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镜承站在书房不远处,紧盯着走出来的霍煜旸。
“你和父亲聊了什么?”他完全卸下了乖弟弟的伪装,严肃冷酷地质问霍煜旸。
霍煜旸微微偏头,斜瞥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宫镜承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抓住了霍煜旸的领子,霍煜旸未闪未退,只是冷漠防备地看着他。
“我警告你,你配不上我哥,赶紧跟他离婚知道吗!”宫镜承咬牙道。
“我配不上,谁能配得上?你哥是九霄天仙还是玉皇大帝?”霍煜旸薄唇微启,反言相讥。
宫镜承气的眼睛都红了,怒道:“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我哥他很单纯、很傻,他喜欢一个人就会对他毫无保留地付出……小时候我跟宫镜复到处闯祸,都是他给我们收拾烂摊子,教育我们安慰我们……你嫌弃他是个等级低劣的B级向导,你知道你口中没用的B级向导给我和宫镜复做了十几年的精神疏导吗?他费了千辛万苦把我们养的好好的,如果真的没用,我们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他承认,宫夏确实很傻。
“你看不上我哥是你没眼光,识相点赶紧净身出户离开他身边,你这样只有等级没有心的野兽哨兵怎么配的上我那么好的哥哥!”
“呵,我偏不。”霍煜旸脸色极差,被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搞的火冒三丈。
他索性就靠在墙上,姿态懒散,面色讥诮地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口中那么好的哥哥怎么死乞白赖地要喜欢我、嫁给我啊?你知道他跟我表过白吗,他说我是他最喜欢的人,他能为我付出生命,你行吗?弟弟?”
宫镜承被他这番厚颜无耻的话气疯了,脸色白转为红,红转为青,最后他忍无可忍,对着霍煜旸的脸一拳就揍了上去。
“你这个混蛋,不许你这么侮辱我哥!”
S级哨兵之间也是有差别的,宫镜承虽然是S级,但其实并不擅长打架。霍煜旸没费什么力气就制住了宫镜承的攻击。
“就凭你还想打我?”
…………
可他不得不承认,是宫镜承那番话,确实给他造成了影响,甚至现在还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霍煜旸刚一落地塞文达,就被皮思林的人包围了。
皮思林的副官站在最前,看似客气实则威胁地请他去见已经汇聚完毕的军部上层,并接受对于金令一事擅作主张的处罚。
军部的审判会议室终年透不进阳光,光线沉闷,气氛凝重。
皮思林坐在中央最高处,联盟的红色军旗静默而肃杀地立在他身后。军部其他高层则分列有序坐在红木长桌两边,从低到高,一齐逼视着那个单枪匹马的闯入者。
黑色军靴轻踏地面,发出干脆利落的声音。霍煜旸缓步走进,严整完备、光鲜亮丽地出席了这场对他的围剿。
他一身军装威严挺拔,硬朗宽阔,其下被军装紧密包裹的倒三角身材近乎完美。
他的襟口别着一段特别的银质衣链,直连到右肩,宽肩有型而极具压迫感,其上有三道鲜红军徽。劲瘦窄腰用皮质腰带收束,折射出质感奢侈的反光,整个人流露出不容侵犯的神圣威严之感。
“霍煜旸,关于金令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皮思林看他的眼神厌恶中掺杂着得意。
他跟霍煜旸的恩怨积日弥久,作为军区上将之一,皮思林当年曾是霍煜旸的老师。
原本他看霍煜旸战力高强,是可塑之才,想要好好培养他为己所用,可是没想到霍煜旸桀骜不驯,不愿意当他手下一把听话的枪,反而想要当那个开枪的人。
矛盾最激烈的时候,他一度想过在战场上弄死霍煜旸。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霍煜旸环顾四周,说是军区高层会议,其实来的大部分都是跟皮思林暗通款曲那些人,审判会议要求三分之二以上高层出场,至于其他人,恐怕都已被皮思林通过各种手段排除在外了。
没办法,他回来得太晚了,留给皮思林运作的时间也大大增加了。
“我更想听听,诸位怎么说。”
尽管情况不利于己,霍煜旸神色却丝毫未改,仍旧镇定自若。
“好,那你就听听我们商议后的结果。金令,S星最高端的小型单体通讯传送武器,它的使用,历来是作为最高军事机密,被明明白白写进军事法里的。”
霍煜旸想,哪个脑残定的这条法律。
皮思林一字一句,干瘪精明的脸因为用力过猛都随着咬字微微鼓起,“将军以上,方有权力动用金令,霍煜旸,你只是一个少校。我们商议过后,一致决定,你没有资格再承担一名军人神圣而光荣的职责,你滥用职权,包藏祸心,不能再待在待在这里为联盟效力!”
皮思林这是执意要把他踢出军队。
“滥用职权、包藏祸心。”霍煜旸缓缓重复自己的罪名,目光环视会议室中冷眼旁观的一群高层。
“我在前线跟边际的先进武器对战,可后方,你们居然觉得我动用金令,是不应该的。”霍煜旸喃喃道,神色突然变得极为讽刺,“是不是我要等人死了,边际人全身而退了,才只能轻描淡写地动一下常规武器,打一个长篇大论的报告等着你们这群人层层审批、上欺下瞒啊?”
“你说话要负责任!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们看他,疯了吧!”
“当年霍无缺研发金令时,大概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金令会变成这样。”
霍煜旸说到这里,像是有点遗憾般垂下了眼:“而它本该是一种高效的武器。”
金令,以其能够瞬间传送,智能化寻找相应对象的性能而被作为一种至高无上的特权垄断。
可霍无缺研发它的初心,不过是为了在战场上,将领和战士之间的沟通成本能小一点、再小一点,死在异族手下的人能少一点、再少一点。
那时候它还不叫金令,它叫金羽。
金羽破空来,英气猛而聚。
“霍煜旸,你知道自己做错了吗!”有人在问他,声音如惊雷一般在空旷又逼仄的会议室炸开。
可落在霍煜旸耳朵里,什么分量都没有。
“我没错。”他讽刺一笑,固守着那点傲气执拗答道,目光如利剑般锐利而坦然。
他们想让他认下这桩罪,服从世俗的条条框框,不管对的错的。
他们想把他变成同类,无法成功,就让他再也入不了局。
可霍煜旸不认。他是天才,怎么会向俗人认错?!
“我做过的事,绝不后悔。”
他说完这话,甚至对皮思林做了个轻蔑的冷笑表情。
“不要跟他废话了,朽木不可雕也!赶紧催着那边把卸任文件批下来……”
霍煜旸修长的手指开始解自己的肩章,一个一个,荣誉满身,可他全然不犹豫,每解下一个,就重重地丢在众军官面前,像一个重重的耳光,抽在在场所有人脸上。
一次次胜利换来的珍贵荣誉,与坚实的红木相撞,发出铮铮铿响。
也不过是铂金和星陨做出的一堆废品,不知天高地厚地以卵击石。
皮思林和其他高层都默然地看着他解甲,等着他归田的那一刻。
四年时光,登上了少校的位置。如果霍煜旸能更圆滑一点,跟上级的关系处的更好一点,在一些事情面前再视而不见一点……
也许他能走的更高,也不必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这个天才一开始落在军部,或许就是错误的。他不知道军部是一个关系错综复杂的地方,像他这样的人,注定被排除在外。
皮思林看着霍煜旸把那些勋章解下来,内心一阵狂喜,出声催促道:“解完了就快滚吧,这里不留你吃饭。”
霍煜旸身上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个徽章,比之前看起来轻盈了许多。他抬头,不去看满桌金灿灿的负担,微笑着直视他。
“谁说我要走了?”
“!!!什么意思?”
“谁要赶我们首席走啊——”
朴方翎的大嗓门由远及近传来,会议室大门被人一脚踢开,顿时光亮涌入,一洗之前的昏暗沉闷。霍煜旸原本站在长桌的末席,转眼间,只见乌压压的人头拥在了门外,像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立在他身后。
皮思林惊得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霍煜旸,你要造反吗!”
他以为霍煜旸把军部直辖的军队调来了,但没有,看清是白塔的散兵游勇后,才松了一口气。
霍煜旸作为实权将领,是有调集军队的权力的,这也是他着急踢霍煜旸出局的原因,一个手上有权的敌人,保不齐哪天就真把他弄死了。
霍煜旸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不好意思,白塔新一期的轮值主席,是我本人。”
什么?!
“不可能,我明明调查过你的任期,你分明是在……”
霍煜旸道:“你有没有调查过这一季的任期?哨兵主席段徽乐,向导主席兰若。不巧,段徽乐跟兰若很熟,兰若一提,他就同意把这一期的主席让给我当了。”
哨兵主席不参与军事职务调动,也就是说,在霍煜旸的任期之内,没人能让他升官,也没人能把他踢出军部!
原来他解军功章不是认输,而是放下顾虑,全面跟他们宣战的意思。
皮思林被这突然来的变故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不愧是浸淫军部数十年的老野心家,很快就调整过来,阴沉道:“我的好学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啊。当年那个宁死不搞人际关系的清高士官哪去了?莫非你早就后悔了,那我们还斗什么斗呢。”
朴方翎道:“皮老总,我不得不反驳你。违规行为跟搞人际关系是两码事。我们老大不沾脏事,不代表我们老大人缘不好啊!大伙说是不是!”
身后忠心耿耿的哨兵们都大声喊是。
皮思林终于起身,从那张傲慢的高位上下来,他年纪比霍煜旸大许多,此时一步一步缓慢走到他面前,阴沉地注视着他。
“霍煜旸,你要知道,你总有不是主席的那一天,要是战争打输了或是你从主席的位置上下来了,到时候,你还是得给我滚出去。”
“好啊,我们拭目以待,看看任期结束后,滚出去的是你还是我。”霍煜旸寸步不让,高昂起头道。
霍煜旸带着身后一群哨兵浩浩荡荡地走了,走时朴方翎没忘记让人把一桌勋章打包带走。
离开会议室的路上,朴方翎看看身后的人群,有点犹豫地问霍煜旸:“老大,你有没有想好主席任期结束之后的事?”
“没有。怎么了?”霍煜旸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
“啊?!”朴方翎大惊失色,“那内老黄鼠狼要是在你任期结束之后把这事翻出来重提怎么办啊?明年的主席位置也要跟人家换吗?”
霍煜旸看着朴方翎真诚中带点愚蠢的眼睛,抚了抚额。
“你去叫几个人把我办公室搬了,以后我就在白塔那边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