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拂尘录 第233章 天下古神终灭尽

古神阴魂还想再劝，可一时竟想不出话来驳她。这世上每一次的大灾皆是古神们有意无意造成，他们每个古神之魂都背负着一份罪孽，谁也逃不开。心中有愧，自然无话可说。

江碧云望了望天上最明亮的六颗星，带着众古神之魂返回幽冥之地，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大灾之后三十三年，暴风雪肆虐三十三年，月亮彻底熄灭，大地陷入黑暗，繁星的微弱光芒无法穿透风雪。活下来的生灵皆在黑暗之中，沿着地火脉苟延残喘。

当初天上最明亮的六颗星辰，如今只剩下一颗。这颗金色的星星化作流行划过天际，随后消失不见。古神玉龙的灵魂到了幽冥之地。从此，世间再无古神。

有一日，古神们在幽冥之地闲谈的时候，金光出现，江碧云带着几十位古神的灵魂随着金光离开此界，不知去了几重天。

幽冥之地从未有过如此安静的时候。鬼差全都消失不见，阴魂有的化作一草一木安然生长，有的化为各种阴兽，有的化成人，他们就像当初在人间一样生活着，等待过完漫长的阴寿之后能够被星辰之光投入人间获得新生命。

人间不断地发生地动，冰层不断碎裂挤压形成一道又一道高耸的冰山。但黑暗之中闪亮的火光并没有熄灭。凡是火莲燃烧的地方，都有生灵聚集。

在一处深谷之中，冰雪上悄然绽放出一朵冰凌花。此花不惧严寒，扎根在冰层中生长，状如雪花，枝叶雪白。不过，这株冰凌花却是并蒂双生。两个巴掌大的花朵在风雪中摆动。此花正是樊渊与樊天的转世。

然而，没人记得在千湖诡地的阵法里仍旧囚禁着一个身怀法力神通的人，那人正是樊尘。

当初，樊渊随手将樊尘困在幻阵之中，既是防止他出手对付自己，也是为了保护他不被二人的争斗波及。

谁知樊渊樊天二人被红莲老人算计，稀里糊涂被打入轮回。紧接着大地遭受灭顶之灾，生灵死的死逃的逃。他就这样被困在幻阵熬日子，熬了三年才因为灰族的啃食破坏了阵眼，得以重见天日。

幻境一破，满眼皆是风雪。樊尘忙以法力取火护身，随即跑遍了整片大地。可是，他只看到无数尸体被封在冰层中，火焰花之下的地脉中有各色生灵躲藏。他找了整整七年都没找到樊渊樊天的下落。

大地没了光罩的保护，陨星不断地下落，将这片土地砸的满是深坑。日日都地动山摇毫不停歇。

天上熄灭的月亮在星光照耀下隐隐显出一个圆形的轮廓。樊尘思量再三，终于不顾一切化出一双冰翅飞往月亮之上。

这一来，樊尘更加心凉。月亮上一片荒芜，比人间当初的大漠还荒凉百倍，且到处都是流星砸出的坑洞。他逗留片刻，起了想飞往星辰之上探查的心思，便果断地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颗星星飞去。

飞了两年半，星辰依旧在自己前方闪耀，而月亮已经变得很小。他知道，自己哪怕穷尽一生也无法到达星辰之上，而自己如今已经油尽灯枯。肉身凡胎的他实在无法承受饥饿与严寒。不知为何他的肉身也在快速老去。

终于，他支撑不住魂归幽冥。他的身体在虚空中飘荡。

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樊尘正躺在草地上。他望着眼前的天空，看到淡淡的紫气在游动，天上没有日月星辰，但确是白昼。

一望无际的草地上，非常突兀地生长着一棵大树。这颗大树的叶子分出阴阳，朝着天空的一面光滑无比一片橙黄，背面则是灰紫，长满脉络。

“这是什么地方？是阴阳界？是我魂魄所归之地？”

正想着，他突然看见树干上有一道门。推开门之后，里面一片漆黑。犹豫片刻，樊尘走了进去。不曾想，只是迈出了这一步，他眼前忽然出现满天星光。而自己就站在星光下的街道上发呆。周围尽是高矮错落的房屋，远处有青山，脚下有绿草。

“这一定就是樊天说过多次的阴阳界！”樊尘欣喜。连忙四处奔走，想寻一个鬼差问一问樊天的下落。他知道樊天身份特殊，如果他在此地，鬼差必定知晓。可是，转悠良久他竟然没看到任何一个鬼差。

逗留很长很长时日，樊尘才在山脚下一木屋之外看到一个妇人弯腰在采桑。他忙迎上前去。

妇人看到有人飞奔而来，眼中也欢喜得很，忙放下手中的树枝，笑问：“你有话要问？”

樊尘问道：“为何此地没有鬼差？也不见阴魂？你，你是谁？”

妇人下巴一扬，仿佛对这些问题了如指掌，道：“我在这里呆了许久了。本应投胎去的，可是那年轮回台不知为何消失了。就耽误到现在。鬼差们在前些日子也不见了。此地的幽魂化作花草树木。只有功德足够者才能以人形过日子。我想，大概是业力缠身，化成草木供阴魂采食，以此作为惩戒吧。”

樊尘点点头，忙追问道：“你才这里可曾听说过樊天与樊渊二人？”

妇人神色一动，忙低声道：“怎么没听过？我以前听鬼差说起说。这二人斗得你死我活，还毁了轮回之路，让无数阴魂无法投胎。可造了大孽！”

樊尘不理会他俩造了多大的孽，问道：“他们如今可在这阴阳界？”

妇人摇头不知。樊渊便告辞离去。

樊尘不知阴阳界黄泉路炼狱皆并入幽冥之地。他寻找了不知多长时日，问了许多阴魂，依旧寻不到二人。

“此地应当有什么东西记载着阴魂之事才对。应该会有书简。”

刚思及此处，他就看见远方似乎闪过一道明黄的光彩，从天上落下。幽冥之地没了日月之影，因此那道黄光异常明显。

樊尘追随着光芒落下的地方，到了轮转司内。看到木桌上茶壶边，一本厚重的书正翻开了一页。他伸手将书捧起，就看到金色的字“生死簿”。

生死簿，记载着生灵与阴魂的事，只记载过去，不记未来。

随意一翻，他就找到了樊天的那一页。奇怪的是，这一页只有一句话，记载着他转生为一株冰凌花，安身在冰原西的栖龙谷。

而樊渊那一页同样记着这一句话。

樊尘恍然大悟：“从这一次开始，他们两个便成为真正的凡人。不再是古神。”

樊尘飞入幽冥之地最大的宫殿之内生活，随身带着生死簿翻看，日日都在看着凡间生灵的生老病死，时刻都知道凡间的事情。他尤为在意的，是九大异兽家族的动向。

原来，大灾发生之后，九大异兽家族带领归顺自己的兽类在地下寻找到了新的栖息之地，以冰雪之中被冰封的那无数血肉之躯为食，佐以各种不见天日的草木，倒也能安然生存下去。

狐族率先悟到了眼下可以做的事情，族中以附身之法活着的族老便附身于生灵的尸身上历尽艰辛在外界游走，为活着的生灵指引方向，替他们寻找合适的栖身之所来积攒功德。

九大家族皆出动，以灰族最甚。活着的人们皆知，跟着硕鼠总能找到安身的地方。

几十年后，世间再无漂流在外的生灵。每一个生灵皆有族群。因此，灰白柳三族便深入地下寻找当年藏身地底深处的龙族与鲛族，想以此获得更多功德加身，从此与其他异兽家族分道扬镳。

然而，生死簿上记载的皆是死亡，没有新生。幽冥之地也少有阴魂被接引而来。如此下去，世间生灵越来越少，岂不是很快就要灭族？

樊尘心中开始急躁，四处乱转却找不到转生投胎的地方。直到他再一次将目光锁定在星辰上，他心中有了怀疑。

“为什么死亡降临到众生身上的时候，天上就有流星滑落？难道，星辰与生命密不可分？”

他细细感应着群星中的力量，却一无所获。他翻阅生死簿，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仍旧一无所获。

如此，过了十七年，在一个寻常的日子樊尘正在石锅上烘茶，突然心中感觉到一些倦怠，不由得朝着天上望去，在西北方，一颗崭新的星星格外明亮。只是看了一眼，他就被星光吸附着不见了踪影。

人间西北群山里，数百人族生活在此地唯一的火山谷地之中。此地的地火并未冒出地面，而是烘烤着底下的暗河，将灼热的水汽喷出地面，形成大大小小十几个温泉。

而这一群幸存下来的人围着温泉挖了窑洞，每日都沿着温泉流过的地方去寻找地下的石莲与火灵芝充饥，时而不顾危险前往冰雪覆盖的地方采集冰凌花与雪灵芝。

大灾发生一百六十多年后，原本活下来的人死去大半，终于诞生出第一个新生命。这令人充满希望的孩子便是樊尘的转世。

樊尘没了记忆，但拥有神通。从小便能控制温泉的水，能以地下的金石铸造坚固堡垒。因此，四岁的时候他就被人族之中的祭司选中，成为座下弟子。

谁知，刚进入地仙庙的时候，他瞬间感到心中涌动着极为强烈的心绪，眼泪控制不住的流淌，浑身忽冷忽热，撑不住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位白胡子老人对着他招手。

樊尘迷迷糊糊走上前去询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老人席地而坐，和蔼的笑道：“你我也算是故人。我今日看见你便急着想与你说说话。”

樊尘问道：“说什么话？”

老人笑道：“你可知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樊尘摇摇头，道：“不知道。”

老人轻轻抚了抚樊尘的后颈，笑着说道：“傻孩子。当然是为了成仙。”

樊尘疑惑：“成仙？我为什么要成仙，我是人啊。”

老者呵呵一笑，道：“你不问我什么是仙，而是问我为什么要成仙？可见，你到底是要走仙道的。现在不懂没关系，往后你长大了就会懂了。你先记着我的话。要想成仙必定要多做善事多积功德。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路能走。”

樊尘满面茫然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