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誉除了疼感觉不到别的,双手好像已经不是身体的一部分了,钟寒誉倚在冰冷的墙壁上,他也不管是不是会碰到伤口能靠着给他喘口气就行了,“下了大理寺的牢房还管你是谁,每一套刑具都有机会试一试。”
真亏他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储良是不敢笑太大声,牵扯到伤口实在太疼了,“指挥使试了那几套?”
钟寒誉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指头还在滴血,整个人都跟在血里捞出来的一样,越是这样这张脸反而诡异的好看,“指挥使这位置说什么也得大得伺候,大理寺不会亏待指挥使的。不过储良,指挥使的刑罚可不是白挨的,等出去了我还得感谢他们呢。”
储良脸上没了笑意,拖钟寒誉下水是他们的计中计,每一步都巧妙地一环套一环,可不管什么计划没有绝对的天衣无缝。
钟寒誉的长发黏在湿哒哒的背上,没了平日里锋利,尤其苍白的脸沾了血污,几缕碎发贴在面颊上看着有几分脆弱的凄美,人生头一遭挨这么重的刑罚,钟寒誉心里不是没有怨气,可若把怨气显露在脸上只会让劳章那些人笑得更大声,反抗不得起码不能让他们痛快。
受刑是件累人的事,倦意如山倒,身上哪儿都疼钟寒誉实在睡不着,不知道薛昭怎么样了,心想着可千万别哭了。
薛昭给梁小波关在房里,薛昭发疯的砸东西,砸到最后实在没力气了,虚脱得倒在地上大哭,大理寺的刑罚他挨过,他知道上夹棍滚钉床是什么痛,越是这样他越不能忍受钟寒誉经历这些,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就这么静静等着,等着钟寒誉受刑的消息传到永和帝的耳朵里,什么也做不了才是最痛苦的。
薛昭人仿佛裂开了一般得疼,他好疼,疼得蜷缩成一团,“落云,我好疼,你来抱抱好不好?落云……”
薛昭生不如死,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救不了他珍视的人,眼睁睁看着钟寒誉被折磨,薛昭好恨自己。
御书房,大理寺卿罗轩上奏,就搜到钟寒誉和顾道桢信笺一事细细陈述,永和帝扶着额头,这几日他睡得少,夜里还总是做梦,梦见手底下这群人每一个都想害他,永和帝放下手,满脸疲惫,“就这些?还有别的吗?”
罗轩,“禀陛下,暂时没有了。”
永和帝,“钟寒誉怎么说?他没为自己开脱吗?”
罗轩,“指挥使自然是否认,臣觉得其中也有很多疑点。”
永和帝叹气中都带着疲倦,“带钟寒誉来,朕亲自问他。”
大理寺牢房,钟寒誉迷迷糊糊着,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淡淡抬了下眼皮又合上,狱卒也不管他是否睡着把人拖起来就往外带。
储良眸子冷了,按理来说大理寺不应该对钟寒誉用刑,他们的计划应该是钟寒誉收监后先面见永和帝,然后引起皇帝猜忌,可大理寺先用刑了,皇帝见到伤痕累累的钟寒誉反而会降低对钟寒誉的怀疑,疑心湘王一派急于坐实钟寒誉的罪名严刑逼供。
钟寒誉几乎是给抬进御书房的,虽然他确实没什么力气不至于被抬进来,永和帝一看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钟寒誉勃然大怒,“谁给你们的胆子对锦衣卫指挥使用刑的!”
朝臣跪了一地,君王之怒如雷霆,御书房顷刻鸦雀无声,永和帝气得嘴唇发紫,打狗还得看主人,且不论他对钟寒誉信任与否,钟寒誉都是他的人,竟然在他还没发话的时候就敢动刑,这是在打皇帝的脸,“好啊,一个个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查,到底是谁下得令,朕还没发话呢倒先自作主张了,这么急着严刑逼供吗!”
罗轩颤着声音道,“陛下息怒,刑部那边……”
永和帝,“刑部?传刑部尚书来见朕。带指挥使到太医院先把伤处理一下。”
钟寒誉给太监们搀扶着去太医院,这次湘王一派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钟寒誉真是无妄之灾。
钟寒誉在太医院清洗了伤口,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上过药还是疼,等他再返回御书房的时候刑部尚书被骂得狗血淋头,都知道劳章跟钟寒誉有过节,刑部给大理寺施压,在永和帝眼里就变成了刑部借着二人之间的过节坐实钟寒誉的罪名,谁知道反而给钟寒誉证明了清白。
永和帝看向钟寒誉,“这些你与大将军谋害湘王的信笺可有要解释的?”
钟寒誉摆出张宁折不弯的脸,“陛下,臣从未见过这些信笺,臣和大将军只有在朝堂上见过几面,私底下并无交集,不存在和大将军合谋陷害湘王。”
永和帝,“可白纸黑字,对比你的字迹如出一辙你又该作何解释?”
钟寒誉眼底隐着委屈神色淡然,“陛下,笔迹任何人都可以模仿,绝对是有人故意陷害臣,试想谋逆皇子这等重罪,还留下如此明确的信笺往来,陛下不觉得太大意了吗?”
永和帝当然知道但他不能表现出早已看破实情的样子,“或许是你想以此为保命符,万一日后实情败露还可以此为借口说是受了人胁迫,更或是威胁大将军。”
钟寒誉就知道永和帝会抓着这点儿让他自证清白,“陛下,臣不知道这些信笺从何而来,更没有参与谋逆湘王一事,这些所谓的罪证言之凿凿,臣一时没有办法自证清白,若是陛下不相信臣,臣愿以死证明清白,绝不受不白之冤。”
钟寒誉目光坚决,看向永和帝的时候带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永和帝叹了口气坐回龙椅上,“爱卿不必如此激动,是非曲折朕会让人查明,这样,大理寺继续把陷害湘王一案的疑点再查查,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漏掉了没有,至于大将军和指挥使谋害湘王的往来信笺交给西厂去查。钟寒誉和顾道桢在未查明真相之前不许离开自己府邸,朕会派禁军看守。”
钟寒誉,“臣谨遵陛下旨意。”
永和帝,“退了吧,朕也该去歇歇了。”
钟寒誉被禁军带回锦衣卫指挥司,石玉恒早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没事吧,我都听说了,劳章那个混账东西竟敢对锦衣卫指挥使动刑,我带人拆了大理寺。”
钟寒誉没力气说话,摆摆手让他不要冲动,“你给我歇会儿,那个,薛昭……”
“给梁小波关府上了,必须给他关着,我去找他的时候人快疯了,根本用不着我动手他能第一个去扒了劳章的皮。”
钟寒誉艰难地坐下,“你去带个消息给他,就说我没事了,让他按时吃饭用药,不用挂着我。”
“行,你先歇着,我亲自跑一趟。”
又下雨了,可够烦人的,石玉恒冒雨跑了一趟提督府,梁小波见石玉恒来了,心反倒悬起来,但愿钟寒誉没发生什么事。
石玉恒踩着水进门,“提督呢?”
梁小波甚是无奈指了指锁着的房门,“一整天了还是这样,唉,我也是没办法。”
石玉恒肩头湿了一片,“你可以不用关着他了,指挥使已经回锦衣卫指挥司了。”
薛昭大概是听到石玉恒的声音了,挣扎着爬起来,也不管是不是踩到了瓷器碎片,“是不是石玉恒,他怎么样了?”屋里传来薛昭沙哑的声音。
梁小波打开房门,薛昭惨白着张脸很渗人,“他,他伤得重不重?”薛昭的声音很小,控制不住得颤抖,他不敢想钟寒誉伤得有多重,该有多疼,只要想到就会疼得薛昭浑身抽搐。
石玉恒,“提督放心,太医院的大夫看过了并无大碍,指挥使让我告诉您按时吃饭用药,旁得都不用担心。”
薛昭怔了好一会儿,他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好好吃饭用药钟寒誉就能少一些担心,他愿意去做,“好,我吃饭,吃饭,小波让厨房准备,我这就是吃饭。”
梁小波,“好,我这就去。”
石玉恒见薛昭这个样子心里也挺不是滋味,想当年这可是名满京城霁月风光的状元郎啊,竟变成今日这么个疯魔的样子,“提督好好休息,我该回去了。”
“等,等一下。”薛昭叫住石玉恒,“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带句话?”薛昭的声音小心翼翼。
石玉恒,“提督请讲,我一定带到。”
薛昭喉咙发涩,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带什么话给钟寒誉,“请他好好保重自己。”
“提督放心,我一定带到,提督也照顾好自己,我先回去了。”
“嗯。”石玉恒走远了,薛昭盯着大门望眼欲穿,泄气的呆坐在地上,哭着道,“落云,还疼吗?是不是很疼?”
薛昭哭着抱紧自己,如果可以他愿意代钟寒誉受那些罪,薛昭好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石玉恒回来的时候钟寒誉已经睡着了,他还是不放心进屋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钟寒誉发热了,一摸身下的被褥潮湿一片,大片的血迹把被褥染红了,吓得石玉恒都跳起来了,“叫大夫,快去请大夫!”
大夫扒开钟寒誉后背的衣裳,血肉模糊的一片,石玉恒都不忍心多看一眼,大理寺这帮玩意是下了死手啊,这笔账他记下了,日后必然要他们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