不过的白大褂,在他身上也被衬的笔挺有型。
“我靠我靠!”夏梦在旁边疯狂扯她,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没跟我说,这儿的医生是沈庭知啊?”
“……”
闻曦眨了下眼,不解地问:“是还有什么事吗?”
沈庭知轻咳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亮出条绿油油的二维码到她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语调冷淡地开口:“加一下。”
闻曦一懵:“啊?”
“别多想,”他将手里的几盒药和一堆缴费单据夹在一起递给闻曦,“我不习惯别人欠我人情,回去记得把医药费转给我。”
闻曦:“……”
两人的身影离去。
沈庭知收回眼,询问刚送来的一个急诊病人的情况。
傅扬简单汇报完,忍不住有点八卦:“沈师兄,刚刚那个姑娘,是你朋友啊?”
沈庭知眼都没抬一下,“不认识。”
傅扬挑挑眉:“不认识?那你怎么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儿啊?”
还帮人家付医药费。
最主要的是,那姑娘长得真漂亮啊。
个高腿长清清柔柔的,身上自带一股仙气儿,跟他师兄站一块,郎才女貌,简直绝配!
沈庭知停下动作,终于舍得挑眉赏了他一眼,“病历单上有写。”
说完,就拿着二床病人的诊断报告离开。
“……”傅扬失望的“哦”了一声。
低头继续忙手上的工作,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另一边,坐进出租车里。
夏梦仍是一脸不可思议:“等会儿,让我缓缓,过了这么多年,你俩名字还能放在一块儿出现,我突然有那么点儿不适应。”
“……”
夏梦满脸好奇,“你现在见到他什么感觉啊?”
闻曦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明白她在激动个什么劲儿,“老同学见面,能有什么感觉?”
夏梦无语,恨她的不开窍,“沈庭知哎!他可不是普通同学啊,那可是咱们附中最**的校草,而且,我记得他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喜欢过你?”
闻曦不自然地挪开眼,声音很淡:“……你记错了。”
**
晚上,闻曦处理好上次漏水投诉事件的后续,将第二天要用的文件资料整理好,装进包里。
发现工作证突然不翼而飞了,怎么也找不见。
包里没有,平时常用的文件夹里也没有,连那天穿的衬衫外套口袋里里外外她也翻过。
都没有。
盯着床上那件衬衫外套,闻曦忽然想起什么。
不会是落在医院急诊室了吧……
这个可能性让她肉眼可见的焦虑起来。
要……问一下吗?
事情渐渐变得棘手。
闻曦说服自己。联系沈庭知只是因为确实有事,正事,并且不夹带任何私人感情,纯粹是因为补办起来有点麻烦。
闻曦拿起手机,慢吞吞地打开了与沈庭知的对话框。
边打着字边一字一顿地读出来,生怕自己说得太唐突:“冒昧打扰您一下,我有个东西可能落在急诊室了,能不能请您帮个忙……”
帮个忙?
好像不太合适。
他看上去那么忙,肯定没空搭理自己。
算了。
还是明天上班后去补办一张吧。
手指习惯性顿了下,没留意,消息就这么发了出去。
“……”
闻曦正犹豫着要不要撤回。
对方这时候可能刚好在看手机,聊天框很快变成了“正在输入”。
沈庭知:【找这个?】
紧跟着发来一张照片,正是她朝思暮想不得见的工作证。
不知道为什么,闻曦看着他的消息,头皮一阵发麻。
而且,并没有因为工作证的失而复得消退半分。
闻曦:【对的。】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还要吗?】
闻曦:【要的。】
这不是废话吗,不要的话,问你干嘛。
沈庭知:【来取?】
闻曦蹙了下眉。按道理确实应该自己去取的,只是很不巧,明天台里要开栏目选题会,可能抽不出时间来。
请他送还过来更不现实,显得自己好像真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斟酌一番,终于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闻曦:【方便的话,麻烦您同城寄给我吧。】
想了想又补了句:【到付就行。】
对方的名字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却迟迟没有消息,闻曦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她将衬衫挂回衣柜里,又拿起小喷壶给窗台上的一株刺天冬洒了点儿水。
然后才看到他的回复。
沈庭知:【?】
沈庭知:【我看着像很缺钱?】
当然不是。
而且,恰恰相反。
印象里,高中那会儿,班里的同学都喜欢“沈少爷,沈少爷”的叫他。
虽然是开玩笑的,但闻曦后来也听一些同学背后说起过他的家境。
譬如——
“——沈庭知啊,富二代呗!听说他爸是从部队退伍后才开的公司,根正苗红,特有钱!”
“——他妈妈好像在咱们滨城大剧院工作,古典舞首席呢。”
只不过他自己好像并不怎么提起。
回过神来,闻曦正想着该怎么解释。
但对方似乎并不愿在这种事情上,与她有过多的、不必要的交集:【地址发来。】
闻曦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把对话框清空,重新输入,发了单位的地址过去。
**
翌日下午,胡主任召集大家开栏目选题会。
滨城电视台早前娱乐化严重,近两年响应国家号召在做转型。
闻曦目前所在的《都市民声》栏目,就是年初台里新推出的一档社会民生类新闻节目,以“关注民生,服务百姓”为宗旨。
栏目24小时开通新闻热线,并由法律、心理、社会科学等不同领域的专家组成咨询团,期望能够帮助市民解决生活中的烦恼。
台领导最初对这档节目予以厚望,放在综合频道每周五晚间黄金档播出,力求做出口碑。
可惜半年来,收视率一直不温不火,反响平平。
台里这个月下了硬指标,若是再做不出什么水花,《都市民声》即将面临停播风险,整个栏目组搞不好也要被解散。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民生新闻难以走出“一地鸡毛”的困境。
同质化、琐碎化的内容已经无法满足受众需求。
所以胡国良琢磨着,想把她们的栏目转转型。
他把这事一说,会议室里的同事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成形的好点子。
胡国良捏着眉心,烦躁地摆摆手,让众人回去想。
一周之内,每人交一份选题方案出来。
临近下班,闻曦将几个调研资料打印出来,在对应的文件夹里放好,收拾东西正准备走,保安小哥抱着两个纸箱子从门外进来,叫住了闻曦。
闻曦:“怎么了?”
“楼下说有你的快递,要你亲自去签收一下。”
隔壁工位的同事正被策划案搞得烦躁,头发都快抓成鸡窝。
闻言,竟还有闲工夫搭了句腔:“快递放前台不就行了,什么快递还要亲自签收?中奖彩票啊?”
“……”
保安小哥放下箱子,喘了口气:“不清楚啊,说是什么到付?”
闻曦“啊”了一声,想起这回事来,应该是沈庭知寄给她的工作证到了。
“确实是我的,”闻曦背上挎包,“那我先走了。”
电梯下来,走出大楼。
天色渐晚,夜风微凉。街道两侧的路灯也昏昏沉沉地亮起来。老槐树招摇地摆弄着腰肢,树叶簌簌沙沙响。
闻曦在楼下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快递员。
按理说应该着装挺明显的才对啊。
再一转头。
不远处的街边,一辆黑色大G十分显眼地停在那里。
沈庭知正靠在车旁,他的背没有挺直,整个人看上去散漫随性。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西装里面套了件宽松白T,肩宽腿长,气质也偏冷。
男人一手插进西裤口袋,另一只手夹着烟,借着街头那盏路灯的亮光,一口接着一口地抽。
风吹动他的发梢,显得颓废又矜贵。
他怎么在这?
闻曦正纠结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身后一辆摩托车匆匆驶过,“滴——”地一声,车鸣音拉得老长。
沈庭知就顺着这声音抬头望过来,闻曦恰好撞进他视线里。
四目相对,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闻曦:“你怎么来了?”
虽是问句,却也没期待他能回答。
闻曦只想快点结束这场突如其来的社交,好去赶晚高峰回家的地铁。
说话的间隙,他已经把烟掐了。
风掠走了那些烟雾,闻曦没怎么察觉到烟味。
沈庭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样东西,蓝色的挂绳勾在指尖,吊牌顺势垂在她面前。
是她的工作证。
闻曦有些纳闷:“不是说好寄同城就行的吗?还麻烦你特地跑一趟。”
沈庭知情绪很淡:“顺路而已。”
闻曦不知道他原本打算要去哪里,自然也不会对这句“顺路”产生怀疑。
她接过工作证道了声谢,翻到正面一看,闻曦怔了两秒。
工作证的上方,本该贴着她照片的位置,现在光秃秃的,只留下一些被撕扯过后的胶痕。
闻曦:“……”
“那个……”闻曦不免有些费解:“我记得这上面好像还应该有张照片的?你……看见过吗?”
沈庭知皱了下眉,看上去有些莫名:“什么照片?”
闻曦:“我的照片。”
闻曦怕他贵人多忘事,还特地描述了一番,“蓝底,长头发,穿着白衬衫的,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有印象吗?”
沈庭知懒散地瞥了一眼,“不知道,拿到的时候就这样。”
闻曦意料之中地点点头:“哦……”
奇了怪了。
但也没多想,毕竟人家劳心劳力帮自己找回了工作证,照片没了再贴一张就是了。
哪知,沈庭知突然态度恶劣地蹦出一句:“说不定,是被谁拿去……”
“辟邪了吧。”
闻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