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誉坐在锦衣卫指挥司的门口哈欠连天,这些天过于安静了,尤其是锦衣卫的老鼠们各个安分守己得很。
钟寒誉倚在门边甚是无趣地舒展了一下臂膀,锦衣卫指挥使同知梁湛刚进门,他每日都临近正午的时候才来,自从钟寒誉出任锦衣卫指挥使后梁湛鲜再过问锦衣卫的事,每日在锦衣卫露个脸就行了,手底下那群人也是得过且过。
“同知今日来得甚早啊。”也就比昨日早了半个时辰,喝杯茶可以直接去用午饭了。
梁湛笑皮不笑肉地扯了下唇角,“指挥使今日没有出去啊。”
钟寒誉笑笑,“怎么?同知是希望我出去?”
“岂会,只是有些意外,平日里指挥使总是来去匆匆,极少见到指挥使能这般悠闲地呆在指挥司里。”
钟寒誉笑了笑,“是啊,整个锦衣卫好像只有我忙得不可开交,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是指挥使了,梁大人你说是不是?”
钟寒誉话里有话,梁湛不是听不出来,但是他会装傻,这些年就是靠着装傻充愣才混得如鱼得水,不过自从钟寒誉来了他的悠闲日子好像到头了,“我最近家中有些急事未能帮指挥使分忧,还望指挥使见谅。”
钟寒誉漫不经心着,“家中有急事情有可原,对了,昨个儿有人来报说有锦衣卫在惜春巷的花楼喝高了不小心打了人,梁大人知道这事吗?”
钟寒誉摆明了要刺挠梁湛,昨夜梁湛带着手底下那几个酒囊饭袋去喝花酒,跟人争抢一个唱曲儿的姑娘,两人大打出手,梁湛酒劲儿上头亮出了腰牌,今日就闹得人尽皆知了,事后梁湛懊恼不已,“有个弟兄心情不佳,我去陪着喝酒开导,谁知几杯酒下肚就,也是近来家中之事给闹得。”
梁湛总能找到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脸皮厚得钟寒誉望尘莫及,“可是梁大人您打得可是大理寺丞杨恭,手都折断了,您也该知道杨大人与贵妃娘娘和宣王的关系,今早大理寺还来人问我讨个说法呢,梁大人觉得我该如何给大理寺和杨大人一个说法?”
梁湛笑不出来,杨恭这人有仇必报,更别说昨晚梁湛酒劲儿上头当着诸多人的面踩了他的脸,这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看,如果闹到永和帝跟前梁湛这顶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指挥使,我也是一时冲动……”
钟寒誉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一时冲动打了大理寺丞,梁大人这事你让我不好办啊,要不这样您亲自登门去赔个罪吧,求得杨大人的原谅这事就算过了。”
梁湛面上变得无比难看,他昨晚那么羞辱杨恭这时候登门得把脸皮踩在地上,“指挥使您看…”
“别我看,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况且这本就是梁大人的不对,上门赔个不是,都是同僚,我想大理寺丞大人有大量必然会既往不咎。”钟寒誉摆明了是不想管,毕竟这事怎么也轮不到他管,平日里对他爱答不理,惹了麻烦想起他是指挥使了,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啊。
钟寒誉让梁湛去赔罪,梁湛自然不肯去,可是万一闹到永和帝那里去,他的好日子可真就到头了,思前想后梁湛还真去了。
钟寒誉见梁湛出了门,又打了个哈欠,石玉恒见梁湛走远了,忙问道,“他还真去赔礼道歉了?”
钟寒誉揉揉眉心,“梁湛这人能屈能伸,为了头顶的乌纱帽颜面可以丢。”
石玉恒不屑地撇撇嘴,“说好听了能屈能伸,说难听了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可以抛弃,这种人不得不防。但是啊,梁湛好歹也是华阳公主举荐的人,杨恭真不给这个面子?”
“就是因为梁湛是华阳公主举荐的人这个面子更不能给,宣王和湘王两派明争暗斗,能踩一脚是一脚。梁湛虽有时候目中无人但是当着众人的面羞辱杨恭是不是过了?”
石玉恒摸着下巴想了想,“还别说,我感觉其中也有猫腻。”
钟寒誉,“你去查查看看昨晚还发生了什么?”
“还我去?”
“对,你去。”钟寒誉是逮着石玉恒一个人使唤了,谁让锦衣卫上下能为他所用的人掰着手指头就能数过来。钟寒誉总感觉这次的事过于巧合,也有预感会有更严重的事发生。
午饭钟寒誉吃了没几口,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指挥使,指挥使,出大事了!”王知跑得满头大汗。
钟寒誉心中的那股不安尤为强烈,“出什么事了?”
“梁大人不是去杨大人府上赔不是吗,杨恭在气头上说这事要过去就得依样儿打回来,谁知杨恭失手打死了梁大人。”
钟寒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这话是不是说反了?梁湛好歹锦衣卫指挥使同知功夫不弱,能给扬恭打死了,梁湛就站着给他打也不见得……”
王知,“据说梁大人是站着给他打得,杨恭拿着铁杵子砸了梁大人的天灵盖,说脑子都砸出来了,可惨了。”
钟寒誉拿起刀,“走,我们去看看。”
杨恭府上,大理寺少卿罗轩将白布盖在梁湛脸上,甚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抬下去吧。”
杨恭六神无主地瘫坐在地上,脚边正是砸死梁湛的铁杵,还沾着血迹。
钟寒誉刚进门就捕快抬着梁湛的尸体出来,钟寒誉掀开看了一眼,确实惨不忍睹,天灵盖都砸碎了,这得是多大的劲儿。
见钟寒誉进来,罗轩赶忙迎上来,“指挥使。”
钟寒誉看了眼杨恭,“罗大人这到底是……”
罗轩也是尤为无奈地摇摇头,“唉,这事我得呈奏陛下,还望指挥使给大理寺一些时间查查。”
钟寒誉倒是不在乎梁湛的死,不过梁湛一死锦衣卫必然有不少人失去依靠,甚至借机生事,他多少得做做样子,“那就有劳罗大人尽快查明真相好给梁大人和锦衣卫一个交代。”
“指挥使放心,大理寺必然不会让人枉死。”
杨恭手上还缠着白纱,人已经吓得没魂儿了,被捕快架着带离府邸。钟寒誉拿起地上的铁杵瞧了瞧,“这铁杵的分量也不轻啊,杨恭就是再气愤也该知道这一铁杵子下去搞不好会要人命的,怎就失手了?”
立在门外的老管家瑟瑟发抖,钟寒誉拿着铁杵子走过来,“老伯您是杨大人府上的官家吧,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老管家吓得已经站不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杨恭自从被梁湛打了后气得一整晚都没睡,在府中大发雷霆,梁湛亲自登门后,杨恭算是彻底小人得志了,他要变本加厉地讨回来,命人找来了铁杵子,杨恭喝了酒走路都不稳,当时也不知怎么着,就踉跄了下铁杵子直接砸在了梁湛的天灵盖上。
“不应该啊,梁湛是习武之人,察觉到危险不应该不会躲的。”钟寒誉感觉蹊跷,真是多事之秋。
钟寒誉出了杨府,王知赶忙迎上来,“指挥使,梁湛一死他手底下那帮人怕是不会老实,张小山正撺掇人来寻仇呢。”
“真是反了天,走,回去看看!”
钟寒誉刚到锦衣卫指挥司门口,迎面撞上张小山等人气冲冲地要出去,“要去哪里!”
钟寒誉虽说平日里看起来风流纨绔,冷起脸的时候让人脊背发寒,“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杨恭已经给大理寺带走了,你们要冲进大理寺去杀了他?”
钟寒誉前进一步这些人后退进门里一步,“梁大人死得冤枉,我们都是跟着梁大人的,不能看他枉死!”张小山害怕钟寒誉,还不忘振振有词。
钟寒誉抱着怀里的刀,“你们跟随梁湛多年感情深厚可以理解,但是现在要做什么?因为感情深厚闯进大理寺去杀人吗?你们还把锦衣卫放在眼里吗,还把大成的律法放在眼里吗?锦衣卫是谁的锦衣卫,这一点儿你们不会也忘了吧。今日你们敢走出锦衣卫指挥司的大门,腰牌都可以摘了。”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人各个面面相觑,平日跟梁湛醉生梦死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被张小山一撺掇头脑发昏,若真意气用事保不齐还会丢了性命。
“都散了吧,今日的事我不追究,梁大人之死大理寺会查明,你们静心等待就是。”
钟寒誉话音刚落,这群人四散而去,张小山甚是不甘心的样子。钟寒誉完全看在眼里,“这个张小山昨晚跟着梁湛一起去了惜春巷吧?”
王知,“去了,我打听到就是这个张小山在梁湛耳边吹风,这才和杨恭打了起来。如今还敢撺掇锦衣卫闹事,指挥使要不要……”
“先等等,这个张小山绝对有问题,你派人盯紧了,别惊动他。”好像不用等着钟寒誉捉老鼠了,老鼠自己先咬起来了,钟寒誉还是觉得说不出来的怪。
王知凑到钟寒誉身后,“指挥使,提督来了。”
薛昭的马车停在了锦衣卫指挥司外面,钟寒誉笑笑,“今日吹得什么风啊,提督竟然大驾光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