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向北 第16章 情书

又轮到上化学课，同学们去上实验课，教室里又只剩下夏天青、陆斯南、谢少宁三人自习，这时候陆斯南打瞌睡猛地趴书桌上，谢少宁把他摇醒，“你昨晚做贼去了？化学老师可是布置了任务要抽查的，还不赶紧学习。”

陆斯南顶着黑眼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昨晚熬夜看足球比赛去了，你们分析分析，赢一场比赛概率为什么这么低？按老师的累加概率努力就会成功也不对啊，是技术问题还是战术问题？”

夏天青转了转手中的笔，“比赛又不只像个人竞技，熟能生巧，更像是简单概率，就像抛硬币，只有正反的结果，每次抛硬币都是前后不相关的独立事件，我们总认为抛硬币没有得到正面结果是前面多次失败造成的，实际可能没多大关系，你永远不知道这次抛硬币是什么结果。过去的成败是过去的，好汉都知道不提当年勇，如果技术练好了，那建议每次比赛都当做新手的第一次比赛。”

“你是说，压力太大了？”

夏天青回过头，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不，我相信新手向来有保护期，以及，人生没有烂牌。”

门外传来一个轻柔的笑声，“你们三个倒是清闲。”

三人抬头，就看到化学课代表墨兮抱着书站在门外，墨兮人长得素净漂亮，还是个化学经常考满分的女同学，实力恐怖如斯。

墨兮是向婉婉的同桌，将书放下后又折返回来，“我跟化学老师说了，这节课想来帮你们补补课。”

墨兮拉来一个凳子在他们身边坐下，拿出一张元素周期表和草稿纸，陆斯南积极回道“元素周期表我会背。”

墨兮捂着嘴轻轻笑了，”不是要考你这个。”

继而展开讲述道“我跟化学老师聊过，他说你们化学基础还有些薄弱，要学好化学，要先看透这张元素周期表和这些元素它们的位置。”

墨兮一边讲一边在草稿上画起来，“分子由原子构成，元素周期表的118个元素都是原子，原子由原子核和电子构成，其中原子核由质子和中子组成，而离子就是得失电子后形成的带电原子或原子团。”

“元素周期表分为7周期18族，原子通常要最外层8个电子填满才能形成有稳定结构，所以元素间会相互吸引。”

“比如18族列，前面只有一两个电子，活跃很容易配对但也不稳定；中间碳、氮等族列外层电子多挑元素配对；最后的惰性气体最外层有足够8个电子，什么都不缺所以少配对……”

夏天青三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墨兮的讲解吸引住了，仿佛有魔力般，原本混沌的脑子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击中，茅塞顿开，能很好理解化学本身和构成。那天之后，三人看向墨兮的眼神都变了，那是对学霸深深的敬意，有些人考满分，因为试卷只有满分。

这天扎着低马尾的墨兮走在校园树下，同桌向婉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拉住她，眼神里满是关心，焦急问道“墨兮，你没事吧？”

墨兮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

向婉婉抿了下嘴，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跟她说，“那墨兮，你答应我不能激动。”墨兮点点头。

向婉婉举起手中的手机，“就是，学校贴吧上有个关于你的帖子。”

墨兮看着帖子标题写着“一班女神墨兮在追三班富家少爷林宇浩，是真爱还是拜金？”墨兮忐忑地点开内容，看见了里面上传的几封情书，还有很多她的生活照片，其中也有和林宇浩在说话的照片。

里面的评论骂声令人难堪，“女孩子要自尊自爱” 、”女神也当舔狗”、“少爷高冷理都不理”、“学霸也有这么没有尊严，近乎疯狂喜欢的时候” 、”自己什么样子心里没有数吗?”、 “一无是处的纨绔富二代和假清高的学霸女神吗？”

此时墨兮脸色惨白，脑海里不断嗡鸣，耳中静的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抬头好像看到树下漫天纷飞的信纸，视线也变得模糊…….

事情很快传遍全校，一班晚自习的教室里格外安静，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提这事，但墨兮却没有来上课。

而贴吧里的帖子书信和照片内容一夜都突然消失了，然后有两个新帖子置顶了上来，一个帖子标题写着“她把灵魂给了某个人，而这个人似乎只把它当成一朵花插在外套纽扣孔里，成了装点他虚荣心的一个小饰品。”

还有一个标题是写着“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下面有很多新的留言回复，

“到处给人看，是在炫耀她的喜欢吗？”

“**尊重是基本道德，发帖的人是没有道德的人。”

“为什么要无端曝光个人信息，浅薄是至高的恶。”

“不要像牡蛎透过水观察太阳，都是扭曲的。”

“我们都是月亮，月亮只把光滑的光面给人看，把粗糙的暗面藏在后面，自己是这样，但对别人，我们似乎更愿意关注不堪的负面。”

第二天是周末，向婉婉有点担心墨兮，夏天青陪着她一起去墨兮家看看。敲墨兮家的门时，打开门的是一个留着中长头发面相和善的大叔，穿着一身白大褂，笑眯眯的喊着墨兮的名字。

墨兮一脸开心跑出门，拿起门口的背包，“我们今天出去玩吧。”

她们一起去了游乐场，三人玩的很开心，但夏天青和向婉婉总感觉墨兮身上有淡淡的忧伤，坐在游乐场里的长凳上，向婉婉拿着一个可爱的大熊娃娃送给墨兮，调皮地眨眨眼，“女孩子没有什么是美食和可爱的东西治愈不了的。”

墨兮难得露出笑意，轻声说了句“谢谢。”又低下头，向她们说起了情书的事，“起初是因为想感谢他救了我爸爸，我爸爸是个很爱冒险的人，去年去大雪深处不小心摔下崖，当时摔断了腿只能点火等人来救援，一天一夜没人发现，是那个男生和同伴去山里玩，看到山里有烟觉得奇怪，非要去看看才救了他。”

“我爸爸说他是个很好的男生，救他那天，他的同伴都不想让他再往前，他却说‘万一有人在求救，得不到帮助，该有多绝望。’”

“后来我惊讶地发现他跟我在同一个学校，起初只是关注他，感觉他有很多朋友看起来却很孤独，后来似乎过度关注他的命运了，忍不住写了那些信。”

墨兮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我们经常在校园里偶遇，只是前几周他跟我说‘爱有很多细分，小爱和大爱，小爱只给特别的少数人，大爱可以给很多人，我有喜欢的人，你不在我的小爱里，明白吗？’我才知道打扰了人家，再也没出现在他面前。”

墨兮哭的很伤心，“只是我不明白，这是他的本意吗？”

后面三人来到一个繁华街市吃吃喝喝，走在路上的时候夏天青从背后掏出一大束半人等高的鲜艳花束，认真地对她说道“失去了这样的人，是件好事不是吗。”

“就像你那天教我们的一样，我们和原子一样独一无二，总会有人相配，也许当自己拥有8个电子变得完整，也能像惰性气体一样放下最爱的人。”

墨兮听到这话破颜一笑，“谢谢你们。”然后放开心扉和她们拍了很多照片，墨兮还分享在了社交平台上，配文上写着，“谢谢你们的爱使我那么完整富有。”

只是第二天上课时，墨兮依然没有来上课，而且她桌上的课本都不见了。时兮玉站在讲台上，叹了口气，“同学们，墨兮同学有些小小的个人原因搬家转学了。”

同学们都很激动，“老师，是因为网上那些流言吗？”

时席玉语气稍稍平缓，“不完全是，因为网上泄露了她和家人的照片，昨天墨兮家被人砸了，所以连夜搬家走了。墨兮的爸爸曾经是个化学家，跟你们化学老师是老相识，只是后来发生了些变故，隐退后惹了些麻烦。”

“那为什么不报警？”

“报过警，但不久就放出来了，故技重施不胜其烦。”

同学们都沉默了。时席玉一脸严肃，“我希望我班上的学生，不要无端在网上曝光别人信息，你们知道法律是最低道德底线，当你们试图采取越过法律手段去惩罚别人，内心就滋生了恶。”

“在网络上大量曝光个人信息，会产生霍桑效应，一个人意识到自己被大量关注或观察时，会刻意改变行为和表达来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希望给人留下好印象。一旦大量曝光并且得到恶意关注，这个人的生活就会完全摧毁，就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底下有个声音问道，“老师，善恶的标准是什么，怎么区别好坏。”

时席玉缓缓道，“有些东西不需要太清晰，要说善恶好坏的标准，我们那里有个习俗，是说人死后灵魂会被关押在一处，他的旁边会放着时间的沙漏，如果三天内收集到足够多人们真心的眼泪，那么这人就归于天堂，反之落入地狱。”

“你们不妨这样记着，会有一个人为你真心流眼泪吗？”

又过了两天后，在全校集合做早操的时候，一个男生跑到主席台上抢过教导主任的话筒，平日倨傲的少年此刻眼神有些受伤，“墨兮，对不起，我会找到你，当面跟你道歉，直到你原谅为止。”

下讲台后，盛怒的男生围住在操场边上三五个人，一拳打在旁边的树上，树叶簌簌落下，“这件事，是你们谁做的？”

一个明艳动人女生扯出一丝笑意，轻声道“阿浩，你别那么生气，那女生老缠着你，而且，再说了你也不喜欢她不是吗？”

少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不，我喜欢她。”

林宇浩记得那个女生，他从没拆开过她的情书，只是他的伙伴们告诉他一班有个叫墨兮的女生在追他，那时候他对苏瑶有好感，苏瑶似乎对这个女生很有芥蒂，所以他当面拒绝了墨兮。

只是后来有一天，他去看望那个被他救助跟他很聊得来的大叔，看见他时常提起的非常聪明的女儿竟是墨兮时，心里感觉有了异样。

于是他回去找出来那些信件都看了一遍，她的第一封信是谢谢他救了她爸爸，接下来几封里有淡淡的关心，就像是一缕阳光照进了冰冷的屋子里。于是他跑去问苏瑶，剩下的信件在哪。

却没想到被发到了网上，这种痛感后知后觉，直到墨兮离开这所学校后的几天，当他意识到再怎么热切希望也在校园里看不到她的身影的时候，觉察到了某种丰盈情意的消逝。

此时他看着面前的苏瑶，眼里满是陌生，“你知道我对你有好感，但你从不拒绝也不接受我的爱意，因为被异性簇拥更有吸引力是吗？那么你发到网上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是失去了一个追求者让你产生的嫉妒吗？”

苏瑶没想到林宇浩会这么生气，脸色有些难看，“对不起阿浩，我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林宇浩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向婉婉和夏天青坐在树下，向婉婉还是有些难过，她还没适应墨兮突然的离开，以前觉得生命中某些人的离开是很遥远的事情，现在却发现或许只是一瞬。

夏天青却轻轻安慰她，“以后一定会再相遇的，墨兮给人的感觉，就是不管身处何处，只要一个干脆的决定，就能开始新生活。她一定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