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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堡的日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节奏中流逝。鲍德温的伤势在精心的(或者说,严密的)照料下,缓慢地好转。他已经能够在我的搀扶下,在房间里缓步行走,虽然左臂依旧僵硬地固定在胸前,脸色也始终带着病态的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却在日渐恢复,甚至比受伤前更加沉静、锐利。
我们之间的默契,在囚禁的阴影下,发酵出一种奇异的亲密。他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我递上温水的国王,我也不再仅仅是那个沉默陪伴的异国公主。我们开始交谈,起初只是关于伤势和琐事,后来,话题逐渐深入。
他会靠在窗边的软椅上,望着铁条外铅灰色的天空,用他那因久病而略显沙哑的嗓音,向我描述耶路撒冷春日里盛放的玫瑰,描述圣墓教堂复活节时人潮涌动的虔诚,描述他幼时在导师指导下学习拉丁文和战略的枯燥与乐趣。那些片段,像散落在尘埃里的珍珠,被他一点点拾起,串联成一个遥远而真实的、属于鲍德温四世的人生。
而我,也会告诉他一些关于君士坦丁堡的故事。金角湾的落日,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穹顶壁画,兄长书房里那些来自东方的、绘着奇异花卉的瓷器。我小心翼翼地避开政治和使命,只讲述那些属于“莉安”的、模糊而温暖的记忆。
我们像两个在暴风雨中偶然相遇的旅人,在共同的困境里,交换着彼此世界里零星的、不涉及核心秘密的风景。没有试探,没有算计,只有一种在绝境中自然而然滋生的、相互取暖的需求。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雷蒙德伯爵始终没有露面。但城堡里的气氛,却在某一天悄然发生了变化。守卫的换防更加频繁,面孔也更加陌生、冷硬。送餐的仆役低眉顺眼,动作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匆忙和紧张。就连那位御医,在例行诊疗时,眼神也似乎比以往更加闪烁,偶尔会欲言又止。
鲍德温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切。他不再只是静坐,开始更仔细地观察守卫交接的规律,留意窗外城堡内院人员往来的动向。他甚至让我借着在房间内有限活动的机会,留意门外守卫交谈的只言片语。
“他们在准备什么。”一天傍晚,他站在窗边,看着下方一队明显加强了武装的士兵匆匆走过,声音低沉而肯定。
“是……雷蒙德伯爵要来了吗?”我猜测道,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目光依旧追随着那队士兵消失的方向:“不像。如果是他来,应该是更正式的仪仗和更外松内紧的戒备。这种变动……更像是在防备外来的冲击,或者,内部可能的……变故。”
内部变故?我的心猛地一沉。难道耶路撒冷出了什么大事?
答案在几天后一个阴沉的上午,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送到了我们面前。
来的不是雷蒙德,而是杰拉德骑士。他依旧是一身戎装,表情冷硬,但这一次,他的身后跟着两名侍从,捧着的不是药物或食物,而是几卷用上好羊皮制成的文书,以及……一个式样古朴、却透着沉重权威的金属印匣。
杰拉德骑士示意侍从将东西放在房间中央的橡木桌上,然后挥退了他们。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人。
“陛下,”杰拉德骑士抚胸行礼,动作标准却毫无温度,“伯爵大人忧心陛下伤势,特命我送来一些文件,请陛下过目。或许能……稍解陛下养伤期间的烦闷。”
他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但那双眼睛,却像鹰隼一样,紧紧盯着鲍德温的反应。
鲍德温坐在壁炉旁的软椅里,没有去看那些文书,只是平静地迎视着杰拉德的目光:“雷蒙德伯爵费心了。是什么文件,需要我在这北方城堡里‘过目’?”
杰拉德骑士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是关于耶路撒冷近日的一些……政务决议。以及,关于王国摄政人选的一些……提议。”
摄政!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房间里虚伪的平静!
我站在鲍德温身侧,感觉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顶。他们终于图穷匕见了!在国王重伤未愈、被困于此的时候,他们迫不及待地要确立摄政,架空王权!
鲍德温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词汇。他甚至微微向后靠了靠,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一些,然后才淡淡地开口:“哦?不知诸位大人,属意哪位贤能,来暂代本王理政?”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反而让杰拉德骑士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他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经过御前会议多次商议,以及征询了包括太后陛下在内的多位贵族的意见,一致认为,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大人,忠勇睿智,德高望重,是摄政一职最合适的人选。”
雷蒙德!果然是他!
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咬紧的声音。这一切,根本就是他精心策划的棋局!从“及时”出现在绿洲“救援”,到将我们“保护”在这北方城堡,再到如今抛出摄政的议题,步步为营,目标直指王国的最高权力!
鲍德温静静地听着,手指在软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稳定,仿佛在欣赏一段无聊的音乐。直到杰拉德说完,他才抬起眼,目光落在那几卷羊皮文书和那个沉重的印匣上。
“文件都起草好了?”他问,语气依旧平淡。
“……是。”杰拉德骑士的额头似乎渗出了一丝细汗,鲍德温这种超乎寻常的冷静,显然让他感到了压力,“只需陛下……用印。”
用印。盖上国王的印章,这份将他权力剥夺的文件就将生效。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对峙敲打着节拍。
杰拉德骑士等待着,目光紧紧锁在鲍德温身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紧张、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逼迫。
我屏住呼吸,看着鲍德温。我知道,他不能拒绝,至少不能明着拒绝。激怒雷蒙德,在我们完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后果不堪设想。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鲍德温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软椅上站了起来。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伤后的虚弱,但当他站直的那一刻,一股无形的、属于王者的威仪,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那不仅仅来自于他的身份,更来自于他此刻眼神中那种洞悉一切、却又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没有去看杰拉德,也没有去看那些文件。他的目光,越过杰拉德骑士的肩膀,投向了那扇装着铁条的、窄小的窗户,投向了窗外那一片被囚禁的天空。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力度:
“告诉雷蒙德伯爵,”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中捞出,
“耶路撒冷的王冠,只要我还戴着一日,便不需要什么摄政。”
他收回目光,终于落在了杰拉德骑士瞬间变得难看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锋利如刀的弧度。
“至于这些文件……”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羊皮卷和印匣,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千钧之力,
“拿去生火吧。北方的夜晚,很冷。”
虽然和历史的内容不同,但是这一段我真的特别喜欢。特别好的鲍鲍[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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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耶路撒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