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已然刺骨,风急雨骤,打断了几根枇杷树的侧枝。
沈玉薇睡熟后,靳辰才抽出手,小心地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合上房门。
靳辰走出大门,见沈令臻站在檐下,便远远行了个礼喊了声“少帅”。没走出几步,他便听见沈令臻说“跟我混吧”。
沈令臻背靠着罗马柱,一直脚支在石墩子上,拿着皮手套,抱臂看着他的背影,说:“跟我混,你们俩的事兴许还有出路。”
靳辰脸色煞白,惨淡地看着地上的残枝,说:“二小姐对我没有那种意思。”
沈令臻乐了,放下腿站直起来,“合着你俩白挨一顿枪子儿?俩脑袋凑不出一个聪明的。我可没见过二妹这么护过谁。那你呢?你对我二妹是哪种意思?”
空气在风雨声中凝滞了片刻,靳辰说:“我配不上二小姐。”
沈令臻说:“老头儿确实老了,带出来的兵就这点魄力,现在配不上,那就走到配得上她的位置去。老头儿想把玉薇送到国外去念三五年书,你要是愿意跟我上战场历练,几年后绝不会连妄想都不敢。”
沈令臻走近几步,踩断枯枝,继续说:“你若是真心喜欢我二妹,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你要是连拼命往上爬都做不到,以后别让她再看见你。你好好考虑。”
沈玉薇拿到纽约艺术联盟的邀请函后大闹一场。沈正钧政务繁忙,派了林副官来传话。
林副官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效果了了,只好把沈正钧的原话传达给她:“二小姐,司令说您要是不去,靳警卫的生死就由不得您了。”
沈玉薇这才偃旗息鼓,哑巴似的在家里收拾了三天行李,连慧姨叫她吃饭也不搭理。
第四日,沈玉薇恹恹地爬起来画了个妆,用厚脂粉遮住眼下的乌青,口脂涂得很艳,盖住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她挑了件烟灰色毛衫穿上,外面套了件驼绒大衣,发髻挽上去看上去成熟了五六岁。
连绵的阴雨总算停了,天空一碧如洗,院子里的金桂把香气糅进了风里。沈玉薇叫司机送她去了军营。
深秋的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训练场上的士兵还穿着土黄色的短衫,露出肌肉虬结的手臂。
“靳辰,有人找!”
同个营房的兄弟眼神不住地往外边瞟。
“嘿!老靳,你妹子来看你啦?”
“老靳!快过去!别让人妹子等急了!”
咻——啪!
教官举起鞭子在泥地上抽出爆鸣,“看什么看!靳辰出列,其他人听我口令!持枪!向前突刺——杀!”
靳辰小跑至训练场外,远远地看见沈玉薇朝他招手,看起来精神不错,伤应是好全了,靳辰松了一口气,朝她走去。
走得越近,靳辰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锁在了沈玉薇身上,他隐隐觉得不对。
沈玉薇极少化妆,又在画画上颇有天分,断不会用这样浓重的色彩来破坏浑然天成的韵致。
她这般欲盖弥彰,让靳辰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半月不见,你怎的还长高了些?”沈玉薇仰头看他,像见老朋友一样笑着寒暄。
“二小姐的伤如何了?”靳辰仔细地看着她,似是要看穿她极力伪装的破绽。
沈玉薇撇开眼,面上仍笑着,张开双臂说:“好得差不多了,毕竟是我爸,打归打,不会真要了我的命。”
靳辰剑眉微蹙,眼眸幽深。他盯着沈玉薇中枪的位置,像要把她盯出个窟窿。
“我要去美国了。”沈玉薇说,“去纽约艺术联盟学画画,听说那里是纽约艺术界的革新中心,想来也不比淮安美术院差。”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相顾无言,耳旁只有猎猎的风声。
静默片刻,沈玉薇先开口,“你会来送我吗?”
“……哎,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千万别当真,你要是来了,我还得想怎么道别,毕竟咱们相识一场,不算朋友也算半个熟人,是吧?”
沈玉薇顿了顿说,“临走之前抱一下?”
靳辰背风站着,挡着飒飒的风。
沈玉薇等了一会,觉得自讨没趣,转身要走。
靳辰看着风中单薄的背影,脑中一片空白,他大步追了出去,用不容挣脱的力道地把沈玉薇拉进怀里。
他想说很多话,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下颌抵在她的发间,最后一次闻着栀子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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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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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