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灯渡魂 第9章 第 9 章

粥足菜饱的明月收拾完碗筷，准备去拿自己的小包和剑，见于一和她走时姿势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脑袋微垂好似在盯着什么，也好似在思考什么。

——不像以往读书看书时，整个人沉浸其中，温和又认真。若不是他看的都是闲书杂书、话本子之类，明月还以为他要进京求考呢。

她悄悄走近，对方依旧没有回过神。一转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对方盯着自己的包看，包中没什么值钱的，也就二两多银子，和一个陶罐。

于是她伸手在于一面前打了一个响指，轻轻敲醒他冥想的心灵。

“看啥呢，这么入迷？不会是想偷我钱吧！”

于一神色微不可查一颤，听见她的玩笑话：“就你那点碎钱，连我一本书都买不起。”

“不是最好。”明月抱起剑和小包微扬下巴，“于掌柜，我就先回去了。”

于一没有抬头，摆摆手。随着明月进入后院，那抹淡淡的气息转而消散，他摸了摸胸口，那里好像堵着一块东西，上不去下不来，纯难受。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受。

两秒过后，他蓦然起身径直快步走到面前的池中，跳入池中，溅起的水花，打弯荷叶淹没在水里，不过很快直起腰杆，晃掉叶中水滴在荷花上，脉脉顺入水中。

外出觅食回来的啾啾大老远便看见于一如鱼一般顺滑跃进池里，溅起的水花半人高。不过人到水里后转而就没人影了。

待它飞回房间后，看见明月依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明月、明月……”

“嗯。”

它在床头站好：“你猜我回来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明月嘴唇缓缓蠕动，“总不能是鬼吧？”

“不是，是掌柜的跳湖了。”

“哦，跳就跳了，有什么大惊小怪，反正也死不了。”

也不知道他是何等世外高人，修为探测不出，身上也没有灵力波动，却能虚空变出物件来。

“可是他跳进去，瞬间就消失了。”

“算你命大，我说没说过不要独自出去，被谁吃了都不知道。”明月翻了一个身，困意浓浓嘟囔着：“明天，咱们回家。”

“好。”

啾啾话音刚落就听见明月浅浅平稳的呼吸声。此时精神抖擞的它只好把目标移向一旁的瓷罐，和盈鹊拍闲话去了，虽然两位都听不见对方说的话，但不妨碍两人聊得来。

“……还是盈鹊好。”会认真听它讲话。

“明月大人只是困了，爬山和下山很费精神的……”

……

夜色渐渐深沉浓郁。

落在明月神识之上的103号，刹那间发出一声比一声重的警报声。

【快醒来、醒来、喂、快醒来……】

【明月！！！快醒来！！！……】

睡梦中的明月烦躁地皱起眉头，双手拉起被子蒙着头，低吼：“别说了，睡觉呢。！”

【快点，有人要死了！！】

“烦死了，他们死不死关我什么事！！”明月一脸烦闷地坐起身，身上压抑着火气。

【怎么没关系了，教你为善，遇见杀人之事，拔刀相救，不是应该的吗？】103号声音十分急促。

“怎么应该了，我又不用刀。”明月不耐烦地说，“我认识的善人都不得善终，你的神真是个怪人。你的神有没有告诉你，不要随便插手别人的因果，会遭报应的……”

【下达的任务必须完成，不然会受到惩罚。】

103号话音还未落，明月感受到身上有一股针刺的疼痛，尤其是稍微动弹一下，那股疼痛就会加重。

最后明月困意完全消失，被烦的无可奈何的她拿起清风剑开门而去。就在开门的瞬间，身上那股阵痛泛麻消失，刹那，她不由自主的想送给天一个白眼……顺着声音，以及103号的指引来到最里面的房间。连带空气中泛起的丝丝鱼腥味，越靠近气味越浓。

她借着月光隐隐看清房屋。

这边窗户和她的没什么区别，不过当她推开门，空气中那股鱼腥味的气息像是臭水沟里泛臭的淤泥味道扑面而来，还夹杂的药草味，混在一起难闻至极。那气味一进鼻，明月胃中就泛恶心，连忙抬手捂鼻捂嘴退了出来，握剑的手猛一挥，将门关上。

“……你确定，他们仨在这，呕~”

【确定啊，就在这。真有那么难闻？】

“要不你出来闻闻。”明月捏着鼻子连连后退。

房间里忽然传出一声闷重垂老的叫喊：“小风——”

不过就说两个字，便戛然而止。

明月在话音刚起时，便拔剑踹门屏息重新进入，谨慎地快速转身，越过前面的帷幔，一手提剑，一手半握灵力化光，照亮房间。

刚才没注意，原来这边上等房间这么大。

地上有黏液的水迹，就像某种动物爬过的痕迹。顺着痕迹，看见那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躺在地上，身上满是黏液和血迹。再往前便是墙壁，再无其他。

明月探查一息后，挥剑朝墙劈去，一道剑光落在墙上墙面毫无痕迹，甚至还有一丝灵气波动的残留。明月伸手摸了摸，墙壁是虚的。

【进去。】

103号的话，和她心中所想一致。

她先是回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少女，嘴里嘟囔一番，抬手一挥，一道结界罩在少女身上。而后，她抬步迈进墙壁。

里面是一片密林，树荫高遮不见光线。老头和少年的叫喊声，引领着明月往前去。

很快，她便看见了那妖怪，中等妖兽，修为不低。原先她以为是一只鱼妖，现在这么一仔细看是一只不要脸的泥鳅套了一个壳，还要利用邪道吸食人血灵力，修炼成人身。

而那少年手握一把匕首浑身灵力微薄，身体虚弱强撑着。泥鳅的尾巴缠着老人，窝在他的身上欲要将他吃了炼化。

见状，明月挥剑劈去。瞬间泥鳅受痛松开了老人。

少年手中的匕首顺势扎在泥鳅心口，他双手紧紧握着灵力不断往里面输入。泥鳅背上的带着荧光的蜗牛壳有些破碎，地上有零零散散的碎片，明月一个箭步上前时不小心踩了一脚，坚韧的外壳碎片，硌的她脚疼，身形不小心歪了一下。

“你这妖怪，好好的泥鳅不当，偏要去抢别人的房子，现在还要抢别人的修为……”明月道，“真是一个令人不耻恶心的龌龊玩意。”

一道银色剑光从清风剑中出来，气势汹汹冲向泥鳅妖，使它动作一顿回头朝明月咬来。

同时，少年收身拉过一旁的老者，警惕躲在一旁。他一边大口喘着气，虚弱地掏出身上带着丹药往老者嘴里塞。

“该死！”声音像石磨摩擦出来的，刺耳又撕拉，难听死了。

明月连挥数剑，剑光如虹转眼落在泥鳅妖身上，而后那坚硬的外壳瞬间龟裂。

“清风！”

“给我破！”

周围树木齐齐断开倒地，天上月光直接照亮下来。

被明月打破蜗牛壳的泥鳅妖，怒气暴涨妖气肆意，浑身散发着恶心的腥臭味，连带背上烂肉直翻，又黑又红。

明月持剑站在少年面前，目光如炬盯着泥鳅妖：“难怪要抢别人的东西，原来自己是这么令人作呕的一滩腐肉，若是没有外壳遮挡，估计早就生了一窝又一窝的蛆了吧。”

“你这不要脸的怪物！我呸！”

泥鳅妖的妖力疯狂肆虐，如汹涌的暗流在它周身翻涌。它面目狰狞，嘶嘶力竭地咆哮着：“你毁我躯壳，那就先拿你开刀！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娃娃，修为竟也不低，想来吃起来定是鲜美无比，嘎嘎好吃……”

明月神色冷峻，满脸透着不屑，丝毫不等泥鳅妖把话说完，便果断地挥剑劈去。那剑气犹如一道凌厉的闪电，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在空气中炸响，寒光凛冽，似要将这一方天地都冻结。

“想吃我？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须臾间，明月的剑法愈发凌厉，剑影闪烁，让人眼花缭乱。她瞅准时机，挥下最后一剑，这一剑犹如雷霆万钧，直直刺向泥鳅妖的要害。长剑一侧横扫，剑气纵横。

泥鳅妖还未将所有的妖力释放出来，便瞪大了双眼，带着恐惧与不甘直直地倒在地上。而后，一道剑光闪过，它的身躯瞬间爆开，浓稠的血气弥漫开来，充斥整个空间。

“还敢威胁我，这就是你的下场，不妖不怪，不伦不类的东西。”明月抬着下巴，冷言道，“死不足惜。”

少年抱着老人强趁着侧靠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盯着明月手中的长剑，血迹玷染，缓缓顺着剑身滴下血滴，落在地上，晕染一片深色。

周围的幻境随着泥鳅妖的消散，渐渐退去。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逐渐清晰了起来。这里是客栈后院的桃树林里，他们方才的打斗将茁壮生长的桃树冲撞的东倒西歪，枝叶断绝，花叶碎满地。

明月转过身，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礼貌询问：“没事吧。”

少年顺着剑见往上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天上那一轮明月，同时微微朦胧看清立在他面前持剑之人。

——少女垂眸，嘴角好似微扬，眉间那点红痣，莫名夺目又多起一丝神意。

不过还不等他说什么，便昏了过去。

见状，明月上前两步走到跟前，用剑碰了碰没反应，抬脚踢了一下还是没反应。无奈下叹着气，自言自语：“真是遭了什么孽，竟都让我摊上了。”

【俗话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知道吗，你的出现打破了我的生活节奏。”明月仰头说，“原本我可以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明天安安稳稳退房回家，现在呢？”

【又没有变，只不过比以前多一点精彩……】而已。

“你个大傻子，退下吧，我不想听见你说话，你一开口我就烦。”

真是的，本来事情就够多的，现在又闹出这样的事。

此刻她还没有意识到，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多。

明月蹲下来，抓起少年的衣摆就往剑上擦，既然是我救了你们，用你们的衣服擦擦剑一点都不过分。但是过分又能如何，还不是我救了你们，连一点报酬都没收……

报酬？收？

对哦，我要收取报酬，当作我的辛苦费。

想到这，眸子“唰”地亮了起来，看着地上的少年犹如在看一件上等的宝贝般，她摸着手中的衣服，穿这么好的料子，想必是个不缺钱的主……

房间那么臭，她想都不想进去。至于房间里的那个少女，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拍着手中的剑：“清风啊，我知道你是一个乖宝宝，去吧。”

说完，无视清风的微微颤动的反抗，一挥手，走了。不消片刻，清风剧烈的嗡鸣中带出少女，丢在明月的跟前。

似哭泣的嗡鸣声，缠绕在明月耳畔。

“没事了，没事了，你还是把好剑，姐姐最喜欢你……”明月抱着温柔地哄道，“根本都没有什么气味，依旧是干干净净，我最喜欢的清风……”她将清风剑放在一旁干净的石头上，正好月光能照到的地方，“来，在这吸取一下月光，洗涤一下心灵。”

之后，她将少女摆放在少年身旁，抬手间手中出现一个小瓷瓶。既然帮人那就帮到底，咱们好一次结清。

“这是上好的疗伤丹，一共三颗，等醒来要还我三百两，也不为过……”明月一边喂着一边嘀咕着。

……

地上的明月安静坐在清风剑旁，陪它一起吸取月光，一个洗涤妖气残留，一个冥神修炼。

天上的明月静静看着他们，不言不语。月光洒在大地上，照亮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