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烟云 第7章 第 7 章

第 七 回

徐芳华客乡庆满月

盛墨芳茶厂显才能

自此，胡云娘只得带着孩子在盛家村住下。幸好盛兰芝给她找的房东一家子都是热心肠,从她们住下起，就一直关照她们。当时胡云娘从家里匆匆忙忙逃出来，除了钱什么也没带，黄菊花就把自己孩子小时候用过的、洗得干干净净藏在箱底的婴儿衣物、尿片、尿垫都找出来重新洗过晒过，再拿来给胡云娘的小女儿用。黄菊花平日里采了菜也要送点过来，生活用品不够也要拿过来。

东天目离盛家村也就十多里路程。徐训知心里有愧，女儿满月那天，他一早就买了一堆东西过来陪妻儿。看着女儿莹白的小脸上灵动的眉眼、笔挺的鼻梁，徐训知笑着对胡云娘说:“女儿把我们俩的优点都遗传去了，长大后一定很漂亮，……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孩子大名就叫徐芳华吧，小名嘛就叫阿华。”

胡云娘以前就是什么都听徐训知的，如今心里虽然有了怨恨，可孩子还是需要父亲的，自己一个生了四个孩子的妇人不依靠着他又能怎么样呢，靠自己一个人根本养不活三个孩子。她只好顺着徐训知说:“嗯!听你的!”

“你们只管安心住下，东天目离这里近，我会时常来看你们的。晓良呆在老家，妈妈也会顾牢的。”徐训知说。

徐训知虽然没有把胡云娘接回家，倒也是真的时常来陪妻儿。

转眼间徐芳华半岁多了。春风又绿江南岸，漫山遍野的茶树抽出了嫩芽。盛泽霆家空置的房子里一下子住进了很多采茶人。每日晚饭后，大家都喜欢逗弄这个七个月大的小宝宝，争着抱她。

盛家村是青云乡北部最偏远的一个小村子。村子背后是连绵的大山，山里植被茂盛，生长着几十种中草药，也是小动物们的家园。山里常年云雾缭绕，雨水丰沛，山间流淌着一条条清澈的小溪流，这些小溪流都汇聚到龙门寺前的水库里，然后又从水库大坝上倾泻而下，一直流出大山，汇入苕溪。此地出产的茶叶，叶片厚，汁头足，茶香浓郁，回味甘甜。因大山同属于天目山山脉，此地生产的茶叶就称天目青顶，也叫天目云雾茶。

盛家村比起外面几个村子来可谓山多田少。只有村口马路北面的田地是盛家村的，南面的则是夏村的。哪怕冬种小麦夏种稻，不让田地空出一点来，一年也收不了多少粮食，所以村后的大山才是盛家村人生活的宝库。大山里有木材、药材、竹子、茶叶……勤劳的村民，采茶叶，卖茶叶，挖药材，卖药材，还砍来毛竹编竹篮、竹席、竹筐卖。虽然盛家村里的田地、山林基本上都被盛泽霆家上几辈人一点一点买下来了，但对于山林，盛泽霆一家一年只管一季茶叶、笋干，村里人上山挖药材，砍几根竹子，砍点柴火，盛泽霆家从上几辈起则都是默许的。

对于年幼的盛墨芳来说，村后的大山则是个神秘的地方。上山劳作的父亲每次回来都会微笑着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从大山里带回来的“礼物”：有时是一支色泽淡雅、香气馥郁的兰花，有时是一捧酸甜可口的覆盆子，有时是红宝石般的秤砣子，有时是一只叫声清脆的幼鸟……这些礼物让盛墨芳深深地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爱，同时也对大山充满了好奇和向往。盛墨芳长大以后，每年到了采茶季，都会欢呼雀跃地跟随大家去山上采茶，且从不觉得辛苦，反倒觉得那是一次奇妙的探寻之旅。盛墨芳站在云雾缭绕的山顶，一边采茶一边寻找着阿婆故事里的神仙；回家时，盛墨芳也会像父亲一样，给弟弟妹妹带礼物，一支支艳丽的映山红、一把把酸甜的野果……

盛泽霆家总共没几口人，这漫山遍野的茶叶自然只能雇人采收。盛家村也才二十多户人家，下边几个村子又都有自己的茶山，所以采茶的工人都是外地请来的。按盛家历来的老规矩，从不让采茶人吃亏，盛家不光给采茶人提供食宿，而且采来的鲜叶当天就背到夏家茶厂卖了，卖掉的茶叶钱盛家和采茶人对半分；自己村里人不吃饭的，则把饭钱算出来，到茶叶采摘完按天数另算。因采茶报酬比其他人家都高，因此每年采茶季一到，不用特地去雇请采茶人，时候到了，他们自己就来了。

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整个村子人声鼎沸，不管男女老幼，都准备好去山上采茶。大家戴着斗笠，拎着竹篮，带着饭团，浩浩荡荡地到村后的大山里面采茶。力气好的爬到山顶，也不用和人抢着采摘，自由自在地采摘一整天才下来；跑不动的就在山脚采摘，只是人多些，一处采摘完了要不停地换地方，只有手脚快的人才能采满一大篮子。第一批茶叶，称之为明前茶，又叫明前毛峰。明前茶就是采摘茶树上刚冒出来的纤细的小嫩叶。手脚快的人一天也只能采五斤鲜叶，然后制成一斤成品茶叶。可这第一批茶叶片细嫩，茶香淡雅，采摘又不易，价格自然就高。一斤上好的天目青顶可以卖两块大洋。当时一块大洋是可以买三十斤大米的。到了二茶、三茶，茶叶叶片大了，每人一天可以采二十多斤鲜叶时，价格就下来了；等到了六茶、七茶就更不值钱了。这时盛家就不再管饭了，茶叶也不要了。大家自己采自己要，采来自己炒来喝还是卖钱，统统随意。等一季茶叶采收完了，小村子才又归于平静。

傍晚，采茶叶的人都回来了，孩子们把自己采的茶叶倒在自家大人的篮子里。这时候，盛墨芳就带着长长的队伍去夏家茶厂过秤。盛墨芳把每人几斤几两一一记好，和茶厂的人对好账再回家。

一日，盛墨芳刚对好账想离开，账房先生叫道:“墨芳，先别走，前几天的茶钱好拿了！”

账房先生对着账本，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打，说道:“第一批茶，共五天，茶叶共二千三百二十六斤，按每斤一角五分算，一共是三百五十八块九角。”

“大伯，你可能算错了，我算了一下好像是三百四十八块九角。”盛墨芳对账房先生说。

“哦？那我再算一下！”账房先生说。

正在里面看人炒茶的夏国富之妻杨氏听见了，走到门边一看，原来是盛泽霆家的大女儿。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已经抽条了，比以前长高了不少，头上扎着一根粗粗的辫子；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脸上还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正笑盈盈地看着账房先生打算盘。

账房先生算完，笑着说:“是算错了，差点要赔十块大洋嘞！老喽！还不如你一个小姑娘心算算得准啊！”

“您还不老，我有时也要算错的，多算几遍就好了！”盛墨芳微笑着说，接过钱就回去了。

晚上，杨氏对夏国富说:“当家的，今天我见着了盛泽霆家的大女儿盛墨芳，样貌、品性、才干都不错。我问了她们村里人，听说她是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十分能干，心地又善良，盛家历来家教不错……我们衍儿快十八了，这么好的姑娘，早些定下来吧，迟了就被别人说走了。”

夏国富听了说:“还是等明衍从杭州读书回来亲自看过再说吧！”

“你儿子一门心思读书，他懂什么!你问他也白问，我们不都是父母定的亲！如今我们成婚二十多年了，也从未吵过架……只要人好，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杨氏说。

“我抽空去盛家村问问盛泽霆看，不知许了人家没有。”夏国富嘴上说着，心里却吐槽道，什么从未吵架，还不是我什么都让着你。

“那你早点去，我怕去晚了，被人抢先了。”杨氏着急地说。

“你急什么!不是说缘分天定嘛！”夏国富淡定地说道。

“天上就算掉块馅饼下来，也要起早去捡啊！”杨氏更着急了。

“好好好，我明日就去，你快点洗洗睡吧！没见过像你这么急着要儿媳妇的。”夏国富有点不耐烦地说。

下回预告：

第 八 回

盛夏两家喜结秦晋

兄妹二人求学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