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何穷际 第28章 第 28 章

“仙人？”苏子牙一皱眉。

如果说夏朝秘库内的《仙人送宝图》壁画，还能解释成皇室求仙问道的迷信，那六角房间里有关登仙丸“武者亦可登仙”的记载，所用药材千瓣莲与壁画的对应，还有似乎存在的仙人传说，都像是在说真的有办法成仙一般。

“嗯，你肯定觉得很荒谬。”钟神秀看出苏子牙的想法，“我当时也是这么认为，可北方登仙丸的流行，再加上顾道成行动的异常，让我不得不继续调查。

“结果就是夏朝古籍里竟然也只言片语地提及登仙丸，甚至有‘仙人灵药’、‘服之可登仙’的描述……”

等解明了那些丹方你会更惊讶的，苏子牙作为已经读懂少数民族文字的人，倒是对夏朝古籍中的话接受良好了。

不过还有件事令她在意：“难道是靖武司从宁州秘库中获得了丹方，这才有了北方的登仙丸？”

“不像，因为早在十来年前，周朝还未统一时，盛京高门贵族中就秘密流传过登仙丸，只不过这些年才广泛传播罢了。”钟神秀否决了苏子牙的猜测。

“南方有秘库，北方估计也有秘库啊，他们说不定是从我们还不知道的秘库中获得的呢。”百里廷玉道。

还有可能是某个叛徒说的，苏子牙心中点了周止戈一下。既然他说自己师门守护秘库，那知晓些夏朝丹方也不奇怪。

“既然不是从宁州秘库中获得的登仙丸，那顾道成他们还想从在宁州秘库和这里得到什么？”苏子牙当然不可能把周止戈的事同旁人说，所以顺着她们的思路继续问道。

“他们想要什么我们不知道，但他们很在意秘库是肯定的。”钟神秀微微一笑，“孟老太爷一直很支持我的调查，听闻此事，就说出他前几年在山中发现秘库的事，并提议利用秘库引来顾道成。而那时我也遇见了廷玉，因此发现这个秘库能和她的地图对应上。”

听到此处苏子牙不禁感慨，整个孟家庄寿宴，就是一张仇恨的罗网，由孟日新、钟神秀、百里廷玉、洛明等人织就，誓要将和他们有弑亲灭门之仇的顾道成绞杀其中。

而且这张网编织的年份比她想象的还要长。

不过也是，他们的目标可是在周朝尚盘踞北方时就活跃的“周门五义”之一、靖武司左使、洞明境的顾道成，进行多么长久细密的安排都不为过。

“此外，我抄录那些丹方是希望找到大乘丹副作用的解法，总不能枉得‘悬壶客’的名号。”钟神秀补充道，算是解释了明明请了九劫楼却还要以身犯险的原因。

“原来如此，仅凭你们两人就敢深入虎穴，这是何等的决心和胆量。”苏子牙真心道。毕竟她们一个不会武功，一个连出岫境都没有，就敢打顾道成的注意，抢靖武司看重的东西，着实不是一般人。

百里廷玉最开始被苏子牙怀疑还很愤怒，几人一起经历生死又得到对方褒奖，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你也够牛的，可是杀了顾道成啊！”

“你们看这个壁画。”好久沉默不语的江以川突然插嘴，三个姑娘停止相互称赞回头去看，就见他趴在一个缝隙前，“后面都被毁掉了。”

凑过去瞧，果然见到外面秘库通道的墙壁上绘制了一方黑色的高台，高台下堆满了千瓣莲和其他一些看不清楚的东西，估计就是被苏子牙见过的那些鹤发童颜的仙人送过来的。

可高台之上还有壁画接下来的部分却像是被人刻意剥去，露出来后面原始的石壁来。

“是不是被靖武司毁掉了，他们应该不想让这里的秘密传出去吧。”百里廷玉说，

苏子牙却觉得异样，被毁掉就说明内容很重要，那按照靖武司所说的《仙人送宝图》的规律，顺着外面的通道大概就可以到达秘库的核心，可秘库的核心不是六角形房间吗？

要么就是靖武司那边撒谎了，要么就是秘库有两个核心。

或许是最大的威胁已经除去，苏子牙忽然很想再继续探索一番，但理智终究是阻止了她。

*

韩山派位于江州，算是个中型门派，和北边雍州的凌云宗交集不多。

但掌门韩伟俊真的庆幸自己抛掉面子，带着门人紧跟凌云宗，这才没在岔路口和靖武司一道。

秘库中暗箭与火龙的机关着实难缠，幸好他们这边有出岫巅峰的莘连、陈驰飞长老，再加上他这个同境界的掌门和出岫中期的王长老，四人一齐于行进中护着众人，这才让两个宗门共十人中只有几个轻伤的。

韩伟俊没料到机关如此狠辣，感觉若只有自己一人，门下长老和精英弟子肯定会损伤不少。

然而他还没放松多久，危机又至。锋利银丝宛若无形的镰刀，惨无人道地开始收割生命。

初时众人尝试以兵刃相击，但丝线所过之处吹毛短发，根本毫无作用，反倒徒增武器损耗，只好腾挪躲避。可后来其移动速度竟然越来越快，众人渐渐体力不支，而韩山派这边很快损失了一名弟子。

望着门中精英那断成两截的身子，即便江湖经验丰富如韩伟俊，也难免动摇了一瞬。

众人昏天黑地地坚持了不知道多久，机关阵法终于缓缓放慢，丝线也被收入了墙中，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

“这里肯定有机关能让我们离开。”莘连笃定地说，指挥着两个宗门的人手四处搜寻。

韩伟俊和王长老感激方才凌云宗在自顾不暇时屡次帮助韩山派弟子，对莘连的越俎代庖没有意见，边和所有人一起四处摸索边调息休整。

“掌门！莲花里似乎有东西！好像在动！”忽然有韩山派的弟子高声报告道。

“是虫子！是虫子！”突然另一个方向有凌云宗的弟子叫道，随之就是一声惊呼。

众人的心脏都要被来来回回的变故折磨地出问题，几位出岫巅峰的长老和掌门就要去救，却已经来不及。

两个弟子心胆俱裂地惨叫着，被莲花里涌出的不知道多少油亮亮的黑色甲虫淹没了。

顾不得高强度的战斗令内力后继乏力和丧失同伴的悲伤，剩下的七人背靠背围成一圈，用全部神通去抵御这些凶残的虫子。

然而虫子就像是杀不尽一般，很快比身体疲惫更削弱力量的无力绝望浮了上来。

难道，真要命丧于此？

在又丧命一位弟子后，幸存但重伤的六人皆觉前路暗淡，忽地响起的“嗡嗡嗡”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甚至连黑潮都有一瞬的僵硬。

“什么动静！”王长老腿上受伤，移动起来都十分踉跄，却对异常的声音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难道还有虫子！”

“你别乌鸦嘴！”韩伟俊这边顿时一阵恶寒，也不顾什么掌门威仪，张口就怼。

陈驰飞双眸一瞟，立时发觉声音来源，脸上扬起了喜色：“是门！我们进来时的门开了！”

“我们在这里！凌云宗和韩山派！”王长老顿时大吼起来，就期盼着门赶紧升起来。

其实也用不着等石门完全升起，就有人率先钻进，凤眸凌厉，蓝衣飞扬，一手拖着个小玉瓶，一手提剑，好似神话里的什么菩萨下凡救苦救难，丝毫不惧地落进了虫子堆中。

众人刚要叫“小心”，声音就卡在喉咙里。因为眼前的所有虫子，就像见到天敌一般，在她身边围成一圈，却就是不上前攻击。

而随着石门半开，剩余的五人发现当先的姑娘毫发无损，胆子也大了起来，同样是一手拖着瓶子，争先恐后地涌入。

黑色虫群不甘地徘徊着，最终还是如退潮般返回了千瓣莲中。

“苏姑娘！”刘斯言第一个认出了凤眼姑娘，还察觉了她的变化，“你晋升出岫境了！恭喜恭喜啊！”

陈驰飞、韩伟俊等人先是怔住，像是没料到噩梦一下子就结束了一般，然后也是热络地上前道谢，道谢的对象不止苏子牙，还有跟在她后面的几人。

包括剑阁的江以川、江则谨和第二批进入宗门受伤较轻的诸位。

苏子牙一扫，见厅中只余六人，地上满是白花花的骨头和虫尸，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钟神秀和百里廷玉是瞒着外人从其他位置偷偷进入，自然和苏江两人提前分道扬镳。

而对后者来说，既然都要出去，他们也想尽力多救一些人，但大概是靖武司惊扰甲虫太多，甲虫又没有足够的血肉摄入，只好盯上了还被困在机关里的人。

顾道成携带的血液面对这种情况显得不够，为此江以川额外献出了不少。这些血液后来分给了他们救下的人，幸运的是，这其中也有独身一人被虫群包围的江则谨。

当然，以上是在没有暴露江以川的前提下。至于苏子牙当先，同样是为了隐藏他的特殊。

“我听斯言说你身患‘闭源之症’。”

苏子牙正招呼众人赶紧离开，就被一个男声叫住，回头一瞧知说话的是凌云宗的陈驰飞。

这人满眼欣赏，倒像是没看见她一身靖武司校服：“竟然还能晋升出岫境，突破重重危险救下我们，可真是少年英杰。”

此话一出把其他人的目光也吸引来过来，不免在感激之外生出别的心思，毕竟“闭源之症”能晋升还是闻所未闻，况且她还是靖武司的人。

一脸谦逊的苏子牙拱手道：“少年英杰不敢当，还是多亏家师的教导。”

“哦？你师父是谁？”刘斯言早就想知道，却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

“晚辈并非靖武司弟子，而且还要称您师叔，称刘兄刘师兄呢。”苏子牙没有立刻对惊讶的两人揭露真相，而是不紧不慢地道，眼睛却瞟向另一边因伤重不方便说话的莘连。

“家师赵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