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希张口,声音犹带着嘶哑:“谢谢你……不过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她想了一下,还是打了个比方,以此劝说程景逸。
不敢用太阳的比喻,怕他猜到自己的心思,季希便换了种意象:“你就像是雪山水,神圣不可触碰。”
“而我只是尘埃里,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
“在众人的眼中,雪山圣水,容不得虫子的玷污。”
“你,能明白吗?”
程景逸的目光落在季希身上。
季希揪了一下衣角,低头直言道:“我不能拖累你。”
“季希,”程景逸,“我的人生信条就是行侠仗义、扶助弱小。”
“其实现代社会,都比较和平,已经很少有机会能让我实现自己的这个侠客梦。”
“所以你不要怕麻烦我,我特别愿意你来找我。”
“如果当你遇见困难的时候能够来找我帮忙,我会很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实现侠客梦的机会。”
季希原本一直低垂着头。
仿佛不抬头就不会被太阳的光芒灼伤眼睛。
可这时,她忍不住抬眼,望向面前这个高高的少年。
少年的眼眸很澄澈。
里面盛着很多情感。
有严肃,有认真,有专注,有热忱。
却唯独没有一丝嫌恶与轻蔑,没有一毫敷衍与糊弄。
更没有可怜与同情。
他尊重她。
季希明白,程景逸的这番话是出自真心。
不是客气,不是客套,不是为了甩掉她的权宜之计。
捏着手里的纸条,季希点头:“嗯,我知道了。”
程景逸松了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少女像一只受过伤的刺猬。
也许因为自己对她没有恶意的原因,所以她暂时还没有拿刺扎他,但是却也时刻戒备着他。
好在季希到底还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程景逸指了指校门:“那就快进去吧,有机会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季希:“拜拜。”
程景逸看着季希孤寂走进校园的背影,一时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今天要问一下邵平风最近学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样思忖着,程景逸走进学校对面的书店,和季希错开进校的时间。
光顾这个书店的一般都是一中的学生,可是这个时候,一中的大部分师生应该都在大礼堂,所以此时书店里门可罗雀。
程景逸在书店里闲逛,转过一排排书架,才发现最里面的角落坐着一个女生,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付苓。
付苓抬头,也看见了他:“程景逸?你回学校了?”
“付苓,”程景逸点头,“是,今天回的。你怎么没去大礼堂?”
付苓眨眼:“你不也没去?”
两人都笑了。
程景逸没有看到感兴趣的书,本想离开,没想到付苓喊住了他。
付苓似乎有些犹豫,她绕着书店走了一圈,见此时书店里就他们两个顾客,而书店老板站在门口和隔壁餐馆的老板娘在聊天,两人笑得正开心。
付苓将程景逸拉到书店的最里面,确定外面的人透过橱窗看不见这里,她才小声说道:“程景逸,我觉得有一些事情,你应该知道。今天刚好碰到,我想跟你聊一聊,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程景逸见付苓说得郑重,点头道:“可以的,你说吧。”
付苓:“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有一次,一个外班的女生来我们班找你还雨伞,当时还是我帮她叫的你。你有印象吗?”
程景逸:“当然有印象,当时谢谢你。”
他记得,那女生就是季希。
付苓见程景逸这般回答,心里一时不知道该庆幸那个女生也许还有点救,还是应该认为那女生被林晶她们盯上倒也不算冤屈。
她犹豫一番,开口道:“具体的我不能说太多,我只能告诉你,那个女生因为你的缘故被林晶她们盯上了,总之那个女生受了点苦,最近在学校里很不好过。”
程景逸眯起双眼:“付苓,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付苓:“我只是觉得,你也算是这个事件中的一方,你有知情权。”
程景逸:“谢谢你和我说这些。希望以后还有相关的消息时,你可以第一时间通知我。”
***
今天是校庆日,既不用上课,也不用写作业,邵平风在学校逍遥了一天。
他哼着歌骑自行车回到自家楼下,停好车后,上楼时却在楼道里看见了靠着墙站着的程景逸。
邵平风几个箭步跨过去拍了程景逸的肩膀一下,笑道:“吓了我一跳。我爸妈应该在家呢,你怎么不进去?站在这儿罚站呢?”
程景逸眉目冷峻,他轻扯嘴角,低声道:“今天来找你问点事情,就不进去叨扰叔叔阿姨了。”
邵平风猜见程景逸这模样,心知事情应该不小。
他转着钥匙链,爽快道:“走,那我们去茶馆说。”
两人到小区的茶馆里各点了杯老枞水仙,坐在窗边聊起来。
邵平风纳闷道:“程景逸,你今天这是咋了,一点都不像你。有什么就直接说出来,要是有事情我还可以帮你想办法。”
“主要这不是我本人的事情……”程景逸也有些苦恼。
考虑到要保护季希,他斟酌一番,迂回地问道:“最近咱们学校有什么比较大的八卦吗?”
“就比如,我常常在电视剧里看到有人拉帮结派欺负人,咱们学校有这种情况吗?”
“稀奇啊,你竟然也有打听八卦的时候。”邵平风有些惊讶,他挠了挠头,“不过最近我妈盯得紧,我天天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确实没有刻意关注过。容我想想啊……”
“嗯,你好好想一想。”程景逸看向窗外,冬日的枝杈上光秃秃的,没有什么绿叶。
如果实在不行,他就直接去问季希。
别说这件事的起因可能和他有关系,就算没有关系,对于这种恃强凌弱、欺凌弱小的事情,他也一定要管到底。
这时,邵平风一拍脑袋,说道:“我好像隐约记得,前段时间学校里确实发生过一件事情。不过这个事儿被学校压下去了,所以我听到的也只是小道消息。”
在程景逸目光的注视下,邵平风娓娓道来:“好像是十五班的一个女生有天傍晚在体育馆的游泳馆被同学打了,当时闹得还挺大,听说消防和警察都来了,而且常书记、江校长这些校领导都到场了。”
程景逸皱眉:“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邵平风叹气:“那天刚好是周五,放学早,学校里基本除了值班老师就没有其他人了。校领导为了学校的形象想把这件事压下去。所以没有人明目张胆地谈这件事。”
程景逸挑眉:“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这叫山人自有妙计。”邵平风摸摸鼻子,“好吧,我告诉你,是我同桌余潇潇和我说的。余潇潇是个八卦搜集小能手,全校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八卦。我本来以为她都是瞎说的。但她总说她有职业操守,传的八卦都是有事实依据的。怎么?这件事不会是真的吧?”
“被打的……”程景逸说的有些艰难,“和打人的,知道这两方都是谁吗?还有,知道打人的原因吗?”
邵平风:“我只记得被打的好像是十五班的一个女生,具体是谁,我不知道。打人的几个人都被保下来了,所以名字没有传出来。原因就更不知道了。”
见程景逸有些失望的样子,邵平风说道:“兄弟,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等着,我现在就给你问问。”
邵平风从书包夹层里翻出手机:“还好我今天早上趁我妈不注意,偷偷把手机带出来了,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他飞快地翻出一个号码打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
邵平风一边观察着四周有没有可能和他妈通风报信的邻居,一边捂着手机小声道:“余潇潇,我是邵平风。”
“知道,”余潇潇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邵平风:“潇姐,和你打听个事儿呗,就是你之前和我说过的,十五班一个女生被打了的那件事。你知道打人的和被打的都分别有谁吗?都是一个学校的,又为了什么打起来的呀?”
“怎么,我当时和你分享八卦的时候,你不是不信吗?”余潇潇,“现在怎么又这么感兴趣起来?”
“潇姐,这你可就误会我了,”邵平风,“我哪里是不信,我那是太相信了,所以在学校里不敢说,但是我心中的八卦之火一直在熊熊燃烧。现在这不就实在是忍不住给你打电话来追问后续了吗?”
余潇潇:“行吧,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下周轮到我值日,你得帮我打扫卫生。”
邵平风:“可以。”
余潇潇:“打人的是一班的林晶、寇依宁、甄安然以及她们的一群跟班,被打的是十五班的季希。”
“至于这件事的起因嘛……”余潇潇喝了口水才道,“说起来,这个事儿还和一班的大神程景逸有点关系。听说是林晶看上了程景逸,但是程景逸对她不假辞色,反而对季希比较关照,所以林晶不满,就去找季希的茬儿。”
邵平风不敢置信:“这个瓜保真吗?”
余潇潇:“你不信就算了,但是值日还是得帮我做。”
“行。”邵平风,“潇姐,这个瓜我持续订阅啊,如果还有后续一定要告诉我啊!”
余潇潇:“知道了,姐们要写作业了,挂了。”
挂断电话后,邵平风把从余潇潇那里打听到的事情如实复述给程景逸:“……事情就是这样,余潇潇是这么说的。”
回想起季希今天说什么也不愿意和他一起走在校园里的样子,程景逸低语:“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没想到他竟然当了回红颜祸水。
邵平风不解:“什么就说得通了?”
程景逸拿起书包站起来:“谢谢你,平风,关于这个事,如果接下来你又打听到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茶水的单我已经买了,你在这儿再玩一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邵平风一头雾水,不过想到程景逸算是间接地被牵扯进了这件事,倒也可以理解他这样的反应,感慨道:“还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