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姜洛宜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位身穿正青色宫装的宫女来到姜洛宜跟前,恭敬福身道:“奴婢竹湘参见姜才人。”
“竹湘姑姑快请起。”姜洛宜认得,来人是魏贵嫔身边的宫人。
“奴婢奉太后和贵嫔之命,特意前来护送姜才人回宫。”竹湘虽扬起了嘴角,但眼里神态却没有半分的笑意,眉眼处若隐若现的是与她主子如出一辙般的鄙夷。
“不必劳烦姑姑了,我可以自个儿回去。”姜洛宜可不敢让这尊大佛护送,连忙摇头拒绝。
竹湘仍旧是那毫无温度的笑容:“太后娘娘懿旨,别说是奴婢了,即便是您也不能不遵,您就别为难奴婢了。”
姜洛宜尴尬地点头笑了笑:“是我思虑不周,让姑姑为难。”
竹湘视周围如无物,直接打开一个锦盒笑道:“才人不必如此惶恐,太后娘娘和贵嫔娘娘体谅您昨夜劳累侍奉皇上,特意下令赏您这支碧玉玲珑簪,也算是太后娘娘和我家娘娘对您的一番心意,请您一定要收下。”
顿了顿又加重语气道:“昨夜我家娘娘偶感不适不能侍奉皇上,幸得姜才人偶遇皇上,也算是替我家娘娘解忧了,这簪子是您应得的。”
姜洛宜看着盒子里通体碧绿的簪子,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却不得不笑道:“是太后娘娘和贵嫔娘娘抬举了,侍奉皇上本就是我等之责,当不起这厚礼。”
虽魏贵嫔为尊,她为卑,但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外,不过都是妾室罢了。
何来解忧一说?
她们莫不是把她当作了不入流的给男人解闷的玩意儿?
竹湘见她还在推辞,当即脸上就不大好看了:“姜才人想来是又忘了奴婢刚刚的话了,太后旨意,谁敢不遵?”
姜洛宜勾了勾红唇,接过了竹湘手上的锦盒,笑得格外灿烂:“既然如此,那嫔妾便谢太后娘娘和贵嫔娘娘赏赐。”
竹湘眼中鄙夷更甚:“姜才人请吧。”
姜洛宜笑了笑,走在了竹湘的前头。
余下众人纷纷震惊,不曾想昨夜姜洛宜是侍寝成功了,而且瞧周淑妃刚刚对她态度,想来这姜才人颇得圣心。
只是按照魏贵嫔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昨夜被姜洛宜截胡了,定会怀恨在心,也不知这姜才人的恩宠能不能抵过魏贵嫔的报复。
“本以为姜才人运道不济,即便是遇着皇上也侍寝不成,没曾想人家运道好着呢,这不,得了淑妃娘娘的赏识了吗?”
“只怕这里可不止有淑妃娘娘的赏识呢。”
“当真是否极泰来。”众人唏嘘感慨不已。
虽在南苑蹉跎了三年,但一朝起复的运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听着众人窃窃私语的赵嫔脸色越发难堪了,更觉姜洛宜阴险!
认为她是故意欺瞒昨夜侍寝,害自己丢了脸面!
太后寝殿里,魏贵嫔一言不发地抄写着经书,显然是心里存了气。
周嬷嬷心疼得很,只是瞧着一旁也冷了脸色的魏太后,到底只敢说道:“娘娘年岁轻,她想不明白的地方您多提点就是,何必和她怄气呢。”
年逾五十的魏太后因着保养得当,眼角只有几丝细纹,但她眼睛细长,嘴唇又薄,若是年轻时,自是威严满身无人敢犯,但上了岁数,竟有了几分刻薄之相。
“那姜才人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她就这么巴巴地跑去人前头寻麻烦,这是一个三品娘娘该有的稳重到哪去了?”魏太后语气平缓,但话里也存了怒气:“区区一个六品才人就这么沉不住气!”
周嬷嬷见她动怒,忙劝道:“娘娘心气高,哪里受过此等委屈,急躁些也是难免的。”
“她这是自找苦吃!”魏太后冷笑道:“昨夜若非她将皇上赶走,这阖宫上下谁敢让她受这些委屈?这委屈就该她自个儿受着!”
魏贵嫔闻言,眼眶顿时通红了起来,但手下却不停,仍旧倔强地抄着经书。
“昨夜皇上去而又返,今早更是下令让崔贵妃彻查姜才人在南苑受苦之事,便能看出皇上对她还是有几分喜爱的。”周嬷嬷来到魏贵嫔身旁,小声道:“您不该冲动去寻她麻烦的,这不仅失了您的体面,甚至还会让崔贵妃借题发挥闹到皇上那儿去。”
魏贵嫔仍然不忿,却也知道今天是自己莽撞了,只是她实在受不了一个卑贱的才人竟然让她成了宫里的笑话!
若是寻常,她才不管什么姜才人胡才人的,但昨夜皇上弃她而去,转身便宠幸了旁人,这不明晃晃地告诉后宫众人,她堂堂一个贵嫔娘娘,还不上一个才人吗?!
如此羞辱,她如何能忍?
“行了,让她自个儿想明白吧。”魏太后知魏贵嫔是想岔了,根本听不进旁人之言。
“娘娘自小便养在您膝下,品性自然与您有三分像,便是要她改了,也得慢慢来。”周嬷嬷扶着魏太后缓步往前走着。
魏太后又何曾不心疼魏贵嫔,只是当初她进宫便是一人之下的皇后,她有能力有资本傲气,但如今魏贵嫔不过是个三品的贵嫔,她的傲气不仅不会让皇上另眼相看,反而会成为捅向自己的利刃。
昨夜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吗?
因着心高气傲把皇帝都气走了,若非如此,怎会弄出这么一场风波?
“说到底都是哀家把她的性子养成这般,怪不得她。”魏太后轻叹了口气:“她向来自视甚高,如今被一个六品的才人落了面子,这心里自然是难受的,只是那姜才人不过是侍寝了一夜罢了,就勾得皇上替她出头,那崔贵妃甚至把那蒋德发都打了。”
“这蒋德发也是个没头脑的,即便这姜才人在南苑休养三年,好吃好喝供着就行,偏生处处为难,难不成真的就看上才人的丁点份例吗?”周嬷嬷想不明白道。
魏太后冷笑道:“这也不一定是他自个儿做的主。”
“您是说这后面有人指使?可是谁会和姜才人有如此深仇大怨?”周嬷嬷仍旧不懂,谁会处心积虑对付一个六品才人?
“就凭着她那张脸,在这后宫里女人眼里就是死罪了。”魏太后对姜洛宜没什么印象,但也知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
周嬷嬷神色凝重道:“奴婢瞧着娘娘似乎对这姜才人十分不喜……”
若这姜才人再得恩宠,魏贵嫔却对她不依不饶,只怕会惹得皇上不喜。
皇上本来就对魏贵嫔的性子颇有微词,若再闹出什么事来,可就不止不喜了。
魏太后轻皱眉头:“等会儿你让人往那姜才人那儿送些东西过去,再敲打敲打她一番,至于珍儿那儿,你让她放宽心,来日方长。”
“是。”
顿了顿,周嬷嬷才小心地向魏太后禀报道:“今早秦太医刚替娘娘请了平安脉,说是脉象平稳……”
魏太后心下一沉,胸腔处蓦然生出一股郁闷烦躁之气:“这都大半年了,怎么还没好消息?”
“这也怪不得娘娘,这些日子皇上虽然到娘娘宫里歇下,但似乎对同房之事兴致缺缺。”周嬷嬷忧心道:“娘娘心气又高,软不下身段,这如何能成事?”
魏太后脸色不虞地将手上的佛珠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到底不是哀家亲生的!养这么多年竟养出了一只白眼狼!他现在哪里是要珍儿服软,他这是打哀家的脸,打魏家的脸!”
“可如今娘娘既已入宫,您不得不为她日后打算啊!”周嬷嬷一想到萧衍可能会为了和太后置气而故意为难魏贵嫔时,又惊又怕,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总得有个孩子吧。”
若要孤身一人在这后宫里过一辈子,那可是十张嘴都说不完的凄苦啊。
“谁说不是呢。”魏太后眸光沉了沉,她不就是因为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儿,才会落到这般境地吗?
只可惜,她与那孩子无缘,到底是她自个儿福薄,没能留住他。
“珍儿向来与你亲近,你好好和她说道说道。”魏太后轻叹口气道:“总得学着柔媚些才能得男人欢喜,哀家知她不愿,但总不能指望皇帝每次都放低身段吧。”
偶尔耍些小性子还能说是男女间相处的情趣,但天天甩脸子,别说是萧衍这个天下之主了,便是个普通男人也受不了。
即便她们魏家再势大,但这天下始终姓萧,她既成了萧家的人,进了萧家的门,不得不低头些。
“是。”周嬷嬷点头:“娘娘容色无双,若性子能再软和些,皇上定会喜欢。”
魏太后继续吩咐道:“之前的坐胎药也不能停,得天天喝着,就盼着她身子能争气些。”
“娘娘自个儿心里也急,即便是那药味苦难以入口,也不曾耽误过一天。”周嬷嬷心疼道。”
“若是真的急,就不该天天把皇帝往外推,她那性子一日不改,便是把自己喝成了药人又有什么用?”魏太后话里虽有几分埋怨,心里却格外心疼,“她是最怕苦的,她爱吃的蜜饯可不能少了。”
“奴婢都记着,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