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千年?”听了云渺的话,千秋尔哈哈笑,“小云渺,你喝多啦!”
云渺正欲反驳,却见她一口吞掉最后的鸡肉,吐出干净的骨头,笑道:“我是有道侣的,就不听你这些缠绵悱恻的话啦,这就走了啊。”
“……道侣?”云渺困惑。
千秋尔起身的动作一顿,也疑惑地看他:“你不知道?”
她本就纳闷以云渺纯贞的性子,为何在知晓她有道侣后还来纠缠。
云渺完全怔住:“敢问秋尔姐姐,你的道侣是谁?”他只要不谨慎措辞,还是会从心喊她姐姐。
千秋尔更加疑惑了,“陆歧真,你见过的啊。”
“怎么可能?!”云渺惊呼。
“为何不可能。”千秋尔失笑,“你请帖不是送到陆府的吗?”
“因为……”云渺还记着桃伯桃的嘱咐,没有暴露是他从中传话,只道,“因为我听说,陆公子死去后,这座宅子成了他给你的遗物……”
话音未落,千秋尔一掌拍桌,茶盏跟着豁朗响动,“谁说的?!”
云渺肩膀轻颤,仰脸看她,她这时弯腰拍桌,也正怒目俯视他。这一刻,云渺心思流转,有些反应过来桃伯桃或许是骗了他。可那天真活泼的桃伯桃,看着也并非坏心肠的啊。
云渺瞧着近在咫尺的她,她眼中怒气汹涌,也不像假的。
两人对视间,倏然彼此喘息炽热,两颊泛红,视线如有甜蜜的胶质,黏着难分。
千秋尔率先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而云渺也感到闷热难解,略微扯开衣襟,锁骨淌落几滴汗水。
“秋尔姐姐,那你……”他开口却觉声音嘶哑,顿时捂嘴,美眸乌黑睁圆。
千秋尔左右张望,最后锁定了桌边的那只香炉,扑到袅袅白烟前,探鼻一闻,喊道:“这是谁给你的?!”
云渺这下彻底明白自己被戏耍了,垂下脸,两侧墨绿发带随风轻舞,他掐了掐发烫的手心,撑桌起身,低声道:“在下告辞。”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便膝盖一软,摔在青竹栈道上。
千秋尔从腰包翻出两粒黑豆大小的丹药,一颗喂了自己,跑到他身边,托起他潮粉的脸,掐开嘴唇,喂入药丸。
只是这么稍一触碰,他那水灵灵的肌肤,便将温热的香气漫上指尖,这触感就令千秋尔忍不住打了个抖,急忙松开他。
云渺闷哼一声,再次摔向栈道。
他察觉千秋尔对自己的避嫌,轻声道谢,又起身要离去,他走得踉踉跄跄,千秋尔没再管他,此时也不想多看他一眼,否则心中总有难言的酸涩感。
她打开香炉拨了拨,突然发现香炉底部刻有奇怪图纹,正眯眼细瞧,却听身后嘭一声闷响。
只见云渺才走过一半的栈道,就被面前无形的气流击飞在地,昏沉晕去。
千秋尔捧着香炉跑去,略微看了眼云渺,将手裹层灵力摸上半空,一股噼啪电流顿时覆上她手心,她霍然收手避开。
千秋尔眯眼,再看香炉底部的图纹,明白了。
——阵法结界。
杜昭然结束江边的南阵脚搜寻,直奔姑苏,她这几日听云渺身边的暗卫禀报,云渺忽然开始梳妆打扮,又订下了情人约会的月牙楼,还派人送了一位姑娘请帖。
杜昭然赶到月牙楼,奔上栈道,却见此处已站着个人。
陆歧真听闻动静回眸,看清来者后,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人的身份他自是知晓的,也听千秋尔讲过她与云渺之事。
陆歧真收到桃伯桃的灵讯后,调用城中的探子询问,立刻就知千秋尔下落了,可来到此处,却发现被结界笼罩,整座竹楼都被遮掩,无法视听。
陆歧真现在真是烦死结界了。
这时,身后又传来响动,正是去天师府配合研制识鬼器的段凌霄,自从总盟回来,识鬼器的制作流程下发各处,姑苏当地的天师府就常邀段凌霄前去指导,也常一同召开清谈会,预备精进法器。
“怎么样了?”段凌霄从树梢飞下,落地便问。
这一刻临近了,才发现旁边站着的杜昭然,顿时愣住。
杜昭然没理会两人,甚至一句询问也无,足尖一点,飞到看不见的竹楼上空,抱起双手不知在观察什么。
“段天师,当务之急还是救出尔尔吧。”陆歧真道。
他方才联系了千秋尔,得知她目前还好,只是的确与云渺呆在一处。
段凌霄摸了摸无形结界,立时被电流击得手心发麻,皱眉收手,道:“小千不是在你这有颗铃铛?”
陆歧真笑了下,他也想过这法子,“可尔尔说以她目前的修为,瞬移到另只铃铛所在,必须及时返回原位,不然灵力流逝极快。”
“四阶的修为还不可以运用铃铛瞬移啊……”段凌霄低喃一句,抬眼看他,“那你找结界师了吗?”
陆歧真颔首:“在你到来之前,月牙楼中已派来两批结界师,都无奈而去。”
他没说,月牙楼管事其实认为,情人约会为了隐秘寻欢,常会佩戴一些结界法器,所以管事心中并不在意,毕竟云渺的定金是交到明日清晨的。
陆歧真闻言更着急了,而他这着急,落在管事眼里却是另种故事,毕竟前来楼中抓.奸的事也不少。
“那我们用修为强攻试试。”段凌霄道。
陆歧真也正有此意,只是单凭一人力量无法解开,他点点头,与段凌霄蓄力一掌,拍向无形结界。
可这一招下去,湖水翻腾,水柱暴起,结界却仍无松动。
“两位啊,你们等明日就好了嘛!”暗处观察的管事滚球似地跑来,站定时,肥圆的肚皮抖了抖,“这结界是客人私带的高级货,寻常结界师解不开,也无法传达声音进去,只好等她们出来了啊。”
“我告诉你,明日也出不来,还不作速去再请结界师来。”陆歧真瞪了一眼过去。
管事愣住:“啊?”
这管事不知,千秋尔等被困山庄八年,每日做破开结界的任务,耳濡目染也学到些基本的结界知识,比如这结界的图纹一看,就可知晓是长时结界,至少困人七日。
而千秋尔与陆歧真联系后,两人交换信息,也基本确认是桃伯桃这个该死鬼做的局。
合.欢香,结界炉,生米煮成熟饭。
亏得陆歧真在他临走前还塞了钱袋子!
管事一听可能要七天,顿时脚底抹油跑走,派出十个跑堂去请城中各家结界师,还抽空骂了镇店的两名结界师,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谁知这俩家伙毫无用处,还没人“久病成医”的厉害,看不出这是长时结界。
正在两人准备再出招轰击时,整个结界蓦然发出嘶鸣,二人微愣,抬头看去。
只见凌空的杜昭然似乎寻到什么,飞向西南角的结界顶空,双手往无形空气一伸,无视噼啪流动的紫电,掌心横拉,竟就扯出一个缺口。
“这!”陆段两人一惊,对这一品天师的实力更加敬畏。
杜昭然看也没看两人,身子一闪,便从裂缝滑入。两人瞬间跃起,想要跟随,却眼睁睁看着那裂缝在眼前消失。
“这人!”段凌霄气道。
陆歧真眉头紧锁:“她会否对尔尔不利……”
听千秋尔说过,这人莫名袒护云渺,段凌霄摇头,“不,小千算是盟主恩人,而这人是盟主的殿前卫,自然知道小千的身份,必定忌惮两分。”
陆歧真微微松口气,可内心还是止不住担忧。
毕竟这杜昭然看着很是古怪,真会忌惮千秋尔的身份吗。
结界内的竹楼外,桌上佳肴已经残冷,一只被人打碎的香炉倒在竹地板上,饶是如此,它带来的结界仍未消失。
杜昭然冷淡扫视外面大概情况,背着银枪踏进竹楼。
一层是典雅简约的厅堂,左侧用屏风隔出书房,右侧有条绿竹长梯,杜昭然早就察觉楼上有两道呼吸,面无波澜走了上去。
她控制脚力,没让楼梯发出声响,因此,楼上的两人也并没发现她,让她得以静观她们。
二楼卧房烛火通明,竹窗筛进楼外飘荡的月牙幻光,碧青色床幔从两侧挂起,床上的男人阖眼安眠,侧脸柔美,而床边坐着的女人闷闷不乐低头,抓着妖族传讯用的玉牌在骂人:
“我告诉你,桃伯桃,等我出去后,定没有你好果子吃!”
那边道:“呜呜,桃桃不要好果子,只要小冤家与云姐夫开花结果,圆满就好。”
“你给我闭嘴!”
“难道你不满意云姐夫?为什么啊,他美貌多金又专一,还对你那么坦诚……”
“你等着死吧!”千秋尔收起玉牌。
她气呼呼抬眼,正见云渺不知何时醒来,哀伤地看着她,两人无言对视一会儿,他坐起身,乌黑的长发随动作漾开,温顺道:“你也别怪桃小弟,他只是玩心大……”
话音未落,却见楼梯口站着个人,云渺一惊,“你是谁!”
千秋尔闻言后背发凉,猛然回头——
竟连她都没发现有人进屋!
杜昭然一言不发,朝两人走近。
云渺讶然:“是你!”
千秋尔却惊喜地跳起来,冲到杜昭然身前,笑嘻嘻道:“太好啦!不愧是一品天师,这结界就是拦不住你啊,好啦,我这就走啦——”
“站住。”杜昭然伸出食指,按上千秋尔肩膀,只轻轻一抵,便将她甩到窗下藤椅上。
“不许动她!”云渺见状,掀开被衾下了床,噔噔跑到千秋尔身前,展开双臂意图相护。
杜昭然凝望他今日这身打扮,灵动又静美,一丝妩媚之气隐隐约约。
她又不觉看向了坐在圈椅上的千秋尔,这家伙被她一招打出了妖相,也知强闯不行,正有些闹脾气地盘腿坐在椅子上,扁嘴皱眉,毫无气质。
所以这么美好的云渺,到底为何看上这家伙。
“他等了你很久。”杜昭然平静的双眼看向千秋尔。
正当她两人都困惑时,杜昭然手掌轻转,将云渺隔空抓了过来。
在云渺的反抗里,她轻易掀开云渺左袖,露出左腕那朵猩红灿然的宝相花,冷寂的眼中有了明显怒气,质问道:“这是否出自你们妖族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