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漫过窗栅,在房内留下旖旎光影。尚怀真顶着两道黑眼圈坐起,搂紧自己身上比昨夜入睡时多了一张的两重被子,看了看不远处平整的床榻,呼了一口气,决定放下折磨了她一夜的思想斗争,心道:
“不就是偷亲了一下嘛,他又没发现,我也没尝出什么滋味来,有啥好后怕的?现实里不敢,在这陌生的地方难道还不能释放点真性情了吗,等以后有钱了,点一堆男模轮着亲!”
松了松蜷缩了一晚的筋骨,走过去拆卸罩在一层薄棉和干草堆外的布套,她突然还挺佩服李修阙的,像他这样一个富贵公子哥,居然能受得住寒冷干硬,在这般完全不保暖的床榻上睡得如此舒服。
瞬间就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卑劣,毕竟他对自己确实不错,短短几天就给拉拢了一门好生意。
好嘛,好人也是人,也会喜色贪财,不过是件小事情,以后自己就认认真真地做个三观正且内心强大又有才艺的好人好了!
从那门绣坊的生意联想到自己今天就能变成有钱人了,自省的想法才出现了一瞬,尚怀真就觉得完全情有可原,便再次说服了自己,哼着小曲儿往外走。
“哎呀!”
刚打开门走出去,就撞上迎面而来的林映玉,吓得赶紧扶住她的肩以防她跌倒。
盛了水的木盆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还带着水蒸汽的热水泼洒在残雪上面,不一会就仅余一丝不甘心的白烟随风消散。
林映玉站稳后尴尬地稍稍侧身离开了那只手,看着同样散落在地上,有一圈小污渍的布单,想到昨夜里两人四手相叠的场景,以为是她生理发育而惹上的脏污,故而才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时候还要清洗被套,完全忽略了那跌落的水可能会溅出来。
“映玉,你没事吧?”尚怀真见她红着脸愣在那不说话,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疑惑地左右看看,问道。
“没有的,就是想着你说今日一早要出门,见你这会还未起来,怕会误了事,遂过来看看。”林映玉抬眸,恰好对上她关怀的眼神,又立马低下头,羞怯地说道。
尚怀真了然地应了一声,帮她理了一下因慌乱而散落的碎发,笑道:“谢谢你呀,下次来的话直接敲门就好,我自个去烧水。”
说罢,便俯身去捡掉落的布单,刚好能用那个木盆装起来。
“怀真,你去忙你的事,这些放着我帮你洗吧。”林映玉拢了拢耳后的发丝,仍旧是低着头说道,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不用,你一会和我一起去一趟吧,我也想参考一下你的意见。”土著的审美定然比自己接地气些。最后一句话尚怀真没说出口,把木盆放进房里后,就想立刻出发。
林映玉闻言惊讶抬头,在门边扫了一眼她的房间,欢欣地点点头,笑道:“不急,你先去洗漱罢,我晨起做有早点,去端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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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晴,水蓝蓝,笑意怎都压不住。
在薛秋华的帮助下,尚怀真正式拥有了她“牛蛋”身份下的第一个银行账户。
看着手中那枚刻印着‘丁’字以及一串数字编号的木牌,她觉得很是新奇,回想起脑海中那为数不多的历史知识,记得正式的钱庄好像明清时才开始创立,唐宋只有代管财物的柜坊,再联想到那已经广泛应用的棉花,现在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比之晚唐似乎先进了不少。
待尚怀真留完画像及户籍信息后,薛秋华走过来,看到她满脸新奇的模样,笑说:“怀真哥,我已经从我的户头里把钱给你转过去了,你看要用到多少,一会可以直接去找掌柜取,清偿时也可以回来这儿再转入到我爹爹的户中。”
“这么方便!”尚怀真惊呼了一声,问道:“这是何人创下的方案,也太有才了!”
“虽然便利,但是要收取一定的人工费用哦。爹爹说这是当年宁太宗想向民间筹资养兵时想到的方法,后来世情稳定后,人们纷纷入店领钱,便将柜坊统一称为钱庄了,果然能当帝王的人脑子就是好使呢。”薛秋华的言语中不乏崇拜之意。
尚怀真闻言,立马就怀疑这个宁太宗难道也是玩家或者穿越者?如果是的话,为何只是将一些已经存在的作物及生产模式提前发现和运用,而不是去创新技术或发展远洋?
不过人都仙逝十多年了,她也不在庙堂之上,再怎么想破脑袋也无从得知。
还是顾好自己吧。
“钱就先放着吧,我想先去找木匠问问我家客栈重新修缮需要多少钱。”尚怀真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把正事做了,不然突然一下子拿着这么多钱,太容易冲动消费了。
薛秋华思考了一会,道:“我爹爹昨日倒是向我举荐了一位精于木作的伯父,让我引荐给你,就是不知怀真哥你可想好了永兴客栈要如何布局?”
尚怀真听她这么说,想她应该是知道一些自己的想法的,便点点头,道:“这里不太方便说话,我们直接去那位匠人那儿吧。”
因为钱庄在湖山县中心的东潭城里,所以再走过去东兴街的那位工匠家并不远。
不多时,站在一扇气派的大门前,方让小厮通报后,薛秋华却有点退缩了。
尚怀真还没琢磨过来是为啥呢,才一会的功夫,只见小厮身后还跟着一个华服公子哥一同迎了出来。
“秋华!终于盼得你来我府上玩啦!快来看我又做出了许多新物什。”
她正想礼貌地上前打个招呼,那人却径直走到薛秋华的跟前,眉飞色舞地与她说着话。
薛秋华尴尬地对公子哥笑了笑,看了一眼尚怀真后,道:“卢公子,我今日是来找令尊的。”
卢公子见她兴致不高的样子,有点泄气,看向一旁的尚怀真,挑眉打量了一下她英气俊秀面容下的破布麻衫,抿了抿唇,复又对薛秋华讨好笑道:“秋华,我领你们进去吧。”
看着围在薛秋华身边不停嘘寒问暖的男子,一身条件不错,形象也还过得去,起了八卦之心的尚怀真突然觉得自己可以撮合撮合他俩,那样就不怕自己被薛振中选作未来女婿啦,简直妙极!
来到会客堂中,脊背有些弯曲,眼角布满细纹的卢博士和蔼地问了薛秋华一些家常,就拿了纸笔给尚怀真,让她把思路简单画下来,然后留着小儿子卢逸轩在堂内招呼,自己则暂时出去处理手头业务了。
薛秋华唤他作卢伯父,尚怀真不好跟着,故而唤卢博士。想来这还是当初找人制作餐牌时王婆教的呢,原来这个朝代称呼工艺界的大师不叫师傅,而是叫博士。士农工商,其位虽低,但这样却很有被重视的感觉。
听着卢逸轩在滔滔不绝地单向和薛秋华聊着自己最近的见闻,尚怀真胡思乱想了一通,见墨已经被林映玉研得满满一盘,便赶紧提笔作画。
中间一个高耸的六角形舞台,下有一圈柜格,舞台旁边被十个小摊位围绕住,八角层面开四通楼道,每两通楼道间又夹小摊,小摊对出之地各留了一条小小的过道,过道交错之间,放置了供人饮食的桌椅。
林映玉看着她笔下那圈圈叉叉的简笔画,若不是一旁有标注,还真是能让人看得一头雾水。留意到中间的形样里写着一个‘戏’字,问道:“怀真,这个戏台你是想效仿漪福楼吗?”
尚怀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答说:“他们给了我启发,但是我的这个戏台是招募戏班前来租地表演,而非漪福楼那般邀请舞娘登台献媚,若有需要时,也可供作家庭聚餐或婚庆的仪式台。”
卢逸轩听到后,讥笑道:“从未听说有谁家会择在宅外成婚。”
尚怀真闻言倒也不恼,抬头看着他笑说:“万一呢?人的思想是会改变的。况且有许多小戏班想要增加名气,也会很愿意到我这来租台演出,即使没有,下方开就了储物格,也算是物尽其用。”
薛秋华听着觉得很是新奇,走过来看她的稿图,细细问着她有没有设计好摊位、舞台的形制等,又问:“为何要设四通楼道?这样不就少了许多可用空间吗?”
尚怀真十分耐心地回答着她,解释说:“我预想高修七层,除了第一层的小食街外,第二层为茶酒馆,其中一条楼梯通引此处;而后再往上,三四层是正餐的就餐区及雅间,另外这通楼梯就直达上来;往上还有栈房等,亦是此个道理,这样便于专人专管,不怕跑堂们来往无序而浪费人力。”
卢逸轩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一开始的不屑早已消失不见,转而摩拳擦掌,似乎跃跃欲试。
薛秋华看着尚怀真,有些倾慕,又有些疑惑,从前怎的都不知道她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
夸赞了两句后,她皱眉道:“听起来很不错,但是想要建好这样一栋楼,五十金应是勉强,若再要用到精细上等的材料,不下百金。”
在三个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卢逸轩终于把尚怀真的稿图研究透了,拍了拍胸脯,自信道:“你们若放心交给我来负责的话不用这么贵,只是不知尚公子你有多少预算?”
尚怀真想了想,除去要留着过年和请工人的钱,还有食材和广告费等,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遂答:“我目前只有三两金。”
卢逸轩闻言,拿着她的稿图沉吟了许久,才道:“三两金,如果外墙及内梁条件都不错的话,最多也只能小缮两层楼,否则单建一个安全的戏台,就需要花去一两金,我得先去你们客栈探过究竟后才能判断。”
尚怀真无奈地点点头,这钱确实不经用。她抽空打听过,她们这种不起眼的小县城,买下一套两房一厅约六十平的小房子就要三百贯铜,折合就是现代的一万块一平方,这房价都快赶上后世人口饱和的准一线城市了。
小县城如此,遑论京城南洛等地,也不知道自己要奋斗多少年才能熬到开分店并立足京中的那天。
薛秋华见她有些沮丧,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怀真哥,我平日里也存有一些钱,可以先借给你。”
尚怀真愣了愣,感激地摸了摸她的头,宽慰道:“不必,世上之事本就难以一蹴而就,先修缮出一个能遮风挡雨的舒适用饭地,至于桌椅之类,便先摆上普通的,等赚到钱了,再慢慢更新完善就好。”
林映玉站在尚怀真身后,神色黯淡地看了薛秋华两眼。
卢逸轩沉浸在充满挑战且与众不同的稿图中,没留意到她们的动态,才想现在就出发去踩点,自己的父亲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