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宜等人回到听竹阁前,兰莺早已带人在门前候着。
“兰莺姑姑。”姜洛宜快步上前,歉意道:“让姑姑久等了,姑姑快请进。”
“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特意在南苑里挑了几个手脚伶俐的宫人,您过目过目,要是满意就把人先留下,等回宫后再挑好的。”兰莺转身向身后几人道:“还不过来拜见姜才人?”
四个年岁不大,容貌清丽的宫人上前一一行礼。
“奴婢吉云拜见姜才人。”
“奴婢吉雪拜见姜才人。”
“奴婢夏茉拜见姜才人。”
“奴婢玉珠拜见姜才人。”
姜洛宜一一打量,发现四人中容色最好的便是玉珠,五官虽比不上她,但一双杏眼盈春水,却有一股天真烂漫之态。
“都起来吧。”姜洛宜转头对兰莺笑道:“难为姑姑费心了,快请屋里坐吧。”
“才人客气了,奴婢还要赶着回去复命,下次再来向您讨茶喝。”兰莺推辞,姜洛宜也不好强求。
“这天越发冷了,才人快些进去暖暖身子吧。”兰莺看了一眼姜洛宜身后的竹湘:“若奴才们用着不顺心,才人派人来报即可。”
“好,姑姑慢走。”姜洛宜想了想又道:“等贵妃娘娘得了空,我再上门拜谢。”
“娘娘早就料到了才人会如此多礼,便嘱咐道等天气暖和些了,再宣才人说话。”兰莺又向姜洛宜福身后才离去:“奴婢告退。”
姜洛宜敛下眸中的笑意,却勾起嘴角:“竹湘姑姑请进。”
“才人请。”竹湘的视线此时才从玉珠的脸上移开,眼角眉梢处竟浮现了几分冷意,冷着脸跟着姜洛宜进了听竹阁。
因着时间匆忙,崔贵妃所赐之物还没来得及收起,锦盒们依次排开,倒把本来简陋的听竹阁衬得富贵了几分。
“我这儿没有什么好茶,姑姑将就喝着暖暖身子吧。”姜洛宜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白玉海棠茶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是自制的莲子茶,不仅身上暖了,还口齿留香。
不过竹湘只是抿了抿便放下手中的杯子,眉宇间划过几分嫌弃,“才人客气了,不过奴婢还得回去服侍贵嫔,就不打扰才人了。”
“恩,姑姑慢走。”姜洛宜对她自然也没有对兰莺的亲近,连忙点了点头,让知意去送,半句挽留的话语都没说。
只是两人刚到门口,高无庸便来了,而他身后则是站着长长的一条队伍,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锦盒。
竹湘一改刚刚的冷淡,快步上前笑道:“高公公。”
“公公这是……”竹湘留意到高无庸身后的队伍,脸色不由得变了变,这、这都是赏给那姜才人的?
高无庸却没有搭话,而是对知意问道:“才人如今可得空?”
“小主刚回来,这会儿在内堂里,公公请。”知意见识到竹湘的千人千面,也知道竹湘狗眼看人低瞧不上自己主子,当即也不送她,迎了高无庸进殿。
竹湘见两人无视自己,气得跺了跺脚,心下恨道:好你个姜才人!仗着皇上喜爱便目中无人!连带着底下的人也开始狗眼看人低!
愤愤转身,心里早就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此时姜洛宜轻靠在软垫上,继续打量着眼前规矩站着的四人,让她们一一报了之前在哪做事。
四人依次报了。
吉云和吉雪是亲姐妹,之前是花房做事的。
夏茉和玉珠则在珍宝阁里的,而且四人都是识字的。
姜洛宜思忖不语,四人规规矩矩站着,心里却不由得紧张起来,不知新主子此时此刻想的是什么。
“奴才见过才人。”高无庸刚进门便看到站着的四人,笑道:“想来这几位是贵妃娘娘送来服侍才人的吧,倒是老奴动作慢了。”
姜才人忙让知意上热茶,笑道:“劳公公替我费心了。”
“能替才人费心是旁人求都求不来。”高无庸看了一眼那四人,随后才又笑道:“皇上心里挂念娘娘,命奴才过来问问娘娘这儿还缺了什么?”
说着,便命人将锦盒都送进来。
宫人们鱼贯而入,依次将手上的锦盒小心地放下,只是屋子里的桌子柜子不多,锦盒都快放不下。
“有皇上和贵妃娘娘的照拂,我这儿什么都不缺了。”姜洛宜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珍宝,神情淡淡的,只是勉强装出高兴的模样。
高无庸见状不由得小心猜测起来,又想到刚遇到的竹湘,心中便有了答案,又笑道:“那老奴不打扰才人歇息了,若短了什么,才人尽管吩咐下去便可。”
“好。”姜洛宜点了点头,嘴角虽带笑,但眉宇间的愁绪却是压都压不下去。
高无庸将她此番神态都收入眼中,暗暗思忖。
刚从听竹阁出来,立马就让身边的人去打听了,还没等他回到承德殿时,魏贵嫔为难姜洛宜一事的始末他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难怪姜才人刚刚心绪不宁。”小武子在旁边听着,小心地插话道:“姜才人这是得罪了魏贵嫔。”
魏贵嫔是什么人啊,那是连皇上都敢甩脸子的人,姜才人得罪了她,只怕这苦头还在后头呢。
高无庸睥睨了一眼小武子,训斥道:“多嘴,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议论了。”
小武子是自小就跟在高无庸身边的,不仅不怕,更是笑着又小声说道:“只敢在您老人家面前说说。”
高无庸知道小武子是个稳重又机灵的,但还是多交代了一番:“管好你这张嘴,别惹出什么祸事来。”
“是,徒儿明白。”小武子又小心问道:“师傅,这事您怎么看?”
高无庸打了一下小武子的帽子,怒骂道:“你这小兔崽子,好好当你的差,别什么事都瞎打听。”
小武子泄了气,故作可怜道:“徒儿知道了。”
高无庸见不得他那样,又好气又好笑,终还是对他说道:“皇上正在兴头上对这姜才人上心着呢,姜才人受了委屈,咱们这些当奴才的自然是要如实禀报。”
总不能让姜才人自个儿向皇上告状吧,那多掉份啊。
而且身为皇上的贴身总管太监,总得以皇上喜乐为重,皇上既疼了这姜才人几分,他自然也要多卖她几分人情。
“可是魏贵嫔那儿……”小武子不由得担忧起来,生怕高无庸因为姜才人而得罪了魏贵嫔,被魏贵嫔记恨上了。
“蠢货。”高无庸恨铁不成钢重重地敲了小武子的帽子,不再理会他,自个儿进去向萧衍禀报。
高无庸动作又快又轻,并没有发出多大声响,但萧衍却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于是他头也没抬,直接问道:“如何,姜才人那儿可还缺了什么没有?”
高无庸暗暗心惊,他虽知道皇上对这姜才人有几分新鲜,却不曾料到皇上对她这般看重上心,连这么些小事都要亲自过问。
连忙收敛起心神,小心回复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将东西送到时,刚好碰着贵妃娘娘身边的兰莺,说是奉贵妃娘娘之命送了几个宫人到姜才人宫里服侍。”
萧衍点了点头:“她那儿只有一个宫女服侍,确实太不像话了,倒是贵妃想得周到,如今在南苑里便将就些,等回到宫里,让皇后再挑些伶俐的过去。”
对于姜洛宜,他还是满意的。
无论是她的容貌身段,还是她缠绵时的风情,或娇或媚,似乎都比这宫里人更胜一筹。
鱼水之欢,更让他通体舒畅,回味不已。
如此尤物,他自然喜爱几分,又想到这三年来她过的苦日子,难免又心疼几分。
难为她受了这么磋磨,眸光依旧澄清明亮,一点都没有染上宫里的郁气绝望。
“才人还说得了您和贵妃的庇佑,她那儿什么都不缺了。”高无庸如实道:“只是老奴这么瞧着,才人似乎心里藏了事。”
萧衍放下手中的笔,用热毛巾擦了擦手,才接过高无庸手上的热茶平静道:“哦?什么事?”
高无庸当即将魏贵嫔当众为难姜洛宜一事说出。
“宣陆瑾之过去为她探脉。”萧衍神色未变,但眼中的冷意却悄悄染上了眉头。
“是。”高无庸越发心惊,要知道这位陆院判可是皇上的人,不曾想这姜才人竟有如此造化,能得皇上如此维护。
姜洛宜换了一身便服,把繁杂的发髻打散了,只用一支镶珠翠玉簪子轻轻挽着,几缕青丝散落,配了一身的黛青色云锻长裙,倒更显几分妩媚风流。
萧衍和崔贵妃送来的东西太多了,知意一人实在难以将全部东西都登记入库,姜洛宜便命玉珠四人一起协助知意。
几人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将东西都归置好了。
只是这头刚歇会儿,魏太后那边又来人了。
姜洛宜挽了挽鬓边的碎发,让人将人请进来。
来人是一位年岁不大,但看上格外稳重的女子,不同于竹湘将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她眉眼弯弯,很是温和有礼:“奴婢杏夏见过姜才人。”
“姑姑快请起。”姜才人点了点头,忙让人赐座。
杏霞却推辞笑道:“太后娘娘和贵嫔娘娘记挂才人的身子,特意命奴婢送了些滋补的药材过来,才人若觉得用了好的,尽管派人来取。”
“劳太后和贵嫔担忧了。”姜洛宜神色不变,只是眼底再无笑意。
明晃晃地送她药材,还是想拿她的病她的身子来做文章?
“太后旨意,说是让才人养好身子,尽快替陛下开枝散叶。”杏夏话音一转,又笑道:“贵嫔今日也不过是担忧皇上和才人的身子,才提出请御医为才人诊脉,还希望才人不要放在心上,毕竟日后还是要一同服侍皇上皇后,总不能心里藏了事,坏了和气。”
“这是自然。”姜洛宜点头浅笑:“贵嫔娘娘抬举,我已感激不尽,又岂敢有旁的想法。”
得了姜洛宜满意的答复,杏夏准备回去复命。
只是刚出门还没走远,杏夏便看到高无庸和陆瑾之进了听竹阁。
看着陆瑾之颀长清俊的身影,杏夏不由得眉头轻蹙,她这头才带着魏太后的旨意来敲打姜才人,那头皇上便派了陆瑾之来替姜才人诊脉?
难不成皇上心里因着今早的事恼了贵嫔?
特意派了陆瑾之过来诊脉,就是为了维护姜才人,打贵嫔的脸?
杏夏越想越心惊,脚步不由得加快,但一想到魏贵嫔的脾性,杏夏更是面带愁容。
皇上此举是明晃晃地抬举了姜才人,落了魏贵嫔的脸面,只怕魏贵嫔心里更觉姜才人碍眼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虽是太后身边服侍的人,但听太后的意思,是有意将她拨给了魏贵嫔,在魏贵嫔身边伺候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得不为魏贵嫔多想几分。
只是魏贵嫔是那样的脾性,姜才人又是这样的恩宠,只怕又是一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