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誉倒在薛昭肩头装死不肯动,薛昭不耐烦了推了一把钟寒誉,拍拍他的额头,“少装死,赶紧起来洗把脸再睡。”
钟寒誉张开一只眼睛,拿腔捏调着哭喊,“哎呦,跑了一整日,腿酸,胳膊酸,腰酸,哎呦,膝盖也疼,爬墙的时候不小心磕到,皮都磕掉了一层,疼啊……”
薛昭面容僵硬,很是嫌弃地推了一下钟寒誉的头,“我给你搭个戏台吧,就你这本事唱上一整日不是问题。”
钟寒誉撇嘴,继续靠在薛昭身上不肯起,“裴音你都不心疼我了,唉,也是,你看我整日风里来雨里去,人变糙了比不上外面那些鲜艳明媚的花花草草,再好的花儿都有看腻看烦的一日,更别说我这朵已经糙的花儿,什么山盟海誓,青梅竹马,也就写进戏曲话本里骗骗那些不谙世事的年轻人。”
钟寒誉说得委屈,乍一听薛昭都赶上陈世美了,薛昭长叹一声,“你什么时候才能在我跟前少点怨气?”
钟寒誉,“你何时能对我耐心一些?”
薛昭真冤枉,“我何时对你没耐心了?”
钟寒誉坐起来卷起裤腿,一张怨夫自证伤痛的脸,指着磕破皮的膝盖万分委屈道,“我说我膝盖磕破皮了,你问都没问上一句,一句关心都没有,还说搭个戏台给我唱戏,你的意思是说我在跟你演戏博你关心,裴音我真伤心了。”
瞧着钟寒誉膝盖磕破的伤口血迹已经干了,伤口边缘破掉的皮卷了起来,他就是带着伤整日翻墙逃窜的吗,该有多疼,薛昭心狠狠被揪起来,不怪钟寒誉闹脾气,他不该不问问的。
薛昭不敢看钟寒誉,沉默了片刻站起来,“等我一会儿,我去取药。”
钟寒誉站起来从身后抱住薛昭,“裴音你都不关心我……”
钟寒誉好生委屈,他不是爱闹,只是喜欢跟薛昭闹,薛昭拍拍钟寒誉的手臂,“对不起,我…我先去取药你等等我。”
薛昭出门后,钟寒誉突然疲惫不已,靠在床头眯起了眼睛。
薛昭让厨房备了些吃的,进门就见钟寒誉靠在床头睡着了,他这一整日也够折腾的,爬上爬下最后白忙活一场。
薛昭小心卷起钟寒誉的裤腿,近看伤口更让人心疼,换了他得疼上一整日,薛昭小心地为钟寒誉擦药,兴许是碰疼他了,钟寒誉眉头蹙起,猛得睁开眼睛,“我怎么睡着了?”
薛昭,“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钟寒誉一见薛昭半跪在地上为他上药,马上拖着长音喊道,“疼疼疼,轻点,轻点……”
薛昭叹了口气,“马上就好了,你再忍忍。”
钟寒誉哀嚎起来,“好疼。”
薛昭知道他在故意夸大其词,可磕破这么大块疼是肯定的,薛昭低头帮他吹了吹,钟寒誉整个人僵住。
薛昭见他耳尖红了,拿起纱布给钟寒誉缠上,“好了,你也跑了一整日必然没好好吃饭,先吃些东西,不然夜里饿得睡不着。”
钟寒誉见桌上的几个小菜都是他爱吃的,肚子也不争气得叫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皮,“还是你心疼我。”
薛昭摆好碗筷,“快过来吃。”
钟寒誉坐下,“还有酒。”
薛昭给钟寒誉倒了一杯,“刚叫人温的,天冷了夜里喝冷得对身子不好。”
钟寒誉先夹了片肉放薛昭碗里,“你也吃。”
薛昭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我在西厂吃过了,你先吃。你是不是一整日都没吃东西了?”
钟寒誉,“东奔西跑的根本没停下来的时候,一日不吃饿不死,这酒不错。”
薛昭擦掉了脸上的粉,露出他本来的样子,还有几分当年霁月风光的样子,“夏天时候酿的没喝完就埋起来了。”
钟寒誉一杯酒下肚,身上暖呼呼的,“你酿的?”
薛昭点点头,烛光照在薛昭脸上温柔了些许,“你去苍山后我在国子监学会了酿酒,不过那时候没学会,酿出来的酒不是酸就是苦,我中状元那年春酿出了第一坛青梅酒,味道可好了,青梅还是你跟昌宁公主离开前那年我们一起种的那棵,永和六年的青梅长得格外好,我想着等你回来喝我亲手酿的酒。”
这是两人相认后薛昭第一次主动提及从前的事,有些黯然神伤,“可惜我没等到你回来。”
薛昭喝完又倒了一杯,钟寒誉压住薛昭拿杯的手,“裴音,对不起……”
薛昭笑了,眼眶红红的,“对不起什么?你钟寒誉又欠我什么?落云我长大了,从云端到泥沼,走过青云路,天子跟前夺魁,大理寺和刑部的牢房也住过,最后和宦官们混迹一起,试问谁有我的经历起伏跌宕,若成一出戏听得人必然不少。”
薛昭抬起手,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薛昭噗嗤笑出了声,这双手本该舞文弄墨的手沾满了血,“落云你知道吗,我中状元那年可风光了,骑着高头大马胸配红花穿街而过,所有人都望向我,我也望着他们,我发誓将来必然以笔为刀剑忠君为国,保护那些曾仰望着我的人……”
眼泪摔落在地上就像被踩入泥沼的薛昭,薛昭凄凉地合上眼睛大笑,“你落云你看我现在像什么,人人喊打的宦官,就像西厂牢房里的虫子靠吸食刑具上残留的血苟活,所有人都恨不得碾碎我的筋骨。我…我为何就变成了这般?”
钟寒誉心疼得将薛昭圈入怀中,“裴音……”
薛昭抓紧了钟寒誉的衣裳,他再也忍不住了,“落云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经历这一切?为什么?”
钟寒誉只是更加用力抱紧薛昭,“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权利之下总有些事说不出对错。你我都是权利之下的牺牲品,一出生就由不得我们。”
薛昭的手慢慢松开,或许是喝了酒一下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倾倒了出来,人也变得极为疲惫,瘫软在钟寒誉的怀里,钟寒誉小心地抹去薛昭的眼泪,捧起薛昭的脸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薛昭按住钟寒誉的后颈,红着眼说道,“不够……”
钟寒誉抚摸着薛昭湿润的眼尾柔声问道,“怎样才够?”
薛昭双手勾住钟寒誉的后颈将唇贴了上去,他人是飘忽的,钟寒誉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也是唯一能温暖他的人,薛昭的吻笨拙又急促,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啃咬还是亲吻。
钟寒誉身上烫了,长臂勾住薛昭的后腰将人往身前带,但还是隔着些距离,钟寒誉干脆将人抱到大腿上,薛昭喝了酒又和钟寒誉缠绵热吻,身上热了面颊红透了,眼前恍惚。
钟寒誉托住薛昭的后背,“晕了?”
薛昭哭完又和钟寒誉热吻,这会儿酒劲儿上来了,仿佛是一根漂浮在空中的羽毛,身体是悬空的,“没喝多少后劲儿就上来了,有些头晕。”
钟寒誉抓起酒壶仰头灌下,随手又将酒壶推到桌上,钟寒誉贴上薛昭的唇,温热的酒水涌入口中,薛昭本能地将酒水全部咽肚,可还是有些顺着唇角滑落下颌湿了襟口,薛昭拍打钟寒誉的肩膀,“我已经醉了,你就莫要再灌我酒了。”
薛昭是真醉了,打人都没几分力气,钟寒誉亲吻薛昭唇角的酒水,“可真甜啊……”
见钟寒誉舔着唇角,薛昭面上较刚才又红了些,推搡钟寒誉的胸口,“又犯浑……”
头好晕,手脚也使不上力气,薛昭自觉又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钟寒誉大笑,“是你主动来亲我的,裴音你勾我,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我岂能不犯浑?”
钟寒誉目光灼人,薛昭后悔不已,这次是他犯浑招惹钟寒誉了,“天,天不早了,你别……”
钟寒誉托起薛昭的腿将人抱到了床上轻轻一放,薛昭挣扎着要起来,手脚瘫软使不上力气,“钟落云你……”
钟寒誉急切褪去了身上的衣裳往脚边一丢,欺身上来,带着酒气的滚烫热意灼得薛昭想逃,薛昭往床头缩,“你别这样……”
钟寒誉最近消瘦了许多,可这一身令人血脉喷张的肌肉看得薛昭后怕,钟寒誉穿上衣裳还好,可衣裳一脱身上匪气就重,钟寒誉抓住薛昭的脚踝把人拖到身前,“提督可真是个坏心眼到家的人,招惹了别人又说不要。”
薛昭挣扎,身上没力气,他挣扎的样子愈发显得软绵绵,“我没有…”
钟寒誉轻笑,“没有?哦,那就是提督口是心非,欲拒还迎了。”
薛昭羞得不敢睁眼,“我没有……”
钟寒誉抓住薛昭乱动的手压在头顶,“裴音睁开眼睛看看我,你闭着眼可是不愿意见我?”
薛昭咬紧下唇缓缓睁开眼睛,他身上软得厉害,真是半分力气都没有,钟寒誉目光灼人,要把薛昭看化了,“裴音,我想……我想你…”
薛昭眼瞳放大,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了,紧绷的意识溃不成军,“你…随你……”
钟寒誉亲吻薛昭的眼睛,“这可是你说的,随我。”
薛昭快把下唇咬出血来了,“轻…轻点儿……”
钟寒誉含住薛昭的耳垂,轻笑一声,带着酒气的声音蛊惑又醉人,薛昭毫无招架之力,后怕又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