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第11章 第 11 章

库房内可供藏身的地方有限，货架之间空隙虽大却容易被发现。情急之下，白洛瞥见墙角有一个用来存放杂物的大立柜，空间勉强够用。她毫不犹豫地拉开柜门，将翰宁儿迅速推了进去，自己也跻身进入，随即轻轻合上柜门。

柜内的空间远比想象的更狭窄、更黑暗。两人几乎紧贴在一起，才能勉强容纳。刚刚的动作，使得两人的呼吸有些急促，温热的气息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不可避免地交织、碰撞。

白洛能清晰地感觉到翰宁儿身体的柔软和微微的颤抖，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草药清香。翰宁儿的额头几乎抵着她的下颌，每次呼吸都轻轻拂过她的侧颈，带来一阵微妙的痒意。白洛下意识屏住呼吸，身体有些僵硬，握着剑柄的手心有些潮湿。翰宁儿更是连耳根都红透了，尽力缩紧身体。

与此同时，房梁上的盛羽将身体贴的更紧。

而原本打算搜查后院的沈曳，听到信号后，闪身躲进了角落的一处茂密藤蔓之后。看着一伙大约四五人，提着昏暗的灯光，径直从后门进入当行。

那伙神秘人低声交谈，语气急促：

“这次只能再搬走一半，剩下的明晚再来吧。”

“今晚为什么会突然改时间啊？而且还这么着急。”

“多嘴！上面的决定，搬就是了。”

“知道了……”

他们从枯井中陆续吊起几个沉重的木箱，小心翼翼地装上马车，随后便如来时一样，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后院重归寂静，只剩下风吹过藤蔓的沙沙声。

等待片刻，确认无人，沈曳谨慎移动，走到那伙人吊东西的地方。借着月光发现那块石板边缘似乎有经常移动的痕迹，与周围的青苔生长情况不同。

她搬开石板，一股阴冷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确认安全后，盛羽、白洛和翰宁儿迅速聚集到了枯井边。

“他们运走了一些东西，说里面还有。”沈曳压低声音，指着枯井，“而且时间变了，看来我们快查到背后的人了。”

白洛将绳索固定在井沿：“我下去看看。”

翰宁儿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眼中带着担忧：“小心，下面情况不明。”

白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点点头：“放心。”

白洛利落地顺着绳索滑下枯井。井壁潮湿，长满滑腻的青苔。井底不深，落地后，她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井底一侧——那里赫然有一个被人工凿出来、仅能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她矮身钻了进去，里面是不大的狭小空间，散发着一股金属和尘土的味道。

火光扫过，几个同样制式的大木箱随意堆放在那里，其中一个箱子没有完全盖严，露出码放整齐、银光闪闪的银锭！

白洛拿起一锭，入手沉甸甸，但银锭的色泽过于亮白，边缘铭文虽仿造得极其相似，但也能看出细微的差异。

私铸的官银！而且数量如此之多！已经不仅仅是假铜钱了！

白洛心中震动，私铸官银，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这不只是要扰乱市场，是有人意图制造经济混乱，动摇国本！

她不敢久留，迅速攀上井口。

“怎么样？”沈曳立刻问道。

白洛面色凝重，沉声道：“是私铸官银，数量不少。看来他们运的就是这些。”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必须立刻禀报太子。”翰宁儿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撤。盛羽留下暗中监视，看看是否还有人来。”

太子萧明璋在听取白洛的密报后，脸色阴沉。假铜钱尚且能说是扰乱市场，私铸官银，这简直是在刨北离的根！

他立刻下达密令：“白洛，孤予你调动一小队暗卫之权，务必盯死永昌当行的夜间运输！查明那些货物在码头的最终藏匿点，但切记，未有十足把握，不可轻举妄动，以免销毁证据。”

“臣，领旨！”

接下来几夜，白洛亲自带队，结合盛羽摸清的路线，对永昌当行驶往京西码头的马车进行了严密跟踪。这些马车行踪诡异，但最终指向了码头区域一片废弃货栈，那里并非是盛羽和白洛发现的仓库，而是独立的区域。

暗卫回报，马车进入后，货物会被迅速卸下搬入内部，具体存放位置无法探知，但这里绝对是最终藏匿点。

与此同时，盛羽和叶荣昭并未放弃对幻梦散的追查。叶荣昭利用她混迹市井的本事，伪装成收购稀有药材的商人，在黑市与人攀谈、套话。盛羽则像幽灵般游走在阴影中，观察着每一个可疑的交易。

几天下来，收获寥寥无几。直到在一处贩卖域外奇物的阴暗摊前，叶荣昭拿出翰宁儿描绘的有幻梦散部分特征的图样询问，摊主眼神微微一变，虽摆手说“没见过”，但瞬间的异常没能逃过旁边盛羽的眼睛。

盛羽暗中尾随摊主收摊离开，穿过迷宫般的小巷。在一个拐角，一个穿着灰色布衣、低头行走的男人与盛羽擦肩而过。

就在交错的瞬间，盛羽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那个人自然垂落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红色的疤痕！

是他！在兴隆布庄兑钱的陌生人！

盛羽立刻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然而，黑市巷道错综复杂，人流杂乱，就这么一眨眼，那个“疤人”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盛羽又在周围搜查了一圈，却再也找不到那人踪迹。脸色冰寒，回到与叶荣昭约定的汇合点。

“怎么样？有发现吗？”叶荣昭迎上过来。

盛羽语气中带着懊悔：“看到‘疤人’了，和他擦肩而过，跟丢了。”

叶荣昭先是一惊：“至少证明人是存在的，而且在活动。他出现在黑市会不会与那摊主有关？”

两人只能又将重点重新放回摊主身上。经过连日的暗中监视，她们发现那摊主确实与一些形迹可疑地人来往，但并未直接交换物品，似乎只是在传递信息。

盛羽和叶荣昭带着两条线索回到密院，与白洛确定的“废弃货栈”信息合并，案件轮廓似乎清晰了一些。

“疤人”的出现，说明他仍是关键环节之一。黑摊主可能是一条通往幻梦散的暗线。

太子听着五人的报告，下令：既然找到了他们的老巢，便不能再等。白洛，三日后夜间，突袭废弃货栈，要人赃俱获！盛羽、叶荣昭，你们继续盯住黑市，揪出‘疤人’和黑摊主。

三日后子时三刻，白洛率领太子暗卫与部分密院协同人手，精准而迅速地突入守卫森严的货栈。里面果然堆满了即将运走的假铜钱和私铸官银，还抓住了数名管理人员。

人赃并获！

太子闻讯大喜，下令将所有证物和人犯，全部暂时押运户部衙门，严加看管，准备次日由三司会审。

然而，胜利的喜悦仅仅维持了几个时辰。

一名在户部毫不起眼的小官吏，突然状若疯癫，冲向存放证物的库房，举起火折子！他口中发出嚎叫，眼神涣散，正是中了幻梦散的症状！

“污秽！都是污秽！烧掉！”他嘶吼着，不顾守卫阻拦，把火折子扔向证物堆！

“轰——”

烈焰瞬间冲天，吞噬堆积如山的假铜钱和银锭。混乱中，那名官吏投身火海，巨大的冲击破将试图上前阻止的白洛狠狠的掀飞出去，撞在廊柱上！

“白洛！”随后赶来的翰宁儿目睹这一幕，惊呼着冲过弥漫的烟尘和四散救火的人群。

白洛倒在瓦砾中，额头被飞溅的木石划破，鲜血直流，人陷入昏迷状态。

翰宁儿立刻跪倒在地，迅速检查白洛的伤势。她手法娴熟地先止血，又取出药丸喂白洛服下。盛羽等人慌忙跑来，看到翰宁儿半抱着白洛，“怎么回事？白洛还好吗？”

翰宁儿声音有些颤抖：“把白将军抬走吧，尽量不要碰到她的左臂。”

大火最终被扑灭，但大部分□□已被焚烧，抓获的人犯在混乱中被灭口，无一存留。那名官吏也只剩下烧焦的尸体。

太子震怒，朝堂人心惶惶。背后的人手段狠辣决绝，一环扣一环，精准地预判了他们的行动，更是在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时，给予致命一击。

永昌当行随着货栈暴露和户部大火，彻底废掉。

清晨，密院小院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白洛脸色苍白地靠在床榻上，左臂被翰宁儿固定好，额头上也被包扎着。她眼神冰冷，蕴含风暴。

沈曳更是脸色难看：“我们被算计了。从我们盯上永昌当行起，或许就落在了对方的计划中。他们故意让我们找到货栈，然后……‘帮助’他们销毁。”

叶荣昭：“现在，我们手里只有两条线。”她竖起两根手指，“黑市摊主及行踪不明的‘疤人’。”

整个案子陷入死胡同，希望渺茫。

就在密院五人重新调整布局时，京城一处深院内，一个身着暗紫色锦袍的男子，带着一种阴柔之气，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枚温润的玉佩。

听着属下低声汇报户部衙门那场“意外”的大火，以及众人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轻蔑的弧度。

“呵……”他轻笑出声，“烧的好啊！正好让我们的太子殿下清醒清醒，不要真的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

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语气里带着不屑：“一群思想简单的人，蠢！”

他微微侧头，吩咐手下：“让黑市那边的人收敛些，那个‘蜈蚣疤’，暂时不必出现。”

[摆手][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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