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和 第10章 坏神仙

牧决观一脸不知道该怎么胡说八道了但依旧不想放弃地死鸭子嘴硬，不能放弃一丝卫殊絜没走的可能性：“无论如何我们去看一看吧，难道你不想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江入云呢。我超级无敌想看！”

“我都懒得戳穿你到底是想看谁。”顾危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垂着眼睛思索着，“你究竟是什么呢？作为卫殊絜向往外界的一部分？”

牧决观坚定回答：“我就是我。”

顾危侧身：“但这太奇异了，你怎么能……我在灵域其实之前还算消息灵通的，从来没听说过还有类似情况。”

他自言自语：“最贴近的例子还是江仙师，据说他炼了好多具可以直接用神识控制的偃偶，但他的偃偶我在昆岭见过，和他本人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牧决观斗志昂扬地宣布，“我也很好奇，安师姐说我的诞生确实有江入云的参与，所以无论是卫殊絜还是江入云，我们都去见一见怎么样！”

“……我不记得答应过你这种事。”顾危吐槽。

总而言之，顾危本就打算偷偷去瞧两眼，事先声明他并没有参与任何要真的把谁偷走抢走的行动！

一场闹剧之后，不再继续大操大办的顾府接连两场葬礼，顺王太妃顾焕被魔物所害，尸骨无存，只能扶着衣冠冢一路北上。顾危拜托顾应修没有声张他也在此列，又带了小五和牧决观同行。

小五看他时神情也完全不同了，在躲在名义上的大伯怀里哭的时候，大伯告诉他，仙人要收他为徒。他也可以做神仙吗？仙人……明明在娘的口中仙人都是些混蛋。

他现在能和顾危和牧决观一同坐马车去燕京，常年忽视他的父亲一句异议也说不出来，所有事都那么新鲜，那么宽敞，他无法抑制地感到开心，他带着有些朦胧的笑意，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厢里跟着晃落不到实地的腿。

两位仙人争辩的东西他完全听不懂，二爷爷让他以后也可以叫师父，如果不想叫师父也能直接叫他顾危。他沉默了半路，终于趁着安静怯生生地开口问了：“为什么是我？”

彼时顾危和牧决观大吵一架，他正觉得这小子最大的指望居然是：让卫殊絜自己点头同意和他私奔——这么异想天开的事。顺道还要告诉御霄宗他牧决观来负责卫殊絜的稳定，卫殊絜依旧可以照常负责那些指派任务。

这小子还大放厥词说这几年卫殊絜的稳定付出了他多少血汗……什么的。

这小子明明说了整个御霄宗认识他的都只了了几个。

他怒气冲冲地埋头给自己补充损耗符箓，听到小五的问题一时没转过来，盯了两秒才想起来他虽说是收了个小徒弟，实际上人家到底什么灵根，适不适合修仙他完全没了解。

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一个既没有遇到危险、平常时候还不出声没动静的小孩实在是太容易被人忽略了。

他略感心虚，握拳掩着嘴轻咳两声，对着小五伸出手掌，随即眉头一皱，这孩子没个正式的名字啊：“手先给我。”

小五小心翼翼把手递给他。

顾危表情略显高深莫测：“嗯，七岁——哈？！你才这么一点点高……”

牧决观既无语又嫌弃：“连我都知道他七岁了。”

往顾危脆弱的心窝窝里又插一剑，他苦着脸嘟囔：”造孽啊。”

随即认真起来，直视着小五透着亮的眼睛：“因为你非常有才能！你是木系和火系双灵根哦！而且最巧的是——这一位哥哥是火灵根，而我有木灵根，总的来说就是非常有缘！”

牧决观心想，还有求于他，先不反驳为什么他的徒弟还有我的事。

小五把眼睛瞪得溜圆，激动得快要不会说话了，攥着自己的手腕，反复确认：“我、我吗？”

顾危也乐滋滋笑起来，他敲着鼻尖，喃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给我吗？”小五眨巴着大眼睛。

把顾危看乐了，他胳膊一揽把小五搂进胳肢窝，把脸和小五的凑到一起，问牧决观：“是不是我更像他亲爹。”

牧决观点头称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危蹭了蹭小五软软的脸颊，祈愿一样：“所以忘掉之前的事情吧，你亲爹我已经警告过了，他一段时间里应该不敢惹是生非了。”

小五不躲了，他眯着眼睛被蹭，搞得他痒痒的：“什么，顾老爷做错事了吗？”

顾危闭着眼睛，眼睫纤长，弄的小五很想笑，他告诉小五：“我不清楚你娘和我那二侄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你是双灵根，说明你娘很可能根本就是灵域人。”

小五重复：“灵域？”

但她没有遗传灵力到这个孩子身上，她也被锁在那间狭小昏暗的小院里无力逃脱，或者是逃走了也无力独自养着一个孩子活下去，那么她大概率并不是一个修士……同时，她大概率也是双灵根，相比顾危这种灵域一抓一大把的三灵根，双灵根已经算得上是天赋异禀。

要么她因为贫困终其一生不知道自己的天分；要么，她是灵域那些豪门大族家养的人丹，费劲千辛万苦逃出来，力竭之后被当做姿色不错的女子卖进顾府。

他撒了个小小的谎：“你娘有可能是仙女哦。”

小五很是困惑：”可是娘告诉我，神仙里有很多坏家伙。”

好，可以确定了，她板上钉钉是个人丹。

那个不知道是他的妹妹顾焕还是被操纵的魔物死前嘶哑地咒骂，说小五和他亦或是顾焕年轻时候长得那么像，难道没可能是顾老二特意挑选了和他或者她长相相似的女人。

顾老二——顾应齐当场恼羞成怒地拍桌而起。

顾危沉默片刻，给自己圆谎：“你娘是个被坏神仙欺骗了的仙女。”

小五也安静下来，他的脑袋还靠着顾危的胳膊上，他听完后很失落：“我很想她，大人们说她死了，就算是仙女也会死吗？”

牧决观仰靠着，直勾勾地看着车顶，突然插嘴：“每个人都会死的。”

他很快意识到小五还伤心地看着自己，以为他害怕了，驴唇不对马嘴地安稳：“但你考虑这些还太远了，你才这么一点点大呢。”

他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小五表情有点不服气。顾危拍了牧决观一巴掌：“哪有这么小一点点！”

顾危皱着眉头定定地看了牧决观一会儿，把牧决观盯得发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干嘛？”

顾危牙疼一样：“我忘记他这一辈是排啥字了。”

牧决观却觉得没必要这么死板：“你都带着他脱离你们老顾家了，取个好寓意的字不就挺好。光明啊、未来啊、明天啊……”

顾危于是一身轻地瞧向小五：“直接和我一辈吧，给我做个伴，日羲曦、日军晖或者日立昱……喜欢哪个？”

他随手掏了张符纸，边写边递给小五看，把小五看得两眼发昏：“啊、啊？”

牧决观吐槽：“孩子还不识字！”

小五表情纠结：“哪一个是玉？”

顾危吃惊：“唉？”

他挑出那张“昱”递给小五：“喜欢这个字？”

小五表情有点害羞：“娘说玉是好东西，像是石头却很珍贵，大家都喜欢。”

“而且，娘给我讲的故事里，她被带玉的贵人救了。”小五珍惜地看着掌心这张字，他用两只手把字合住，贴着自己单薄瘦小的胸口，“娘说她的名字是玉娘，玉娘玉娘，是玉的娘亲。还有——我也想救娘，我也想做能救娘的人。”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说着说着又有点想哭，他抬头瞧两位仙人的表情。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呆滞，片刻牧决观不解风情地说：“这其实不是同一个‘玉’字。”

小五把字又掏出来，横看竖看依旧不解：“那这是？”

“这个字的含义是：日光、照耀，或者明天。”顾危伸手揉他的额发，给他揉得乱糟糟的只能眯着眼睛看人，“你的生辰是四月二十，恰巧在谷雨时节，就这个字吧，它是属于你的，你想怎么理解它都可以。”

小五——顾昱点点头：“娘也有可能是这个字？”

顾危微笑着看他：“有可能。”

顾昱于是很满意，又点点头：“那阳光也是很好的东西。”

牧决观也附和，掀开一点窗，让落日洒进来，伸手让那一道光打在掌心：“对啊，阳光也是很好的东西。”

马车吱呀一响，停了下来，牧决观从窗把头探出去，马夫正敲着自己的胳膊腿，见牧决观探头于是猜测：“应当是要在此地过夜，回燕京车马要走七日呢，前面临了个村子，比在山林安全许多。”

顾危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

牧决观：“又干啥？”

顾危恨铁不成钢给他一拳：“你个呆瓜！你要坐七天马车然后去到燕京听人告诉你仙人七日前来过了吗？”

牧决观唰得站起来，砰一声撞到了头，他就顶着车厢顶站也站不直：“我忘了。”

想他一个穿越人士，当年又有汽车又有高速公路，火车高铁飞机票，他完全没转过弯来，古人——这个有钱人家的马车队走起来是很慢的啊！他之前哪有那个坐马车的条件！

他悲愤不已：“你怎么也忘了啊？”

顾危也很绝望：”我，我没事坐马车做什么？我要纯用脚跑，昼夜不息不到两日就能到从燕州到燕京，传送更是我贴好符唰一下的事！”

他下意识觉得是灵域那种飞舟之类远比他自己跑省事的速度了。

牧决观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应该没这么快吧，还没结束吧，我，我试试找找他在哪个方向，咱现在就出发吧，事不宜迟——唉不对这孩子怎么办？”

顾昱稀里糊涂：“你们要去抢仙人？”

顾危愈发绝望：“我们没有，不是那么回事，还有你、你不要乱说教坏小孩！”

牧决观从车门蹿出去，他一晃避过了正巧过来的人影，人影也被他这火烧屁股一样的模样吓一跳。

顾应修一愣：“这是——”

顾危喜极而泣，把夹在怀里的孩子一把塞进大侄子的怀里：“你来的太是时候了！再帮我看一晚……几晚，你们到燕京城之前肯定能追上你们。”

熟悉的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只见顾危指尖翻飞间大概八张符无风自飞，往八个方向散去：“今晚就这这里休息吧，我给你们放了个防护阵，能防贼防盗，也能防些野兽。明天天一亮失效，你说和人说一声不要乱跑。”

牧决观及时递上下两张符，顾危把符塞给顾应修和顾昱一人一张：“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就把它撕了，我就回来……唉我先走了我走——”

话音未落，两个人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