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娘子她怎么登基称帝了 第254章 碰壁

刘新宇举着大同社出品的千里镜，镜筒中，明军旗帜下一个高大的将军横刀立马，激昂地喊着什么话。

他不必用心去听，也知道这明将是在喊什么不死不退这类的话。

放下千里镜，王癞子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大元帅，庐陵的官兵比永新的强些，颇具韧性。”

刘新宇神色平常，“这支庐陵兵少，应是机兵里的常兵，没几个平时务农、有事征召的草兵。

“但，也强不了多少。看他们发铳，打了几轮便各打各的，跟大同社的铳手相比差太远了。

“还有火铳，我用千里眼扫了几眼，都是火绳铳，还有铳管生锈的，不知从哪个箱底翻出来的。

“他们能撑到现在，全靠那个将官压阵。但绝对的优势下靠士气没用，慢慢打，打掉他们士气！”

王癞子不由地怀念道，“若是刘教官还在便好了，他手下有几个猎兵，一铳崩了那明将……”

“休提以前！”刘新宇面色严肃地打断王癞子的话，“你心里若是想着大同社，便回南楚去，我不怪你。”

“大元帅，我……我……”王癞子焦急不已，想要解释一番，却嘴笨不知如何表达。

刘新宇摆了摆手道，“不必多说。现下最重要的是打垮这支官兵，将永新士绅的妄想打没了！”

“是！”王癞子高声道，“大元帅，我亲自带兵上场，将那伪明将官活抓了来！”

刘新宇却摇头道，“不必，在永新我们是外人，这些弟兄才是我们的根基，不能浪战。磨，就这么磨下去，将庐陵兵给我磨死了！”

王癞子心里有些不认同，跟着他们进永新的弟兄好歹也有三千多人，他们特意设伏欲打断官兵脊梁，既然伏击不成，便该雷霆一击，打出威名，震慑宵小。

但自从进了江西，刘新宇便瞻前顾后，远比在郴州、韶州时要小心谨慎，他们名号大了，心却小了。

难道，是因为石含山中的绿林兄弟不愿出山，是因为永新百姓对他们的戒备和不信任，让刘新宇心中不安了？

出走江西，到底对不对？

出神之际，山下响起震耳的爆鸣声。

王癞子举起千里镜，官兵阵地突生混乱，他定睛一看，应是火绳铳炸膛了。

在前线的大屁股注意到了这一情况，怒吼一声，领着身边二三十人杀了过去，官兵被打空了一片，背靠河流结阵防御的官兵阵型顿时摇摇欲坠。

“好！”

王癞子高兴地大喊一声。

刘新宇也笑了起来，“我部士气、武器皆优于官兵，这支明军能挡住我部兵锋近一个时辰，也算不错。”

王癞子大笑道，“吉安没了这股精锐，便只剩下那支道标，我们想干甚……”

话说到一半，前方战况再度变化。

明军那将官亲自上阵，另有十几人跟他一起浴血作战，这些人武艺不错，算得上勇猛，硬生生抵住了大屁股的攻势。

明军衰颓的士气，再度高涨。

王癞子骂骂咧咧，刘新宇冷着脸道，“莫急，我不信这将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挽救明军败亡的局势。”

顿了顿，他道，“王癞子，你带人去替下大屁股。”

王癞子领命而去，高强度作战的明军士气再度陷入失迷，犯了许多低级错误。明军将官又一次亲自上阵，但他身边的亲兵这次却损失数人。

明军继续挺了一个多时辰，刘新宇替换下王癞子，保持着不间断的、或虚或实的进攻。

明军疲惫不堪，但又不仅仅是疲惫。

刘新宇敏锐地察觉到，明军变得急躁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迟，日头倒向西陲，明军的焦急似乎在转换为绝望，隐隐出现崩溃的势头。

是时候了！

他命人吹响总进攻的军号，上千士卒集合，明军这头受伤的困兽已无脱围机会。

“降者不杀！”

刘新宇叫喊。

“降者不杀！”

上千人的吼叫声如一记重锤，明军方阵仿佛颤栗了一下。

但，并未崩溃。

“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刘新宇在心中暗暗想着。

全军上下已经做好准备，刘新宇再不迟疑，以高昂的怒声发布命令：

“杀！”

刘部三面攻了上去，明军以铅弹、箭矢阻拦，刘部以同样的“礼物”回敬，旋即两部人马前锋交缠，厮杀声和刀戈之声在山林中久久回荡。

酣战之际，大地微不可查地发出一声异响。

响声渐渐变大，似从南方而来。

刘新宇暂且脱离战场，有几个哨探焦急不已地找到他。

“大元帅，不好了，明军援兵到了！”

他面沉如水，正要询问多少人，是何兵种，却见南边的地平线弥漫开一片尘雾，哒哒声像是一支利箭，直直扎入他狂跳的心脏。

“这是……哪来的骑兵！”

……

吉安府永新县禾山乡十都，弓田村。

禾水南岸已经收割走水稻的农田里，上百人对峙着。

一方人数较少，仅二三十人，但手持锋锐的刀枪，领头的还披着轻甲。

另一方人多，却面黄肌瘦，大多穿着打着补丁的脏衣服，手里拿着斧头、镰刀、锄头等农具，部分人甚至只有棍棒。

“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郭子奴骑马而至，一下地根本顾不得马匹，踉跄跑到两伙人中间，面对人多的一方大声说话。

“我是救世安民大元帅麾下大将军郭子奴，有甚冤屈，尽管与我说！”

郭子奴为阻止这场冲突，不顾危险，仅带了数名会骑马的亲兵赶到。

但他的名声确实响亮，不但己方士卒听话地退后了几步，弓田村民也放下了农具，不多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农走了出来。

“郭大将军，求你放过我等小民！”

老农见人便跪，郭子奴连忙扶起，说着半熟的本地方言，“老人家，有甚么事，尽管与我说！”

“大将军，请怒我等不识好歹，不能让元帅府的军爷进村丈田、分田。”老农不肯起身，“大将军，我等愿意按贵府定下的规矩缴税，只求元帅府放过我们。”

郭子奴对此并不惊讶，“老人家，你先起身！”

郭子奴态度强硬，老农也不敢再坚持，只好站起身来，却还是躬身站着。

“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们了？”郭子奴温声道，“不要怕，我们在登丰乡杀了不少凶恶的大户。他们也是人，一个脑袋两只手，无非是仗着官府撑腰罢了！”

老农战战兢兢，郭子奴心中叹息一声，继续劝慰道，“我知道有些大户有族丁，但不要怕，他们的族丁打不过我们。”

老农畏葸说道，“小的知道元帅府的军爷厉害。”

但他仍不肯改口，“大将军，何苦劳累军爷们丈田、分田？我等小民心甘情愿供奉元帅府，绝不会少了税粮，求求大将军放过。”

郭子奴再劝、三劝、乃至四劝、五劝，老农却重复着原本的话，最后甚至声泪俱下，想要再给郭子奴下跪磕头。

“大将军，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些遭不住了！”

一亲兵上前劝说，郭子奴看了他一眼，语气低沉下去，“二旺，你说得对。”

他让弓田村的村民将老农带下去，那些年轻的丁壮警惕畏惧地看着他，虽说早有预料，但胸口仍生出一大团的郁气，难受得紧。

他自问自己一颗真心，可到了百姓这里，却丝毫不信任他。

“乡亲们，散了罢！”他大声说道，“丈田之事暂缓，你们，静待通知！”

弓田村的丁壮却不乐意，虽然害怕，但人群聚集给了他们勇气，纷纷表示，不能是暂缓，必须答应不丈田。

郭子奴心累之余，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

若放在他进江西以前，他定会把眼前这些闹事的都抓了。

所幸弓田村里还是有几个懂事的，将一众丁壮劝回了村中。

郭子奴尚未喘口气，便又接到登丰乡十五都汉山村的急报，说是村民与他们派驻十五都的员役起了冲突，两方已经动了手。

他大惊失色，来不及多想，连忙带上弓田村的士卒一起去往西北方向的汉山。

他率兵赶到时，村民已经抓了员役一顿毒打。

动了手的村民用言语根本劝不住，亲兵打了火铳，激愤的村民才冷静下来。

他救下被打得鼻青眼肿的员役，又抓来打人的村民，请来村中有威望的耆老，三方询问，才知事发因由。

这事的祸根从他们出山后便埋下了。

当时他们刚占据登丰乡，将不配合的士绅大户或抓捕或驱赶，便派出队伍中为数不多的识字士卒到各都各图去丈田、分田。

百姓将他们视作土匪，何况他们的主力就在沙市，是以没人敢反抗。

或者说，没人胆敢在明面上反抗，但阳奉阴违之事频频发生，更不乏有给官府或士绅大户报信的。

汉山村也反抗了，却是一种柔性的反抗。

因汉山距沙市相对较远，且在丘陵地带，而元帅府识字、懂丈田的人少，过去的员役半懂不懂，被汉山村的村民忽悠，报低了亩数。

自然，十五都的员役也有所察觉，但村民贿赂了他们，于是这些员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里市击败永新官员后，元帅府好歹缓了口气，也培养出了一些会丈田的新人。

郭子奴因此将老人派往其他乡丈田，让新人在登丰乡再丈田一次，既是在实践中学习，也是核查前次丈田的准确性。

这次丈田，汉山的村民以为十五都员役会帮他们遮掩，十五都员役在外丈田，认为村民会再次贿赂，这些新人也不会不懂事，所以并未回来，也没事前打招呼。

也是这些新人有些耿直，上报前次丈田亩数不准。

这事倒也正常，郭子奴也没太过在意，自己手下人什么水平他很清楚，只是下了个不痛不痒的警告。

但十五都员役心虚，得知消息立刻赶回汉山，向上面承认自己学艺不精，却又怒斥村民欺骗了他们，命令士卒抓拿预备揭发他们的村民。

没想到最后彻底激怒了汉山村民。

郭子奴听得头昏目眩，二旺吩咐手下将人带走。

夜幕即将降临，二旺看了看西边，对郭子奴轻声说道，“大将军，这样的事，恐怕登丰各都，有的是尚未揭露出来的。”

郭子奴双眼放空，没有回话。

这时他注意到东南方向有一骑狂奔而来，心头顿时一跳。

骑士驰至近前，跳下马未来得及行礼便肃声道，“大将军，请速回元帅府！”

他面色一沉，“出了何事？”

骑士左右看看，低声道，“大元帅在庐陵宣化乡茶园被驰援的明军骑兵击败，上将军去了义禾乡接应，请大将军坐镇沙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