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烟云 第32章 第 32 章

第 三十二 回

夏明月买书赠学子

李祉麟凭诗娶佳人

余光礼虽只匆匆见过夏明月两次，但仍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他提起笔替李祉麟写情诗时，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两次匆匆的见面，想起那个站在一群男子中间仍落落大方、美丽自信的女子。余光礼忍不住想要进一步了解她，但他明白，李家三少爷看上的人，不是他能随便想的。好几次，他路过南京西路锦夏女装店想要进去看看，都硬生生忍住了。

一天，余光礼走进静安寺路的中华书局，他和往常一样去角落翻看他想看的书。书海浩瀚，喜欢的书实在太多了，余光礼既没有经济能力买回去，小小的出租房里也没地方放书啊。他只允许自己每月领了工资后来买一两本，他还要把省下来的钱寄回家去，帮着父母亲养弟弟妹妹；但他常常过来翻阅，会一直站到腿酸了，吃不消站了，才会依依不舍地离去。

余光礼把上次剩下的小半本看完，把书轻轻地放回书架上，刚想再去挑一本看看，远处传来一阵呵斥声:“你衣服里藏着什么？快拿出来!……”

“没，没什么……我……我……”有个孩子用快要哭泣的语调结结巴巴地说道。

安静的书局里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余光礼转身朝嘈杂处看去，只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捂着肚子，瘦小的身子穿着明显偏大且不合身的旧棉衣，脸色苍白，眼神躲闪。书局的店员右手一把抓起男孩捂着肚子的手臂，左手从男孩的棉服里掏出一本书。店员举着书本，大声喝斥道:“这是什么？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做小偷，我要把你送到警局去！”

“别，千万别把我送到警局去啊！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也是没办法……我借了我同学的书，放书包里竟然不见了，同学要我赔，我没钱，又不敢跟家里说……我，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男孩哭着说。

“你一个小偷，我凭什么相信你？”店员斜着眼睛说。

“这本书我一起买了吧，……还是个孩子，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夏明月穿着一件毛领大衣，长发披肩，发端微卷，头上带着用咖啡色蕾丝缠成的细发箍，发箍上错落有致地点缀着几颗光泽耀眼的白珍珠，她手中捧着几本书从人群里走出来对店员说道。

店员见夏明月穿着考究，气质高贵，自然不敢得罪她，马上脸上堆笑说:“这位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啊！”

夏明月付了钱，就把书递给男孩，又陪着他一起走出书局。男孩连声说“谢谢”，夏明月微笑着说:“不用说‘谢谢’，你要真的想‘谢’，只要下次别再干这种事，努力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等以后有能力了，再去帮助别人就可以了。”男孩听了，郑重地说:“好的!我会永远记着的！”

余光礼万万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见又不敢见的人，竟然意外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痴痴地望着夏明月慢慢走远……

回到家后，余光礼把所有的痴恋、所有的想念，都写在情诗里……他既想让夏明月知道这份爱恋，又不敢让她知道。写好后，他在这些情诗里挑挑捡捡，考虑了好几天才拿了几首给李祉麟送去。

一日，夏明月在锦夏服装店二楼看新招来的绣娘绣她设计的旗袍领口花样。楼下的女服务员上来说:“老板，有人送花来，说是李家三少爷送的。”

夏明月听了，刚想说“把它丢了”，略一迟疑，心想这位无所事事的少爷又想干吗？万一他来这，发现我把花丢了，恐怕不太好，这人还不能得罪，算了，不理他就得了。她就对女服务员说道:“就放一边当装饰品吧！”

不承想，李祉麟并不是一时兴起，一连十多天，竟每日都让人送花来，一楼大厅角落里放满了一堆的花儿。夏明月想回绝，可李祉麟人又不现身，总不能上门去拒绝吧！为今之计，也只能先不理他，但愿他能知难而退。

一日，夏明月刚走到女装店门口，就听见店里有人喊道:“快来看，这些花束中间还夹着情诗呢！我念一下……你是夜空中挂着的一轮明月，满天的繁星也不能掩盖你的光芒；你是夜空中挂着的一轮明月，圆润、温暖、明亮；你是夜空中挂着的一轮明月，即使找遍字典里所有的形容词，也不能描绘出你的光芒；你是夜空中挂着的一轮明月，温暖着每一个夜行的人，照亮了我空洞的心房……”

“真的!每束花中都有!”另外一个女子拿出一张卡片念道，“你是天边俏皮的月儿，时而跳跃着挂在山头，时而羞涩地躲进云间；你是水中波光粼粼的月儿，想把你掬在手心，想把你拥入怀中；你是变幻无穷的月儿，像圆圆的明镜照进我的眼底，像弯弯的小船荡进我的心田……”

夏明月在店门口听得红了脸，转身就想去骂李祉麟一顿，可一想都怪自己大意，没注意去看花中藏着的卡片，这下好了，店里这么多人都知道了，怎么瞒得住！但愿这“祖宗”没署名儿！

“看看上面有没有署名，这花谁送的？”这时又有人好奇地问道。夏明月听得心都拎起来了。

“没署名。”有人回答道。夏明月终于把心放下。

“我知道，送花的人说，是李家三少爷让送的。”一名女服务员说道。

“自称李家三少爷，又这么大手笔，应该就是李祉晴的堂哥李祉麟吧！”店里又有人说道。

这下夏明月真没勇气进去了，她转身回到锦夏纺织厂销售中心后院的小楼里。

晚上，店里所有人都走完了，夏明月一个人打开门，走进大厅，从花束里面把卡片一张张拿出来，她看着卡片上一句句或婉转缠绵或热情洋溢的情诗，直看得面色通红、心跳加速……看完后，她轻声骂道:“还游手好闲的少爷，既有这能耐，干什么不好？”

流言传得很快，没过多久，整个上海滩都议论纷纷，但李祉麟还是不现身，还是夏明月忍不住，主动约李祉麟出来。夏明月对他说，自己事业繁忙，暂时还不想考虑婚姻大事，更不会陪人玩情感游戏。李祉麟却说，他也从不玩情感游戏；夏明月之所以还不考虑婚姻大事，那一定是还没遇上喜欢的人，等夏明月喜欢上他了，就会考虑的。李祉麟还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会继续努力的。夏明月见他脸皮厚得很，无奈之下，只好红着脸说:“那随便你，你不觉得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就好！”

“怎么能算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呢？我的一颗真心，只等着你来接收……”李祉麟深情款款地看着夏明月。夏明月招架不住，红着脸，落荒而逃。

眼看就要过年了，夏明月不想回家听家里人催婚，就借口年底生意好，太忙，不回家过年了，她让夏明衍给每个亲人都带了一份新年礼物回去。到了腊月三十前一天，夏明月让夏明征请来照顾自己的丫鬟小萍和帮厨张婶也都回家过年去了。

除夕晚上，夏明月一人无聊，就独自到黄浦江边走了走。不料想江边风大，后半夜，她就开始咳嗽发热了。她一个人躺床上起也起不来，嗓子咳得像刀割，想喝口水也没人倒，心里直后悔没回家。

大年初一早上，照顾夏明月的张婶怕她不会做饭，就从家中带了点吃的送来。张婶刚到门口，碰见李祉麟也来了。张婶对李祉麟已经很熟悉了，觉得这个年轻人家境好，还懂礼貌，待人和气，和夏小姐很般配。加上李祉麟很大方，时不时给夏明月的身边人送点小礼物，大家就都很喜欢他。李祉麟从仆人口中得知夏明月没回家过年，大年初一就过来看望她。张婶拿出钥匙开门，两人一起走了进去，屋子里空荡荡的，没见着人，张婶就大声叫道:“小姐，你在家吗？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夏明月听见后，立即开口回答，可发出的声音又轻又哑，大概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她很想张婶留下来照顾自己，情急之下就把床边的椅子推倒在地。

听到椅子倒地的声音传来，张婶和李祉麟急忙跑上楼。到了房门口，李祉麟止步，让张婶先进去看看。张婶进去一看，见夏明月在床上躺着，面色发红，不停地咳嗽，就伸手一探额头，额头滚烫。张婶刚想叫李祉麟去请医生，门外李祉麟听见夏明月的咳嗽声，着急地问道:“是生病了吗？那我马上去请医生，张婶你先照顾一下。”

李祉麟说完就走了。张婶给夏明月倒了点水，又帮她把衣服穿好。

不多时，李祉麟就把医生请来了。医生看后，开了药，嘱咐按时吃药，多喝水。李祉麟就借机留下来照顾夏明月，让张婶回家团聚。张婶也有意给李祉麟机会，就回去了。

李祉麟照顾了夏明月两天，热度才退下来。或许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脆弱，最容易被打动吧；或许在读那些情诗的时候，心里已经被他悄悄打动了。夏明月终于松口，接受了李祉麟，两人开始交往。

一日，余光礼又写了几首诗给李祉麟。李祉麟笑着说:“不需要了。”

“你不追了？”余光礼心里一激动，高兴地脱口而出。

“什么？三少爷我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告诉你，我已经追到手了！上次她夸我诗写得好，还让我当场再写一首，还好我反应快，我说我未曾得到的时候，日思夜想，这写诗的灵感喷涌而出；如今得到了，整个人开心得迷迷糊糊，每天都如踩在云里雾里，这个时候你再让我写诗，我只会不停地重复‘我爱你’‘我爱你’……她总算被我糊弄过去了……看样子，是不能说谎，说一个谎，还要用下一个谎言去圆，还是要实实在在地关心她、照顾她好才行！”李祉麟笑着说。

余光礼听了，心里很失落，面上仍笑着说:“恭喜你得偿所愿啊！”

“也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写诗，下次我请你吃饭！我现在要出去陪明月看电影了。你要去哪里，我让司机送你一程？”李祉麟说。

“不用了。我没什么地方要去，到街上随便走走。”余光礼说完就走了。余光礼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像是祭奠他那段还没有开始就结束的恋情……

到了第二年秋天，夏明月接受了李祉麟的求婚，在上海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余光礼给李祉麟当伴郎，帮他挡了不少酒，喝得酩酊大醉，余光礼回到出租房后，吐了一夜……

下回预告：

第 三十三 回

女学究读诗悟妙理

大军阀阅信惩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