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大赛还剩七日。
适才修缮闲妙院,这会再去练武势必被夫人骂个狗血淋头。
周怜提议去野外骑射,去演武场练枪法。他们默契的达成共识,先将其他人比下去,两人再决一胜负。
说起比赛,戚娟娟打起十二分精神,携日而出披星戴月而归。这些时日戚娟娟将周怜视作盟友,但周怜呢,似乎不是。
他对戚娟娟认真执着的韧劲有了一丝情愫。她和整日研究如何变美如何接近如意郎君的晋都山大小姐们不同。她特立独行,与众不同,拥有独一无二智慧果断的灵魂。
连续半月都是周怜睡地下,纸包不住火,终是被丫环发现了,悄悄禀告了晋国夫人。
“大郎君和大娘子至今还没有圆房。”
晋国夫人就周怜这么一个儿子,当然希望儿媳戚娟娟能为周家传宗接代生下嫡长孙。
夫人听了满目愁容,单独把周怜叫入新枝院与她谈心。
周怜靠在官帽椅上,微眯着眼,神情倦懒。
“怜儿你是晋国公府唯一的嫡子,母亲希望你能延续香火,为周家开枝散叶。打仗这事儿谁又说得准,今日太平安宁,明日战火纷飞。”
“你和娟娟是皇上御赐的婚姻,倍受重视。而你们两个都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焉知没有个行军打仗的机会?”
“皆是生死有命,母亲怎能不担忧?”
“夜长梦多,怜儿应与娟娟早做打算......”
周怜本左耳进右耳出,夫人越说起将军身份,他越就听进去了,不光听进去,还记在了心上。
他脸色骤变,敛眸凝重,心思重重地回到闲妙院,进了月洞隔门,戚娟娟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帮周怜铺床问道:“母亲说了甚?”
周怜挑起眼尾,装作云淡风轻,逞能道:“未说甚。一些无关紧要的说教。听听便罢。”
周怜嘴硬戚娟娟是了解的,没继续拆穿,铺好了床褥还额外加垫了床新被,近日天寒,大赛将临,别冻坏了她的盟友。
周怜低头瞧着加厚的床褥松软,半息不挪眼。戚娟娟已经躺下,他还愣住原处。
戚娟娟侧脸望向周怜,他杵在木架边,两眼盯着床褥出神。
“想什么呢?”
周怜眨眼回神,微张着唇瓣看她,忽又抿起嘴。
低眸、抬睫。低眸、抬睫。
周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戚娟娟开门见山问道:“你想说甚?”
周怜抿唇笑笑,丹凤眼含情脉脉,柔弱中带有一丝乞怜,像撒娇求食的小狗崽。
当然,怎能喻他是狗呢!戚娟娟暗想不合适。
小狼崽?
也不对。
他眼含秋水,温柔的没有攻击力,真诚直白的能让人轻易卸下防备。
不是小狼崽,像被雨淋湿犬毛的柔弱小狗。
对,就是小狗。
“小狗。”
想着想着,戚娟娟朝着周怜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地,戚娟娟眸色慌乱,赶紧捂住嘴巴,将身子默默往下缩,剩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尴尬的瞧着周怜。
“什么?”
戚娟娟摇摇头不敢说话,继续捂着嘴。
周怜指尖指向自己,瞪大了眼,惊讶地说道:“你骂我是狗!”
“不不不!”戚娟娟摆手否认,头摇成了拨浪鼓,用被角遮住半张脸:“我说比赛谁输谁小狗。”
戚娟娟赶忙把话往比武大赛上扯,开始与他讨论战术策略,想着如何取胜达成合作共赢,哪知某人突然根本没在听,戚娟娟说话的功夫,周怜已经越过地铺挨近床榻边了,一个劲的盯她看,凤眼浓烈炽热,恍然间,连着那颗泪痣都在暗送秋波示意她晦暗不明的情愫。
戚娟娟眨眼害羞,试问他:“你想做甚?”
周怜被问得玉颈红温。他害羞地摸着后颈,低眸不敢看她,望望半片垂泻在床尾的水青色卉木蚕丝轻纱。
毕竟他未行房,提到此处,多有青涩。
他不好意思说出来,一张脸憋得白里透红。
终是没说了,把想法放在了心里。
“天寒,注意身子。”
比武大赛当日,兵部尚书宣布彩头是一副黄金战甲。
赛制共分为三项:射礼、蹴鞠、对战。
他们共同谋划共赢,结果正式宣布时,尚书大人才告诉参赛的军士周怜是人质。
周怜听到自己是人质时,如晴天霹雳般,定在原处。兵部尚书拍肩安慰他,小声道:“以周将军的实力参赛岂不欺负人?戚将军实力不详,陛下特意交代老臣要在这次比武中探清她的底。不然,你夫妻二人断然都是人质。”
兵部尚书简单说了两句,为不耽误大家比赛让周怜先去山顶等候,哪里有人接应。
周怜眼神掠过众人寻找戚娟娟,他抿嘴歪头无奈至极,戚娟娟小鹿眼弯起月牙给他安慰,以唇语说道:“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周怜点点头,跟着护卫上了马往山林中去了。
“比试过程中不可伤及性命,但是难免有磕碰受伤,地形图标记的朱砂处有太医驻扎营地,确保及时医治。”
“参加比试的所有人共分两组,抽签决定。蓝签为匪徒,红签为将士,将士负责营救,匪徒则阻止营救。每支签上都有点位,开始时所有人去向自己所在的起始点。”
“你们肩膀、大腿和心脏位置捆绑的三处沙包,当击中肩膀与大腿的沙包时需原地停留一刻钟,若是击中心脏处沙包则立即退出不得逗留!”
尚书大人交代完毕便敲锣宣告比试正式开始。
一群人排队抽签,快到戚娟娟时她心里忐忑不安,默念着千万不要抽中蓝签,否则答应周怜的事情就办不到了,所幸,最终抽了根红签,签上点位在后山林屋处。
后山里,戚娟娟遇到一帮没绑沙包的军士,他们看了看戚娟娟手里的签,将她带到指定点位。
他们也许是负责维持山内秩序的护卫。
侍卫告诉戚娟娟,他们其中有人参与情报供给,需找到接头人并与他比武,获胜可得出人质点位,反之匪徒也可销毁情报。
共同点是他们皆可刺毁两方沙包。
侍卫与戚娟娟透露:“山林里的几个护卫是破羽军派来的人,天下一等的武林高手。”
破羽军!
负责保护皇上安危,专杀叛军党羽暗卫组织。
神龙见首不见尾。
从后山林屋出发,一路碰山几个红方军友,一问是刑部和大理寺派出的人。
他们合伙排查了半个时辰,在山腰处遇到了一伙“匪徒”。
匪徒气焰嚣张,见到他们就出手。
戚娟娟反应迅速,绕树干躲避偷袭,几人真刀真枪的大杀一场,好不容易找到了的两位同伴被来者不善的“匪徒”刺破心脏沙包,“毙命”于此。
复仇心切,戚娟娟挥舞玄天新月刀,击杀了一众“匪徒”。
必须在规定时辰里找出周怜,杀多少匪徒是没用的,所以戚娟娟一路并未开战,能躲则躲。
半道遇上休战一刻钟的观月,两人并肩而行,途中一茅草屋茶舍突兀可疑,店小二热情地招呼她们:“客官坐下歇息,喝口茶再走呗。”
戚娟娟很冷静,察觉有诈不敢留下。
店小二吊梢眼犀利寒光,即使穿着粗布也难以掩盖贵气,打眼一看就知武力超群,实非普通护卫。
她在犹豫该不该与他比试。
那人提着瓷壶往桌上的杯盏里倒了杯水,开口道:“戚将军莫不是怕了?”
观月覆在戚娟娟耳畔:“小姐,不如我先会会他?”
“此人是破羽军,你可有把握?”
“破羽军?!”
观月默默退到戚娟娟身后,嘟囔着嘴:“还是小姐您上吧。”
“怕便不会来此。”
戚娟娟站在茶舍外的竹条栏杆处,那人端着新沏茶汤送到戚娟娟面前,二人隔着栏杆对话。
“既然戚将军不怕,何不与我一较高下?”
“谁人不知玄鹰阁的破羽军武功高强,与之一决高下莫不等同自寻死路。”
戚娟娟还在犹豫该不该费时与他比试。
目前她尚不知晓周怜的位置,若赢了他,能更快解救出周怜。
但随时有被刺破心脏沙包的风险。
“我有你夫君的方位。打败我可助力你剿灭匪徒,已决后患之忧。全心救出人质。”
这位素未谋面的破羽军似乎在诱她出手。
与破羽军交手机不可失。
戚娟娟面色冷静,淡然接过破羽军递来的杯盏,一饮而尽。
“你叫什么名字?”
“陈燃舟。”
周怜在山顶东南角的木屋里待了此生最漫长的两个时辰,他手脚被麻绳捆绑,移动费劲。期间一直没人上山,匪徒在外守着不曾进来。
终于在绝望中进来......
一个土匪。
好巧不巧,土匪首领是他好兄弟,周怜这下见着活人激动与他套近乎:“陈燃舟,你快帮我松绑了,捆两个时辰,都要抽筋了。”
“老实点!不许动!”
陈燃舟沉浸在匪徒首领的身份中无法自拔。
“你匪徒当上瘾了?”
周怜翻记白眼,好兄弟一本正经唱戏叫他属实不适应。
“平日哪有机会做土匪,当然过瘾啊!”陈燃舟捋捋粘在嘴边的假络腮胡,摸摸脸上以假乱真的刀疤,再看眼自己的好兄弟被捆螃蟹似的五花大绑,幸灾乐祸地偷笑。
“被俘虏的人质少跟本首领套近乎,老实点!不然把你嘴也堵上。”
周怜嗬笑顶腮遏制怒火,微微点头道:“好你个陈燃舟。”
“叫我陈首领。”
周怜敛眸,强颜假笑......
“你别嚣张,一会我娘子会来救我出去。”
“戚大将军啊?还在茶馆罚站呢。”陈燃舟将刀在袖口上擦拭一圈,眼神阴鸷凶狠地望着周怜:“你说......我现在把你们夫妻二人都杀了,会不会很有趣?”
陈燃舟一阵冷笑。
周怜扯着麻绳,焦急担忧哪顾得上陈燃舟的戏瘾:“喂!你没伤她吧?”
陈燃舟脸“唰”地冷下来,眼神不阴鸷了,只有无尽的难堪:“没看到我现在换行头了吗?”
“我堂堂玄鹰阁阁主。”
“脸往哪搁......”
周怜反应过来,一阵洪亮爽朗的嘲笑。
“原是我娘子的手下败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