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仍燃 第142章 情魔一念起，无尽劫数来

天涯亡命，鸳鸯离散，数不清恩怨情仇竟为哪般。雎鸠有梦，翻覆江湖，殊不知爱恨纠葛只是苦趣。

大风吹乱狂沙，明月把人愁杀，欲回头再看一眼那名与自己素昧平生却对自己豁命相救的江湖老匹夫，却只能强忍心中万分悲痛与无奈冒着狂沙不顾一切逃命，任由狂沙狠狠刮过脸庞留下斑斑血泪道道伤痕，也绝不愿让这份无可承受的相救之情满腔心血付诸东流。

“我不能回去！也不能回头！我必须要不惜一切地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我才能有机会为老匹夫报仇。只有活下去，我才不算辜负老匹夫今夜对我的舍命相救之情。

只有活下去，我才能替老匹夫继续扛起他肩上这一杆至死也不曾放下的江湖大旗，那一句他虽不愿开口也未及说出，但我却看得出他深藏眼底那最后的心愿，‘天下兴亡，热闹一场。匹夫有责，斩妖除魔……’”

匹夫豁命，不惜一死，不求任何恩情回报，只为换得他人一丝逃命之机。

然而。

江湖路尽难转运，天涯亡命是无常。恒河情魔一念起，亿百万千劫数来。

“恒河情魔，最恨无情。除佛灭道，青陵绝爱。佛无情，佛该弃。佛无道，佛该灭。佛负心，佛该死。佛弃我，佛该绝啊！”

……

楚千画硬闯狂沙怒海，一路狂奔逃命，却听见身后尘嚣四起，追兵紧追不舍，但她此刻却早已身心俱疲渐感不支，只能靠着心中那份不屈意志和信念，继续往前不顾一切地逃，不到最后倒下那一刻绝不放弃，纵使只剩下最后一分力气也绝不停步。

可是。

“恒河沙数，倾尽吾之所爱。亿百万千，须问劫从何来。青陵无泪，得意总相负。梦珠沙华，梦中偏折煞。终究所有，皆为虚妄。爱亦是错，恨亦是错。恒河爱过，一切皆错。吾为情魔，是谁之错？梦珠心碎，曼殊沙华，黄泉碧落，一念终末。”

蓦然，忽闻一阵绮花异香幽然袭至，曼殊沙华漫天纷落而下，狂沙之中再见骇世绝望身影，邪魅中集狂狷妖娆于一身，指间幻化托举一座青陵宝刹，近看似魔障化身罗刹模样，远望则似佛生女相慈悲狷狂，皆为起初恒河执念缘起一人，而今惟见亿百万千劫数化身。

“青陵宝刹之下，梦珠沙华之前。惟有屈膝之佛，或者叛情之魔。三千世间，吾爱不得，谁也不能得其所爱，恒河之中，沙数无尽，谁又能够得偿所愿。选择，屈服抑或辜负，吾之爱意与眷顾，你谅必心中有数吧！”

魔从天降，威震玄黄。狂沙献媚，天地无声。

天涯亡命终至末途，雎鸠有梦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逾万世，百年遗梦一花开。鹊桥如今叹奈何，可否苍天见悲怜？倘若恒河沙数是这天地劫数，沧海一粟又将是谁的宿命救赎，宿命之敌，终将相遇，注定命中，此劫难渡。

“雎鸠王花烬雪快啊！她不能有事，她绝不能出事啊！你等了这么久才终于等到与她同道而行默契相处的机会，你等了这么久才终于等到与她天涯携手结伴江湖的幸运，你等了这么久才终于等到鹊来花开一夕美梦的圆满。

怎能在这最后时刻让一切破灭，怎能让所有在这最后一程落空，怎能让她在这最后的梦里离你而去。

不能！绝不能！

吾是雎鸠王花烬雪，吾是世间最美的王，吾绝不容有一丝遗憾发生，吾绝不允有任何悲剧出现，吾……吾是绝望与毁灭之化身，焉能让自己也步向毁灭与绝望，任何阻挡吾得到幸福之人都该死该灭该亡啊！！！”

雎鸠王花烬雪心中似有感应，唯恐楚千画因自己误事而陷入危机稍有差池，遂再也无所顾忌无所保留，决意开启半死之命契机，亦即涅槃杀道雎鸠魔相，也是真正的洞心者·洞名伐策·风沙一白，手握伐策洞箫洞心无一物，随奏诛梦之曲洞见三世间，踏尽涅槃杀道洞世无爱恨，忏作无生之武洞彻无慈悲。

“抱歉，风尘仆仆，急急而奔，不顾一切疯狂，也要赶路的人，请留步！”

突然，雎鸠王花烬雪眼前不远处，却意外出现一人横道拦路。

“让开。”雎鸠王花烬雪。

“还是那句话，抱歉，请留步。”

“我没耐性听你在此啰嗦，别逼我。”

“呵，抱……”

愣住。

那拦路之人“歉”字尚还梗在喉咙，便惊见雎鸠王花烬雪洞箫出手，招不留手，怒不可抑，较之先前一战，此刻洞箫之威力倾泻，洞决杀伐之气，暴涨何止数倍，怒闯天堑难关，决杀一切阻碍的战意怒火更是骇人恐怖，但其眼神却已渐失机智清醒，愈战愈见杀性张狂猩红夺目。

“雎鸠王花烬雪，亦或还是该称呼你为洞心者·洞名伐策·风沙一白，究竟是选择保留自我意志，清醒活着，惯看江湖，风沙过后，仍能拥有一点留白。

抑或，还是沉沦堕落牺牲自我，再无清醒之日，毫无理智，惟杀不二，等到最后风沙过尽之时，最终却只留得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再拥有记得，就连自己也只是一件杀人兵器，再也尝不出这世间一切美味佳肴，再也记不起自己一生中所历经的任何事情，以及所有曾经最在乎与深爱的人。

如此，你仍愿意选择放弃自己吗？

难道你已忘却，吾当初赠你这一枝伐策洞箫其中的内涵深意吗？

吾希望今日之事，无论你有任何理由或苦衷，哪怕真是逼不得已，以后也永远都不会允许它再次发生。如若明白吾之苦心，你便不该轻易放弃自己。辜负自己，也愧对于吾。今日之事，吾可当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但如若你今后仍是如此任性妄为，执迷不悟，吾会亲手了结这一切。”

剑指一点寒芒挥洒自如，绚丽战火渲染一片狂澜怒海刀光剑影。洞箫杀伐决策皆自心意，沸腾怒火直冲天际四野誓要闯过眼前天关。

“废话少说，让路！”

“路就在你脚下，任你来去自如，谁也无法阻挡，吾更无意为难。但有些路一旦选择，便再也无法回头，你确定接下来你所要去走的路，真是你心中真正想要走下去的路吗？你确定这条路能可带给你真正的归属与幸福吗？

须知江湖不只有一己所欲的爱或恨，还有许多无辜的人绝不该被祸及遗忘牺牲呀！

你可知就在方才吾来此之前，一位年岁已逾百岁的白发老者，一名在你雎鸠王花烬雪这样绝顶强者之人的人眼中看来，或许难以入眼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匹夫老者，一名早已忘却自己过往一切自称老匹夫，再也寻常不过，再也渺小不过的江湖客。

他为了对自己的兄弟负责，为了心中那一点江湖侠义之心，更是为了让你所在乎的那个人脱离险境，他毫不犹豫便选择了牺牲自己保护别人，至死也不曾后悔放弃过自己始终坚守的道义与信念，那便是‘天下兴亡，热闹一场。匹夫有责，斩妖除魔。’

难道说你雎鸠王花烬雪自认还不及一位放眼江湖毫不起眼平庸尔尔，早已白发苍苍却初心不改的江湖老者老匹夫吗？

吾只问一句，你可知羞愧吗？”

“老匹夫……死了？”雎鸠王花烬雪惊闻噩耗，竟突然感到一阵心酸悲凉，虽只是匆匆一面之缘，但他却能感觉那名老匹夫颇有些善解人意古道热肠，让人不由自主便想亲近结交，他原本还想着等以后有就会再回去找老匹夫喝喝酒谈谈天，一起品评人间事江湖事天下事，一起笑谈着这人生的各种酸甜苦辣。

可却不曾想仅只是这短暂一别便已生死两隔再无机会。

“嗯。”

“老匹夫死了，那她岂不是就更危险了！”雎鸠王花烬雪道。

“所以，吾特意在此等你，便是害怕你过分担忧丧失理智，一时冲动做下错误决定走火入魔，雎鸠涅槃杀道，半生半死之命，轻易不可妄动，否则必遭劫数。所幸这回吾来得及时，不然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你想救她的心情，吾了解也明白，但你若因她而毁掉自己甚至失去自我，走火入魔，误入歧途，那你以为她会为此感到满意欣喜吗？抑或者，你也根本就不曾考虑过她的感受，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好过，是吗？”

“我……”

不等雎鸠王花烬雪回答，剑指瞬间疾出已直接摁在其心口，“你有何话要说，不妨以后再说不迟，现在吾先助你抑制体内杀性，再为你暂且稳住雎鸠魔相功体，待你顺利救人之后，一切便自会恢复如初。

当然，你自己心甘情愿为取鹊来花所做出的牺牲损伤，即便是吾也只能为你遗憾惋惜却无能为力了，世间一切向天地命运所讨取之物皆有其代价。

但你既然早已选择为她默默承受背负这一切，那吾也只能希望你能不负所待失有所偿称心如愿不留遗憾。”

“多谢，我必会将她救回！”雎鸠王花烬雪虽仍保持着雎鸠魔相功体，却已渐渐恢复理智不再受功体所制，尽管能够维持雎鸠魔相的时间很短暂，但这也是他所能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后的机会了。

“且慢，劳烦替吾带句话。吾有一久违故人，久未谋面，难得机缘撮合，可与她再度重逢，吾今夜会在江湖老家酒家温酒一壶等候她的到来。请她务必准时前来赴约，如若不来，一切后果由她自负。”

“嗯，我会将话带到，雎鸠王花烬雪说到做到，放心吧。”

萧萧夜色，凄寒彻骨。鹊来花开，雪烬何来？江湖路上，恩怨情仇。一夕独见，梦短缠绵。雎鸠有梦，在水一方。情魔有恨，恒河难渡。众生何苦，情天逐鹿。争逐江湖，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