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今日有热闹,糜筠找了个好位置坐下,不过所谓的好位置也就那样,今日说是要斗什么诗词,宾客可自行游园,根本没几个人急着落座的。
她一个南疆人,学的都是教中的东西,自然也不懂什么诗词歌赋,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躲着周围的寒暄。
“王兄!”
怕什么来什么,果不其然,隔壁一人好像认识他,突然就来找她搭话。
早知道就用点小手段直接迷惑那个看门的了,糜筠有点后悔做了这个易容。
“王兄,你去哪儿了,可让我好找,今日这斗诗会,咱们可得相互指点,千万不能让那隔壁诗社的张信抢占了风头!”
糜筠眉头一皱,很想用暴力解决,但这里人多眼杂,她还不能打草惊蛇,必须想个万全的对策。
于是乎——
“我有点不舒服,茅房在哪?”
糜筠选择最直接的方式,虽然不太体面,但反正丢的不是她的脸。
“哎呀,你这一紧张就尿裤子的毛病,真得改改了!”对方给她指了条路,没注意到糜筠沉默的眼刀。
她有八成的几率肯定,这个王兄的朋友,不是好人。
当着人面说自己尿裤子,导致她跑去找茅房都引来了一些侧目。
她懒得说话,准备找个地方把伪装换一换,没成想又不小心撞见了什么剧情。
“公子自重。”
竟是前两日才见过的玉漾仙,此时正被一男子拉扯着,对方表情急切,似乎是想要跟玉漾仙说些什么。
糜筠正想转身避开,却听玉漾仙说道:“我不曾见过你说的蓝执云,也不认识什么喻家的人,若是你再不放手,也莫怪漾仙失礼了。”
糜筠顿时竖起了耳朵,这句话里面好像让她捕捉到了什么耳熟的信息。
蓝执云?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具体是什么地方……
糜筠皱了皱眉,看向那个男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拜月要追杀的叛徒名单里,就有一个叫蓝执云的人,这个姓氏可不常见,恰好重名的可能性有多少?
她不动声色地退后离开,与此同时蛊虫悄悄顺着手臂爬出,在她转身那一刻飞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如果能调查到一个拜月叛徒的线索,应该也算是不小的收获。
夜里,糜筠跟着蛊虫的线索,追踪到了今日那名男子的宿处。
“蓝执云……你究竟在哪……”
糜筠低下头,看下下方屋内的情况,只见那人孤身立于屋中,手中正拿着一幅画作,但画作上不是什么人,而是一幅风景画。
她看不出什么名堂,反正四下无人,便直接掀了屋顶,跳下去的同时,放了一把药粉。
待她在男子面前立定,对方已经像是中了邪一样,站在原地呆立着不动。
糜筠从他手里拿过画,又细细打量片刻,抬眼看向对方:
“这幅画是谁画的?”
男子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呆呆道:“是我。”
糜筠:“画给谁的?”
男子:“不为谁,兴趣所作。”
糜筠又皱了皱眉,一点信息都没有,于是继续问她的重点:“你刚才说的蓝执云,是谁?”
男子:“我的好友,我曾在多年前在江南与他结交,我有东西落在他那里了,我等了他好几年,想等他再次出现。”
糜筠:“什么东西?”
男子不说话了。
糜筠扣了扣他的脑袋,发现他真的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有些疑虑地再问了两次,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药粉虽有吐真作用,但防不住对方真有放在意识深处的秘密,虽然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一点功夫没有的家伙哪来这么大定力,但能藏在意识深处的,必定是天大的秘密。
糜筠抬起手,决定下个更猛的“药”,但是蛊虫仅在男子身上走了一圈,就无功而返了,也就是说,男子真的回答不出她的问题了。
哼,一到关键信息就变哑巴。
糜筠觉得无趣,抽出蛊虫,转身跳上房梁。
一个叛徒而已,就算真跑了,也带不走拜月最重要的东西,毕竟离了拜月,很多功法甚至都不能再像原来一样使用。
她来这里,也不过是因为出门在外,好不容易听到跟拜月有关的消息,坐不住罢了,要平时,她也没什么兴趣去刨根问底,虽然她是拜月的圣女,但也没人敢管她要做什么,以她的地位,甚至搜集碎玉这样的任务也没必要落到她身上。
但是南疆的生活的确无趣,当初她听闻中原人有更有趣的耍法,才过来凑一凑热闹,江湖的确跟教中不同,每天都有不一样的人,以她的武功和手段,能在这里混两年而不引起任何异动,除了今天这种撬不开的嘴以外,还没有人能让她吃瘪。
糜筠买了一壶酒,刚想走出客栈门,就看到头顶飘来一片花瓣,正好落进她的酒坛口,荡漾了杯中之酒。
她晃了晃酒坛,眯起眼睛看了看,发觉那是一朵桃花的花瓣。
桃花?这七月哪来的桃花?
别是谁家积攒的垃圾掉进去了,她转过身,正想找店家换一壶酒,可当她回过头的时候,突然发现,刚才还零散分布着几个人的客栈,现在空无一人。
糜筠静静站在原地了一会,抬起手,将那落了花瓣的酒饮下。
她刚才不饮,是因为花瓣可能有毒,而现在又饮,是因为花瓣有毒对她也无妨,她只是讨厌买来的酒被污染了味道。
但现在,看着明显有古怪的客栈,她倒想尝尝这酒到底能是什么味道。
糜筠仰头饮酒,就在此时,一缕点缀着桃花的披帛拂过她的眉眼,糜筠伸手挥去,下一刻,只见眼前一袭素衣飞扬,足尖轻点,在一处木桌上灵动转过身,白纱半遮面,掩不住如画的眉眼。
这又是哪位?
糜筠实在不记得自己在哪里招惹到了这位人物,但尽管如此,有句话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
糜筠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素衣女子闻言也不禁笑了两声,那笑声如银铃碰撞,清脆悦耳,而当她开口以后,清润的声音更是引起了糜筠的注意。
“虽然这结交之辞老套了些,但奴家受用了。”
糜筠有种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感觉,不过就算对方来者不善,她倒也并不慌,端着酒坛就在一旁落座了。
正好,对方清了场,她有地坐着喝个够了。
她拿出碗来,将酒倒进去,却连那桃花一起倒了出来,糜筠看了一眼,抬手就要将那碗酒洒向一旁。
“姑娘,七月桃花难寻,何不是是桃花酿酒的风味?”
一只白嫩柔软的手拉住了她倒酒的手,糜筠抬起头,一双比那桃花还要多情三分的眼睛瞧着她,好像自己是她多年未见的情人一般。
面对此等情形,糜筠只是面无表情地强调道:“这是在人家的酒上加了桃花,不是用桃花酿了酒。”
糜筠想要甩开她,却发现对方虽然眉眼柔情似水,但这手劲可一点不柔情,对方是把自己当成那庙里石塑的大佛了,有那不坏之体,丝毫没顾忌半分。
糜筠有点不耐烦了,垂在一旁的左手上也悄悄出现了一根银针。
那女子却是得寸进尺,甚至抬手抚过她的脸,端详着说道:“姑娘生得可真好,只是可惜脸上都没有几分笑容,这江湖那么大,今日不乐,改日可能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对方说出这句话后,糜筠的表情几乎是阴沉到了极点。
她行走江湖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绝对不能说短,这么久以来,见过她的人基本上都死了,无论是拜月还是中原,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挑衅她,她今天,一定要让这个人尝尝魔教圣女的手段。
糜筠的针瞬间脱手,就在要刺入女子身体的那一瞬,对方突然像是被抽掉骨头一样,从她身上掉了下去,昏迷不醒。
什么情况。
糜筠探了探,发现对方气息已闭,竟然……
死了?
她的手是用来杀人的,但也得有人能杀。
糜筠的脸色可以说是十分臭了,大晚上遇上神经病了。
她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转过身,推开门,正想离开客栈,突然眼前一亮,她一皱眉,猛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再转过头,身后与身前竟是一模一样的景象。
坏了。
中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