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何穷际 第20章 第 20 章

最为震惊的莫属廷玉了，她捏紧了峨嵋刺，隐隐可见红色的衣袖微微颤抖，嘴张了张，最终还是以目光求助钟神秀。

无人敢说话，生怕被外面的敌人听到。

钟神秀惊讶后神色很快难看下来，面沉如水，与温和的鹅蛋脸气质极为不符。

她注视着已经打开缝隙的石门，挥手吸引三人注意，示意他们跟上自己。而后跑到六角房间的一边上，手果断拍在某处，就像是摔碎饮尽的酒碗，表着某种赴死的决心。

随着如此动作，这面墙也缓缓升起，不过四人可没有功夫等它完全露出背后真容，皆是半蹲半爬地钻过。

“能关上吗？”见几人要走，苏子牙赶紧用最轻的嗓音问。

钟神秀先摇头，再传音道：“此地全是单向设计。”

显然设计者不会考虑一个洞明巅峰的高手要用石壁阻拦敌人。

难道顾道成实力已经有洞明境巅峰了？连那个怪人前辈都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说根本不是靖武司？苏子牙诸多念头冒出，但眼下也无法求证，只得先跟着钟神秀等人逃跑。

速度不快，毕竟领头的是不会武功的钟神秀，还要顾及到重伤才好些的江以川。

或许也是因此，很快就有东西追上，窸窸窣窣的，看不清楚。

方才的房间顶还镶嵌着“夜明珠”——苏子牙怀疑就是那个前辈所控甲虫产的卵，现在的密道里又是漆黑一片了。

“喂，接着。”廷玉不太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个发着微光的东西丢来。苏子牙接过，它鸡蛋大小，正是夜明珠。

“我们现在可在一条船上，少怀疑我们了。”廷玉气哼哼地说，若非钟神秀传音，她还没打算理苏子牙呢。

那要看你家钟小姐给的解释了，苏子牙对此持保留态度，但还是礼貌说了声谢谢。

众人有了照明，身后远远坠着的东西自然在黑暗中现出原形——是黑壳甲虫们。

它们安安分分，没有攻击的打算，几人据此立刻判断出：前辈那里还没有性命之危。

正想着，那些甲虫陡然一顿，竟然不再跟随，而是掉头朝着来时路奔去。

即便疑惑，但现在也不敢停下，而甲虫异常的原因也很快揭晓，因为后方传来一男一女两声惊叫，声音比较年轻，且来自熟人。

“又是虫子！”李佑平的长枪在狭窄的密道内施展不开，只好用不太精通的掌法，颇为烦躁。

“血不管用，它们应该是受那个人控制的。”陈吟三十出头年纪，但跟着靖武司左使，阅历不是一般的丰富，还比较冷静。

他们也遇到了虫子？但竟然毫发无损？就是因为那个血液？苏子牙不禁望了江以川一眼。

而钟神秀已经知晓了先前的细节，显然与她想到一起去了，传音道：“先走，尽量别暴露小川的特殊。”

刚想提议凭借江以川的特殊躲到秘库里，再故意撬动夜明珠，招来甲虫解决靖武司的廷玉立刻闭嘴了，想了想也觉得钟神秀有道理。

江以川自然也把方才李陈两人的话听了个清楚，不由多朝那边望了几眼，可黑暗粘稠，吞噬了一切隐秘。

正兀自发呆，突然“铮”地，什么东西直朝他面门而来。江以川何等耳力，早早发现，提醒其他人的话都说完了，刚好脑袋轻巧一歪，将将避过。

来者是一柄长枪，扎在地面，枪杆仍在不住颤抖，那红艳艳的一道铸痕，反着夜明珠的光，好似一面小小的旌旗。

“找到了。”李佑平已经出现在几人视野内，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长枪，第二眼目光就落在了苏子牙后背。

得意瞬间变成了意外和不解，脚下步伐也因此慢了一分。

“看来是那个怪人帮了她。”陈吟说话间超过了他，踏墙而行，挡在几人行进路上，飞起一掌就先朝钟神秀打去，“钟小姐，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

钟神秀不答，往后退了一步，廷玉和她配合极为默契，以峨眉刺挡下了这招，同时吼道：“让开！”

“休走！”李佑平更是没理由放过他们，拔起地上的长枪，就朝苏子牙刺去。此处明明不适合用枪，他却像是非要证明些什么似的，偏偏要用。

苏子牙虽然之前胜了李佑平，但那终究不是纯粹的实力因素，这回后者有了经验，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整和稳固境界，自然是不能再和那时相比。

枪枪挟凤刺来，逼得她有时不得不后退，不断压缩着四人生存空间。

明明只有两人，却是以绝对的实力形成了包围。

“我昨天就奇怪，从来没见过长生宗‘悬壶客’身边有你这么一号人物。”陈吟行有余力，说话气息都不带乱的。

廷玉感觉对方在戏耍自己，心中气恼愤恨，可她不过是培元巅峰，和陈吟出岫巅峰的实力相差太大，浑身解数使不出来，极为被动，更是无暇多说。

“结果，还是左使记性好。”陈吟继续道，眼中闪过讥诮，“你模样肖似淮阳山庄百里家的几位啊。”

被人叫破身世，廷玉，也就是百里廷玉，心中大骇，招架不由乱了几分，被对方抓住机会，一掌拍在腰间，吃痛之下叫道：“你不配提他们！”

“靖武司确实愧对淮阳山庄的前辈们。”钟神秀被江以川护着，但表情还很是淡定，说话嗓音都不带一丝颤抖，“明明是淮阳山庄灭门案的罪魁祸首，却让青山君背负骂名，实在不太厚道。”

淮阳山庄？苏子牙记起了这个门派，其在江州传承久远，出过不少名震武林的侠客，但在快十年前覆灭于吴国“青山君”之手。

然而听钟神秀的意思，此案似乎是靖武司所为？

不过要在这种时候解释吗？苏子牙刚生此念，就察觉李佑平的长枪偏了半寸。

如此良机她那里能错过，长剑一格，两厢角力，就到了李佑平的侧方，长枪的死角。

李佑平避之不及，只得企图以掌法应对。

他是以掌法《风骤起》闻名的顾道成的徒弟，但由于平日练枪更多，师门掌法反倒生疏，也就再次给了苏子牙机会。

“什么靖武司，不过是蓝衣狗，朝廷走狗，灭门都不敢认！”苏子牙不客气地骂道，她这招激将法在昨日比武时就收效卓著，而一天时间，李佑平显然还不能转性。

方才偏的半寸就是证据。

“骂的好！”廷玉百忙之中不忘附和。

“真是可笑……”陈吟冷冷道，却直接被人打断。

“小女不才，侥幸知晓些细节。”钟神秀露出了笑容，“青山君过沧浪江是走的江津渡，那顾左使走的哪里呢……”

揭露真相虽然对廷玉来说很爽快，可她在陈吟愈发猛烈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江以川吐出口气，也上前帮忙，这才为钟神秀争取到时间。

“是锦城，在江津渡的南边，但却距离淮阳山庄很近。淮阳山庄覆灭是在九月九深夜，而十日凌晨‘青山君’却在青州与江州交界的山林中与顾左使交手。

“青山君绝无可能从江津渡渡江再赶到淮阳山庄又到两州交界，但顾左使从锦城却是顺路。”钟神秀越说越快，苏子牙的剑也越来越快。

无法用长枪的李佑平确实是不太够看，他脸色发青，却是毫无办法。

“不过就是个淮阳山庄，挡了我们靖武司的道，灭了就灭了。”李佑平阴沉地笑道，“倒是钟小姐，把青山君说的有千古奇冤一般才叫可笑！”

“哈哈哈！佑平说的不错！”浑厚的内力带来了远处人的回应，正是被议论半天的主角——顾道成。

“师父！”李佑平神色放松下来些许。

他怎么能脱身！那个前辈……苏子牙暗叫不好，用尽最大气力，以一招“千里暮云平”扫开李佑平，飞身就要去解决陈吟，好让几人赶紧逃跑。

李佑平得到救兵，反倒战意更胜，还想继续追击，忽然得到顾道成传音：“佑平，别忘了来此的目的，你和陈吟去办正事。”

他上前的动作立刻顿住，怨毒地盯着苏子牙，终究还是以师父的嘱咐为先。

那边陈吟接到命令却没有立即让开，两只手掌舞出寒风猎猎，将廷玉、江以川和苏子牙三人的招式通通完美应对，拖延着他们，为顾道成接手做准备。

“神秀，你先走！”百里廷玉大有将自己牺牲在此也要护住钟神秀的架势，舍命一般的攻击让陈吟有一瞬也应接不暇。

“好。”钟神秀与三人眼神交换，没有迟疑地就趁机绕开陈吟跑走。

顾道成和周止戈能解决甲虫怪人付出的代价不小，前者纹丝不乱的板正发髻终于是飘出了几根银丝，后者更是扶着墙嘴角还有血迹，行动颇慢。

“……顾兄啊，要不你先过去，我慢点走。”周止戈讪讪地道。

“哼。”顾道成不悦，但对其退缩早有预料，也就默认了，同时目光扫过远处混乱的战斗，刹那凝住，冷道，“看来我还是小瞧了那家伙。”

“谁？”周止戈不明所以，也看过去，甚至一脸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顾兄，你一直没察觉她在？那现在……靠，他没死！”

他骂了句，还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胸前就被人隔空打了一掌，却是来自顾道成。

借着这一掌，周止戈倒退七八步，抬眼望去，那他们本以为已经杀死的甲虫怪人，不，没有甲虫了，只是一个瘦削不似人形的家伙，直直扑向顾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