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仍燃 第143章 生未勒燕然，死亦留人间

“平生最恨痴情人，青陵台下无冤魂。若教宝刹化罗刹，恒河情魔诛情天。任尔众生芸芸，皆在吾眼下浮沉。痴情的也好，无情的也罢。逆吾心者，乱吾道者，惟有一途，那便是恒河劫数万劫不复！”

青陵宝刹，梦珠沙华，恒河劫数，情魔之怒。红尘烽烟起，情天争逐鹿。爱恨嗔痴苦，万劫终不渡。

“你以为你是谁？自诩恒河情魔又如何，你心中有恨便要让全天下的人都陪你痛苦吗？别自以为是了，其实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是！无论你杀多少人，也终究什么都不可能得到。

因为，你根本就不会明白到底情为何物，就算淘尽恒河沙数也注定一无所有。

可知情之一字无缘无故，若执著于因因果果天长地久，堪不破，参不透，舍不得，放不下，偏执情爱，颠倒轮回，一念至爱，一念赌注，一念成恨，一念成魔。

或该自问，花开花落，缘起缘灭，何以解脱，何以自处？

被爱最后竟如尘埃，被爱究竟尽如悲哀。纵有如恒河沙数的爱，却终是亿百万千的劫，何必？何必？何苦何苦？试问如此之爱，消得恨果，个中滋味，究竟如何，旁人无从了解也无法体会，但终日为爱所苦为恨所消磨这般滋味当真如此好受吗？”

“痴情者亡其所爱，无情者为情所苦，便是吾之乐趣所在呀。恒河沙数下，亿百万千劫。身与名俱灭，江河万古流。

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那多无趣乏味没一点意思。

但如果能够看着很多很多的人，也和自己一样爱一个人爱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那是不是就会变得别有一番趣味而让人感觉有所不同了呢？没错，因果是什么？因果不就是因爱故生恨，因恨故生我，我就是因果，因果就是我……恒河情魔梦珠沙华！”

恒河情魔·梦珠沙华掌握青陵宝刹，步履如烟火浮沉亦梦亦幻，“若是我猜想没差的话，你应该也有自己所心爱之人吧？那么，假如说我此刻便将你从这世上抹去了的话，那是不是也会有人将为你的死去而感受到痛苦……悲伤……疯狂与绝望了呢？”

楚千画倚剑而立，冷冷一笑，道：“凰者立世，其来有自。削天为剑，拔地为鞘。楚某不才，神剑一笑。丹心玄妙，吾剑有道。汝乃邪魔，吾为正道。未至尽头，不到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狂！凰者，狂者！纵临绝境死劫，亦能傲骨不屈，不得不说，若在平常，或许你确实有此能耐与本事。但可惜，此刻情形，是吾胜券在握，而你却毫无机会啊！吾倒想看在吾这一座青陵宝刹之下，你又能如何挣扎搏命为自己那一条残命争取到一丝转机呢！”

霎然，但只听得魅者胸有成竹嗤语嘲讽，恒河情魔一声狂笑，杀心顿起，激荡衣袂，掌随身动，宝刹酝杀，亦攻亦谋，城府暗计，邪光夺世，魔威震荡，澎湃四野，无可阻挡！

“或许吧，但想要取我残命，也没那么容易。”楚千画功力不济，重伤未愈，唯有在铮琮应变之间，倚仗手中神剑周旋拖延，“楚某虽身陷绝境，无力以抗，却也并非只能任由宰割坐以待毙啊！纵然你恒河情魔·梦珠沙华再怎么不可一世，魔威莫测。”

楚千画面对强敌不敢大意，紧握神剑不求胜功，沉稳自若临危不乱，纵然身陷绝境死战，稍有破绽便将一命倾危，且战且退间犹显一派从容。

数声铮琮过后，楚千画已连挡数招。

剑仍在，人亦然。

“但……楚某手中利剑，亦非等闲呐！”

“哦，是吗？那便拿出你所有的心机与实力为自己争取最后活命的机会吧。吾可是不会沽名钓誉手下留情呀！吾就不信如此实力悬殊的情形之下，你还能逃脱吾之掌握。除非奇迹发生，否则你唯有饮恨吞败殒命一途！”

“奇迹？楚某平生从不信什么奇迹之说，楚某只相信凡事不到最后绝不放弃，况且就算是真有奇迹发生，不也得让自己能够撑到奇迹出现才行吗？所以说嘛，做人呐千万不要异想天开自作多情，否则恐怕很难说最后是不是会变得怨天尤人丧心病狂啊！

恒河魔女，你说，楚某这句话说得对不对？虽然算不上什么千古名句警世良言，但作为一点儿经验之谈人生感悟来说，是不是也还算得上是有几分道理？”

“说吾是邪魔外道歪理邪说，但吾看你也不差嘛！但你的命可是要为你这番话付出代价呀！得意吗？那便为吾献命来吧！”恒河情魔·梦珠沙华怒杀心起，青陵宝刹随即出手瞬间暴涨耸立邪光遍照笼罩而下，再见恒河情魔·梦珠沙华厉掌猛然袭至誓言夺命。

“势已至此，无力可挽，亦无路可退，楚某也只能一赌了！”

魔刹邪塔即将如巨岳巍峨磅礴压下，狠毒厉掌更紧随其后不留丝毫生路！

楚千画此刻却再无半分真力元功可用，遂决意断绝舍弃一切招式武功，但凭心中一念坚守杀身成仁之志，就算此身魂魄皮囊尽为尘土云烟，也必不让邪魔猖狂邪恶如愿，“神剑华胥，刹那情禅，楚某虽也难舍心爱之人，但既取天下大爱之心，便早已难以两全吾俱所爱者！但若神剑有灵，华胥不死，但以吾楚千画之命，换神剑华胥替吾而活。

以吾一盏心灯，点燃那万家灯火。以吾一盏明灯，传至千盏万盏。传灯万世，永恒不灭。楚某之一生看尽这天下疮痍满目民不聊生，多少山河破碎多少家破人亡。唯一所愿者，天下仍燃，万家灯火。明灯一盏，万人一同。此愿若成，吾虽死无怨。”

以死明志，以誓寄剑，刹那情禅可通一切至情至爱，但楚千画却不知刹那情禅是否也能通心通神会意向神剑传递自己这一份江湖大义天下大爱之心。但即使她自己也全无半点把握，刹那情禅本就缥缈虚无，是否真能应现机缘，谁也无法预料难以说清。

不过也只是行至山穷水尽处姑且一试罢了，毕竟未经试过怎知就不会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坐看云起之时呢？

厉掌判死生，宝刹葬红颜，青陵宝刹即将落下，恒河情魔掌至瞬间！

却见……

神剑华胥突然旋锋而动，宏大剑气瞬间廊括方圆，清圣庄严万佛吟诵，一时天地清明圣传，再无任何邪恶污秽，任何邪魔挡者辟易，恒河情魔·梦珠沙华顿时竟被震退数丈，青陵宝刹也被这意外一剑贯穿粉毁。

“咿呀！哈哈哈，有点趣味！但一切尚未结束，此战是你自招灭亡呀！莫以为单凭此剑便能保你活命，恒河一怒，万劫不复，接下来真正的劫数才要上演啊！”

意外之外，劫数难逃，恒河情魔·梦珠沙华虽被震退，但青陵宝刹却并未消逝，而再度出现在其手掌之上，且劫数方休却又再起变数，“恒河怒海·青陵绝爱·浮屠血泪，这一招，吾便看你要如何挡下！莫以为恒河沙数下，亿百万千劫只是虚言妄语呀！！！”

神剑有灵，临危护主，虽未侵占神剑主人心智，却终难挡下眼前滔天祸劫！

刹那间！

晦暗苍穹之上，空濛月华之下，却惊见漫天血泪浮空而现，犹如火陨星雨纷纷向神剑华胥剑围结界剧烈冲击而来，顿时只见血光掩月映照苍穹半壁骇世惊人！

“劫数如此，生路尽绝，莫非真是在劫难逃天要亡吾，楚某今夜当真要命丧此地魂归九泉了吗？”

楚千画抬头看着苍穹之上那漫天坠落的浮屠血泪，却仿佛看见无数怨魂怨恨难消尽化鬼厉煞气，不由得竟是忘却了此刻自身处境安危，而只为这无数无辜惨死丧命的可怜之人心恸悲愤，“恒河沙数下，亿百万千劫。身与名俱灭，江河万古流。

在此刻之前，吾尚不明白此话究竟是何含义，但眼前一切却告诉吾，恒河情魔不死，梦珠沙华不亡，恒河之水难清，怨魂之恨难消。

楚某今夜倘若侥幸未死，侠者当为，在所不辞。吾必为天下之人，天地正义，那些无辜惨死在你手中的冤魂怨灵取你性命，祭奠亡者，抚慰亡灵，以彰正法，以肃天地！

身与名俱灭，江河万古流！此言只配仁人义士，邪魔妖人也敢自居万世流芳吗？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便看他日你我重逢再战，究竟是谁身名俱灭万劫不复吧！”

“有气魄，吾欣赏呀！但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恒河情魔·梦珠沙华自认胜券在握有恃无恐不由狂唳冷笑道。

“尽管得意去吧，楚某何惧一死。但若以为邪恶能够得逞，罪恶能够长久，那就大错特错了！如若不信，那便试试看吧！楚某此生诛邪无数，斩敌不计，平生所除祸害无数，生平所遇死劫难记。

但却从来不曾有过一次，似今夜这般如此愤怒如此愤慨如此忍无可忍怒不可遏，你恒河情魔·梦珠沙华一身滔天罪恶，若不能亲手让你伏诛，楚某当真无颜握剑枉活一世愧对天下之人呐！”

恒河情魔·梦珠沙华听罢，冷冷一哂，抬头一眼，缓缓笑道：“说得好，如此赞美之言，当真大悦吾心！可惜，遗憾的是，你今夜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言讫！

神剑结界惊现一丝裂缝，皲裂之声却如雷霆巨响！

随即，便是浮屠倾塌，血泪成河，恒河沙数，亿万怨怒，分不清眼前是人是物是正是邪，点点滴滴早已炼为青陵宝刹下浮屠血煞，惨死之悲痛，带血之怨恨，比那真正的流星火陨更甚百倍千倍不止！

楚千画纵然神功盖世，神剑无敌，亦难抵挡此劫万一尽使消弭。

更何谈，危在顷刻，今非昔比！

突然！

“轰隆”巨响！

神剑结界彻底破灭，徒留一道微弱剑芒划过夜空斜陷在地。

“终于，吾仍要命绝今夜永诀人世了吗？谢辞卿啊！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可还无恙，可还安好吗？抱歉呀！吾只有来生再与你相见了吧？

楚某此生未得半刻欢愉幸福，便是与你也只有患难相随生死共赴，世人皆以为你我不可一世尊贵荣华，却有谁知道你我二人为这武林苍生贡献付出过多少呢！

但若有人要问吾后悔过吗？

吾只能说，无论梦见城之灭，蜃楼涯之痛，还是四海八荒树下之怨，凤血凰崖之悲，楚某所爱者，乃这天下，与这江湖，以及所有天下可爱善良之人，以及你呀！”

“来吧！楚某在此，要取吾命，尽管来吧，吾等你啊！”

楚千画心知自己再无应对化劫之法，遂凛然无惧一身肝胆慨然不避！

鬼神皆惊，天地动容，幽幽明眸秋水，灼灼桃花眉目，此刻却犹如沉沉深潭云中月，烈烈烘炉火中石。

江湖之中如何洗练出如此倾城国色，浊世之中如何蜕变出如此巾帼英豪，乱世之下又有多少红颜多娇，却终其一生不见史册不留一笔不着一字不列一传。

“生未勒燕然，死……亦留人间！纵剑越千山，万岳我纵横！我青衣客楚无漾倚剑争世立此人间，何惧天地？无愧红颜！”

楚千画怒目圆睁，青丝猎猎，此生帷幄刀剑独行至今，她心中早已无悔无怨，仰天无愧。

唯一憾恨……

纵然临死之前，却不肯闭目含笑。亦如鬼雄要留人间，虽死亦不入黄泉！

烽火尽头，一片死寂中，就在一切将要结束之时。

却闻……

一阵悠远箫声浮动苍穹月色，所经之处旋动雷霆一阻劫祸！

“花间有梦月黄昏，只见桃花不见人。把酒一壶一白衣，洞箫一曲一浮沉。醉何须问，愁何须闷。心字成灰，踏梦成雪。洞名伐策不**，风沙一白不饶人！想要她的命，先问过洞名伐策·风沙一白答不答应。

不管你是谁，吾只劝你最好识趣，莫要洞心者教你识趣！”

把酒一壶，手握洞箫，狂沙掩月，白衣荡魂，洞名伐策·风沙一白踏尽狂沙征尘，终于在此时此刻姗姗来迟。

“抱歉，是洞心者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