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长廊,千秋尔正为桃伯桃包扎伤口。
桃伯桃抬起受伤的右臂,道:“其实商寒哥哥有手下留情,不然我定是当场香消玉殒啦。唉,讲来讲去,到底是我先说错话,现在细细想来,说他与我们不同确实不好。”
千秋尔哼了声,没开腔。
桃伯桃用受伤的右手捏起黄符,点燃一张吸食,道:“你看呀,我这伤手还能动呢,商寒哥哥真没将我伤得太重。”
千秋尔给他包扎好,便坐在院内金鼎前,捏诀控制火候,只见那鲜红的火舌忽大忽小,随心而动。
桃伯桃问:“这是在炼什么呀?”
“毒药。”
“...啊?”
千秋尔语气平静:“打是打不过鹤商寒的,我试试能否毒死他。”
“啊,使不得啊!”桃伯桃连连摇手,“商寒哥哥只是脾气古怪,咱们在山庄游戏,毕竟有六年情谊呢,不可以啊。”
千秋尔斜瞅他一眼,不答话。
桃伯桃跳了过来,道:“小冤家,你毒不死他的,他三千岁的尸王啊,冥界出生的家伙本就自带阴毒,你还想毒他?”戳她手臂,口吻怨怪,“而且最关键的啊,你想毒他,他倒不会对你怎样,只怕又把怒火撒在我们身上咯。”
“……”千秋尔别过头,“我厌烦他威胁我!”
一时的做小伏低是为活命,可命保下来,她就想把此人杀了一劳永逸。
桃伯桃上下打量她,叹服道:“不愧是成仙过的,这魄力。”如今修为不过一只小妖怪,竟就想杀尸王了。
“没飞升前我也是这样啊。”千秋尔斜他一眼,瞥见右臂纱布被他乱动挣开了,便倾身过去,为他重又包扎。
她动作自然,可这突然的亲近让桃伯桃颇感羞涩,稍稍垂眼,入目便是她临近的侧脸,桃伯桃心头一甜,想到她方才袒护自己的模样。
桃伯桃笑道:“原来你这么在乎我。”
“偷着乐吧。”千秋尔嫌弃地扫他一眼。
桃伯桃眉开眼笑,道:“我明着也乐。”
两人谈天说笑间,桃伯桃瞧见侍卫靠近,一脸欲言又止,便道:“直说就是,这没外人。”
侍卫迟疑地望了望千秋尔,心想这不明摆着一个外人么,但被桃伯桃狠剜一眼,遂开口:“回禀圣子,地下会抓住十只意欲食人的小鬼,等着您处理呢。”
桃伯桃叹口气,道:“走吧。”
一连十日,段凌霄皆与天师们在屋内画符,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只怕笔墨慢了一步,就会有只鬼无法自控而去伤人。
中途千秋尔有来告知,鹤商寒出手攻击桃伯桃一事,段凌霄冷淡点头,并没惊异。
千秋尔奇道:“阿段,鹤商寒打桃伯桃啊?!”
段凌霄道:“哦。”
千秋尔认为段凌霄的冷漠,是他太过忙碌的原因,便也去与陆歧真说了此事。但陆歧真只关心有无伤到她,得知没有,就微笑岔开话题,不去理会那什么桃不桃,死不死的。
千秋尔心想:这桃伯桃人品太差,根本没人在乎他,天下唯有自己这个善良的大好人了——得到这个结论,千秋尔很是满意自己。
段凌霄所绘符纸的品相,最多中级,其他天师情况更不如他,较好者十中有一是中级,较差者只能绘出基本的低级符纸。
为了周全,众人决定将符纸饲鬼的消息散布出去,再给结界小队配上三名天师保卫,而鬼族这边由桃伯桃率领,将所有隐藏的小鬼从人族中挑出,聚集管控,每日喂符,不允外出。
日复一日,天师们绘符能力越发娴熟,虽然高级符纸仍是难求,但低级符纸的数量倒是上去了。千秋尔与陆歧真等每日为天师们制备绘符材料,段凌霄带领天师钻研符箓,而赵武、李文两人负责将绘好的符纸,交给桃伯桃派来的使者,带给鬼族食用。
赵、李两人每次送符都双腿打颤,生怕使者一个没忍住将自己吃了,这趟便有去无回。他们如此顾虑是有原因的,毕竟桃伯桃的侍卫已是鬼族中较有自制力的,但看到赵、李两人还是忍不住吐出红舌。
赵、李两人回来就冲千秋尔哭诉此事,希望她另想办法传送符纸,可她满脸冷漠恍若未闻,而那温文尔雅的陆公子坐在她身边,为她擦拭浆洗过符纸的双手,也不理两人的嚎哭。
如此,赵、李二人提心吊胆过去两年,这日,山庄出事了。
破晓时分,满院寂静,侍卫佑一踏檐飞来,口中大喊:“姑娘,姑娘,我家圣子有难!”
听闻外面喊声时,陆歧真早已醒来,他低下头,凝望怀中熟睡的人。她窝在他胸口,两颊粉红,长发如流,睡颜恬静无害——这是除他之外,无人看过的,香甜的千秋尔。
陆歧真如今已习惯枕边有另一人了,只是每晚睡前她都要不老实地摸来摸去,直将他这个好脾气欺负得脸红,无奈告诫,她才有所收敛,乖乖睡觉。
“姑娘!”佑一径直冲到卧房门口。
赵武被吵醒了,推窗看来,发现来者是鬼族侍卫,登感惊恐,而佑一看到他,没忍住又吐出红舌,赵武被吓得更狠了,可他还有更恐惧的,便顶着发麻的头皮,道:“嘘!她还没睡到辰时!你把她吵醒,我们也会跟着遭殃的!”
佑一可不管这些,抬手拍打房门,喊道:“姑娘,姑娘!”
赵武扁嘴,也不告诉他,千秋尔不在她自己屋内。
“怎么了?”倒是长廊拐角处的房间开了门,俊秀的青年披着件黑色外袍,眉眼犹带惺忪睡意。
佑一奔了过去,道:“段天师,我家圣子有难!”
原来昨日送去的符纸有差,不知是谁对符纹动了手脚,将诛鬼符纹藏在其中,只不过那人画符修为不够,这符纸只激出众鬼凶性,没能让他们狂乱失智,被桃伯桃出手镇压了,可每日符纸的数量本就堪堪给众鬼垫肚子,这一下又有诸多鬼族无符纸可吃,便也在饥饿中露出鬼相,狂乱发癫。
桃伯桃这两年都没吃过高级黄符,他的存粮在最初拿出接济鬼族,后面便跟着啃低级符纸,但鬼族向来是修为越高,对食物的要求与数量也会随之增加,这些年来吃低级符纸,桃伯桃早就瘦了一圈,容颜憔悴,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没动仅剩的千张高级符。
这次,桃伯桃便将这些预备危机的符纸拿出,平息鬼族的癫狂,而他却因昨日没进食,外加常年挨饿,又耗费修为压制乱象,竟出现衰竭之象。
他话才落地,后赶来的两名侍卫抬着桃伯桃到来,只见他脸色苍白近乎透明,身子单薄直如薄纸。
段凌霄闪身过去,指尖一甩捏出黄符,无火自燃,将白烟送去桃伯桃鼻尖。
若他不是段凌霄,侍卫们都不会允许他直接喂食主子。
还是桃伯桃昏迷前都在念叨:“绝非段哥哥所为。”,他们信任圣子,才跟着信任这一院子的人与妖。
奈何这中级的符纸并不能缓解桃伯桃症状,毕竟他体内亏空甚重。段凌霄皱眉,凝视桃伯桃煞白发青的脸。
这两年他二人都是每日奔忙,一个终日画符钻研符箓,一个监管鬼族镇压作乱,他都不知桃伯桃如今竟消瘦成这个模样。
“找小千。”段凌霄霍然转身,走向东侧陆歧真的房间。
只是这一转向,不知为何,他心中却有些发闷,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迎面撞来:小千在男人房中,与男人同床共枕。
陆歧真听到模糊的交谈,已把千秋尔推醒,她朦胧睁开眼,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清香,那点起床气便奇异消散。
她体温高,与他相拥入眠,夜里就会闷热,便随性解开衣带,敞怀而睡。若非陆歧真一再阻拦,她确实打算只穿肚兜。
此刻千秋尔坐起身,黑发顺着肩膀滑落,衣襟大开,春光乍泄,偏她还无知无觉,揉着眼打哈欠,陆歧真面颊发烫,抬手替她系好衣带。
咚咚两声,房门也恰到好处被叩响。
“怎么了,阿段?”千秋尔走去开门,困倦开口。
段凌霄侧身,露出背后被人抬着的桃伯桃,还没开口,千秋尔就已闪身而来,拍了拍桃伯桃的脸,一把握住他手腕。
“先送他去我房间。”千秋尔凛然掀眼,一扫方才的倦怠。
护卫将桃伯桃送到千秋尔屋内,便被她赶了出去。
“尔尔,我也不可以进去吗?”陆歧真站在门外问。
千秋尔扶着门,干笑两声,道:“我得聚集精神。”合上房门,千秋尔靠在门边呼了口气,看向床上昏迷的桃伯桃。
——好吧,对于她和桃伯桃来说,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千秋尔撸起袖子,走向床边。
桃伯桃是高阶大鬼,谁能想到这样的他,出现衰竭征兆却不是因为受伤,而是濒临饿死……
“哈哈。”千秋尔捧起他透白的脸,看掌心间薄如蝉翼的小脸,怜惜低笑,“小桃桃啊,你怎么这样傻的?”
四唇相贴,仙气渡出。
桃伯桃的嘴唇干燥冰凉,被千秋尔双唇一贴,逐渐温热柔软,他昏迷中发出轻微呻.吟,无意识动了动唇,朝她脸颊蹭来。千秋尔不去理他的反应,专心调动灵力,运转仙气。
一口仙气,可让佛寺清心寡欲的地仙失了分寸,何况眼前这只鬼呢?
什么高级符纸,在仙气面前犹如泥土尘埃!
仙气是天上地下难求的美味!
千秋尔连出三口仙气,见桃伯桃面颊红润,已是渡过险关,便打算后撤,让段凌霄送符纸来。可她还没抬头,后颈就被一只大手扣住,那人掌心带力,将她按在自己胸前,加深两人唇齿的纠缠。
“唔!”千秋尔睁圆了眼。
桃伯桃意识还未清醒,只被她的仙气充盈了体力,本能地索求更多,千秋尔反手挣扎,奈何这家伙竟不要脸地用起修为压制,威压在屋内漫开,千秋尔动弹不得,便紧咬齿关不让他进。
他舌尖在她唇上焦急滑动,无法进去,便委屈哼唧,一个翻身将她压到身下,掐住脸颊,迫使她张开唇。
分明是他在欺负人,他却可怜巴巴:“给我,求求你,再给我点……”着急地卷住她舌尖,啧啧吸吮,试图再次品尝方才那美味。
这时,陆歧真与段凌霄带着画好的符纸,心急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