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山峰上一大片积雪排山倒海般袭来,顷刻间崩山裂石,雪虐风饕!
杧杧哪里见过这番景象,又哪里遇到过这般场景,登时吓得定在原地。眼见那雪越来越近,她这才拔腿想跑,但已经来不及了,整个人都被冰雪覆盖。
过了好一会儿,雪山恢复平静。茫茫雪原中,有一处隆起的小包,似是一顶树冠,银灰色树叶,墨黑的树枝。
不是雪杧树又是什么?
原来在大雪扑来的最后一刻,杧杧化出原形,这才不至于整个被埋在雪里。
杧杧又幻化为人形,她脖子一下的躯体都在雪里,脑袋在四处张望,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出来。
北丏山连个活物都少见,她还指望什么人来救,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常朔现在过来。
挣扎了半天,杧杧一点一点挖,一点一点挪动身体,终于从雪堆里爬出来。
她躺在雪地里重重地喘气,把自己从雪里挖出来真够累人的。
然而,还不等杧杧休息够,不远处传来一阵震天响的吼叫声。
一听见这声音,杧杧下意识颤抖,心道不好,是雪怪!
雪怪是一种很懒的生物,尤其是北丏山的雪怪。他们吃岩石为生,又住在山洞里,几乎不出门。若要出门,一般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睡够了起来活动一下,要么是被人吵醒了。
听这吼声,完全不像是自然睡醒的状态,定是被雪崩吵醒了。
杧杧赶紧从地上拍起来,拍拍屁股飞速往山下跑。谁知道那雪怪会不会追过来,她灵力低微,无以傍身,站着不跑等着送死吗?
刚跑没几步,杧杧听见身后传来更大的跑步声,随着声音一并来的,是震动的大地。
今天还真是倒霉到家了,杧杧根本不敢回头看。
忽然,跑步声和震动都消失了。
杧杧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脚下出现一个巨大的阴影,将她整个都笼罩起来,然后“砰”得一声,那巨物落在她面前,震得杧杧差点没站稳。
杧杧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
那雪怪身高体阔,如一堵墙堵在杧杧面前,它全身由岩石组成,嘴里冒着寒气,发出阵阵低吼,带着被吵醒的愤怒。
“这位仁兄,咱有话好好说!你看,又不是我将你吵醒的,你找我也无用对不对?”
也不知这怪物能不能听懂人语,杧杧侧着身,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伸进乾坤袋中摸索。
糟糕,她今日出门,竟是一件法宝都没带!
她刚说完,又是一声巨大的吼叫。杧杧抬手挡在身前,那雪怪一叫,嘴里便喷出大小不一的石子,还夹杂着飞雪。
这一叫,将杧杧吹出去一丈远。她站定后,心下有了决定。
硬来肯定不行,她力量不够,灵力也不够强悍。经过刚才一番观察,这怪物不仅耳朵好,身手还十分敏捷。难打难打!
不过也有弱点,这怪物,眼睛不太好。
许是在山洞里呆久了,视力有所退化。既然它视物不清,那便好办。
杧杧摸出包里搜出一根长树枝,朝它吹了口气,光秃秃的树枝上竟立马长出叶子。
雪怪咆哮着就要向她冲来,杧杧心一横,撒开腿跑起来。
只见她拖着那根树枝,朝雪怪跑过去。雪怪见了,扬起手就要打,杧杧快速闪身,绕到它身侧,手一抬朝它扔出一个小石子,恰好堵住雪怪耳朵,随即围着雪怪绕圈跑。
跑到另一边时,杧杧故伎重施,这回却没那么好运气,石子被雪怪胡乱中拍开。
不过没关系,杧杧指尖灵力不断输出,树枝越长越大,叶子越来越多,随着她不断跑动,叶子拖在地上,扬起雪花。
雪怪虽灵活,但杧杧绕着它跑圈,并且范围不断缩小,它需要不断转身来判断杧杧的位置,绕着绕着竟也把自己绕晕了。
雪花越飞越多,雪怪本就是石头做的眼睛一下就被糊住,它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不断揩拭眼睛,手指又想掏出耳朵里的石子,然而那石子卡得极为精妙,不仅没弄出来,还卡得更深了。它手上又满是青苔和雪花,眼睛也越擦越模糊。
杧杧见差不多了,又从头上拔下一根发丝,发丝在指尖化成一片银叶子。
“大!”杧杧轻喝一声,随即扔出叶子。那叶片果真变大,足够一个人站上去。
杧杧抓准时机扔了树枝跳上去,如滑雪一样站在叶片上往山下滑去。
“拜拜啦大块头。”杧杧离开时还不忘回头朝雪怪招手。
雪怪被糊住眼,堵住耳,难受得直打滚,发出呜呜的怪叫。
杧杧心想,这可不能怪她,情势所迫,她也是逼不得已。
沿着山路径直往下,一路上极为通畅。确定雪怪不会追上来后,杧杧收起叶片,悠悠地往水榭走去。
到达水榭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杧杧整理好衣服,把身上的雪都拍干净了,这才走进去。
屋子前的亲水平台上,摆放着一张小木桌,面对面两把木椅。其中一个木椅上坐着个人。
那人打扮随意,没戴玉冠,一头长发随意披散着,身着淡青素袍,无甚花纹点缀,一身干干净净,煞是好看。
他正盯着手里的书,俊美的脸上透着冷淡疏离。
不是常朔又是谁?
杧杧一时看呆,立在原地。
“站着做甚?过来。”常朔先发现她,放下手里书抬眼看过去。
杧杧高兴地跑过去。
“阿朔。”
杧杧在常朔对面坐下,将今天遇到雪崩和雪怪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她在说的时候,常朔已经收起书,在桌上摆出两菜一汤,全是他今天新研究的菜。
其中一盘是许多一模一样的小方块堆在一起,像一座小山,小山旁还放着两朵花。
另一盘则装着一坨黑黝黝的条状菜,每一条菜长宽大小相同,都整齐叠放在盘子里,最上面黑得发红的应当是辣椒,也同样是大小一致的条状。
而汤碗里盛的就更诡异了,汤面上零零星星浮着几颗葱花,绿色的汤里隐隐约约是一种切成片的菇类食物。
说起来,原本常朔已经放弃学习做饭这门手艺,但杧杧来了之后,他有了试毒……呃……尝味的人,便又重新捡起来。
他在原先的花圃旁扩建了菜园,照着养花的方法,还真种出菜来。
“尝尝。”常朔道。
“这是什么?”杧杧拿起筷子,首先指向那盘条状菜。
“辣炒白菜。”
“这个呢?”
“萝卜土豆丁。”
“这是什么汤?”
“野山菌汤。”
“菌子不是你自己种的吗?”
“松林里摘的。”
这里这么冷,居然能长出野生菌子?
杧杧将每一盘菜都夹了一箸吃进嘴里,细细咀嚼。
“如何?”常朔问道,眉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杧杧皱着眉,多嚼了几下。她没有味觉,尝不出什么味道,只能吃出来口感如何。
偏偏常朔在火候这方面把握得极好,口感一绝,差只差在味道。
是以杧杧咀嚼完,断言道:“好吃!”
常朔心里松了口气,他给杧杧盛了碗汤。
“喝汤。”
杧杧端起汤,喝了一大口。这汤在杧杧喝来就是有颜色的白水,一点油气都没有。
只是她越喝越觉得身上热得慌,头还晕晕的。
待杧杧喝完第二碗汤时,她已经头晕目眩。杧杧抬眼,看着面前的常朔怎么有好多个?还一扭一扭的。
“杧杧?”常朔察觉到不对劲。
下一秒,只听砰地一声,杧杧倒在桌上。
常朔连忙探手过去查她鼻息,又抓住她手腕摸脉象。然而鼻息稳定,脉象也并无异常,不似中毒。
他用汤匙舀了勺汤送进嘴里,奇了,竟是一股酒味。
汤里怎会有酒?况且这酒味闻不出来,只有吃了才知道。常朔再夹了一箸菌子,是了,这菌子就有股酒味。
怪他不识,这菌子名曰“陈酿菌”,闻之无味,食之如酒。
杧杧这是醉了。
常朔扶额,叹了口气,将杧杧抱进屋里,不敢再亲自煮醒酒汤,只能给她慢慢渡法力,将身体里的酒精化去。
见杧杧脸上红晕渐消,常朔替她掖好被子,吹熄屋中烛火,这才走出去,轻关上门,去收拾碗筷。
杧杧一觉睡到次日清晨。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脑袋轻微疼痛,她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好像是她喝了两碗汤,就不省人事了。
喝汤何至于此?
定是自己昨日与雪怪周旋时耗费太多精力,这才一时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杧杧坐在床上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的伊果何时才能长好。
她下了床,开门出去。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好在杧杧并不畏寒,她用清水洗了把脸,往书房走去。
练字是杧杧每日必备功课,除了练字,还需背书,她每隔两天就要去常朔跟前背诵一篇文章,并且要将释义讲出。杧杧脑子机灵,这些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昨日只练了字,今日要背课文了。
水榭里不见常朔身影,杧杧知道他这是出门收集无根水了。
杧杧坐在桌前拿起毛笔在纸上写字。
她临的字帖是常朔亲手写的。常朔的字方方正正,工整劲道。杧杧写得虽无其中神韵风骨,字形上却也毫厘不爽,漂亮极了。
练了好一会儿,杧杧看了天色,快至午时,常朔怎么还不回来?
杧杧放下笔,正想出门看看。
说曹操曹操到。
常朔见杧杧,问她:“写完字了?”
“嗯。”
“来。”常朔没说缘由,只让杧杧跟着他走。
常朔领着杧杧走去平台上,给衣服鞋袜施了防水咒,就往浅潭里走去,潭水没过脚踝,寒冷刺骨,不过常朔有神力护体,不觉得寒冷。
杧杧跟着他,也下到浅潭中。
“阿朔,我们要做什么?”杧杧问道。
常朔没急着回答,他从袖洞里拿出一个小布包,一打开,是两颗指节大的种子,他将种子递给杧杧。
“这是何物?”
“春明雪莲。”
杧杧只从书里看到过这种雪莲,相关记载皆表示这种雪莲早已绝迹,常朔竟不知从何处得来这两颗种子。
“现在照我说的做。”常朔负手而立,“给它们分别注入灵力,之后一北一南间隔一寸左右种在淤泥中。”
杧杧回神,闻言照做。
“即日起,你时时留心这两株雪莲,发芽后,日日来为它注入灵力,不用太多,保持芽叶饱满挺立,直到开花。明白?”
杧杧点点头。
这花怎么比她还娇贵?竟要日日用灵力来养护!怪不得书里说已经绝迹了。
既然是常朔吩咐的,杧杧自然放在心上。
一连观察七天后,那两颗种子终于发了芽。这时候,杧杧正抱着一只兔子飞快跑回来。
“阿朔阿朔,你看看我找到什么!”杧杧兴奋地跑到常朔跟前,把兔子举起来给他看。
这兔子与普通的不大相同,它个头更大,牙齿更锋利,身上的毛也更多,能在北丏山存活下来的兔子,怕是早已成精。
不过好不容易见到一只活物,杧杧稀奇极了,当下就问常朔能不能把它留下来。
常朔心知这兔子精做不了什么怪,便同意了。
得到常朔的首肯,杧杧高兴得跳起来,当下就用木藤给它做了个小窝。木藤柔韧性好,不非常硬也不非常软,用来做兔子窝正合适。
“杧杧。”常朔站在平台边,唤道。
“诶。”她正给兔子喂萝卜,应了声立马跑过去,“怎么啦?”
“你的花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