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誉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先跑再说,他踩着青瓦一路狂奔,后面的人不知是不是被气到了紧追不放,从房顶到墙头,一路碎瓦乱飞。
薛昭不顾阻拦带着西厂的人及时赶到,高声吆喝道,“何人在此闹事,都给我抓起来带回西厂。”
钟寒誉一脚踹飞一人,纵身跳上亭子的翼角,踩落不少青瓦,身后跟着的几人拿着刀朝钟寒誉乱砍,几次擦着后背而过,看得薛昭心惊胆战,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钟寒誉回身踹下一人,挑逗地朝薛昭挑了挑眉,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胡闹,薛昭恨不得冲上去抽钟寒誉两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钟寒誉自觉不能再玩下去了,等西厂的人追上来就麻烦了,钟寒誉跳上墙头随即跃下,几个打手追了上去,薛昭悬着的心可算是回落到肚子里,真能把他气死。
薛昭涂了粉的脸煞白得吓人,身边的人是大气不敢喘一下,西厂提督阴晴不定,谁也不愿意找他不痛快。
薛昭把府院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凡是身份可疑者一律抓回西厂,薛昭此番大张旗鼓闹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不过他搜寻了几座宅邸倒有不少发现,除了武功高强的打手还有一些从花楼买来的年轻女子,先不管他们目的为何,抓回去再说,这下西厂的牢房可热闹了。
三合赌坊,卢旗开捏碎了茶盏,手底下的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备车,我要亲自去见先生。”
楼外天今日出门总感觉有事要发生,马车行至半路被拦了下来,卢旗开钻入楼外天的马车,“先生,咱们藏人的宅子被西厂搅了。”
楼外天这次有些意外,微微抬了抬淡薄的眉眼,眼底有些不易察觉的冷意,“即便西厂搜查了里面都是些不知情的打手和花楼里买来的姑娘,问不出什么来,无需担心。”
卢旗开犹豫了下,密切注意着楼外天的每一个眼神变化,“先生,步升的母亲被人救走了。”
楼外天淡漠的眉眼渐渐染上了一层霜雪,摸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淡淡扯了下唇角,“步升的母亲被救走了,原来如此,西厂意不在宅邸里的其余人等,而是步升的母亲。”
卢旗开呼气不敢太大声,他很清楚楼外天生气了,楼外天这人好的时候是在世活菩萨,可是惹他不高兴了这人就是索命阎王爷,卢旗开跟随楼外天多年,什么都看得清楚,他没有那些人盲从,正是因为这份清醒让他在楼外天身边如履薄冰。
楼外天,“派人到牢里通知步升,计划提前了,让他写下血书,自行了断。”
卢旗开没有再看楼外天,“属下这就派人去办。”
西厂,薛昭把人带回来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审了个遍,这些人确实不知情,但多多少少问出来一些端倪,他们受雇于某人暂居在卢旗开名下的宅院里,至于受雇于什么人确实不知。
薛昭反复擦拭着手里的匕首,绑在刑架上的年轻人就是今日给他开门之人,他叫许胜,薛昭手里这把匕首已经擦了一盏茶的时间,许胜后背的衣裳给汗阴湿了,薛昭什么也不说才是他最害怕的。
薛昭放下手里的白帕子,“刘胜凉州人士,三年前因和凉州知府的小妾有私情被发现,当场打死了凉州知府一直潜逃,没想到啊一直躲在京里面。”
刘胜又开始冒冷汗,他不喜欢薛昭,尤其薛昭的眼神像一条毒蛇。
薛昭匕首贴在侧脸,用最平静的口吻说道,“谋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刘胜你这颗脑袋多留了三年,说吧你在为谁做事?”
汗珠滚落侧颊,刘胜攥紧拳头,避开薛昭阴毒的目光。
薛昭走到炭盆旁边,用烙铁戳了戳滚烫的火炭,“你可以不开口,但是你也知道在西厂就没有我撬不开的嘴,甭管你是多硬的骨头,在这里都能给你烤化了。”
薛昭拿着滚烫的烙铁在刘胜面前晃了晃,热意略过刘胜的面颊,他呼吸跟着停滞了片刻。
薛昭轻笑,如黑暗中吐着猩红信子的蛇,“直接上烙铁多没意思,在众多刑房里过钉床鬼门关走一遭,不过钉床见多了也挺没意思,钉床有了,火炭床也可以有,你说将烧红的火炭铺满一张床,人上去滚一圈是不是得掉一层皮?”
温温柔柔的声音却如毒蛇钻过耳朵,刘胜浑身发颤,薛昭将烙铁丢回炭盆里,“想清楚了再说,我没多少耐心。”
刘胜哆哆嗦嗦,始终没敢抬头看薛昭的眼睛,“我,我是替卢,卢旗开办事的。”
薛昭靠在审讯的木桌前,一只手拄着匕首,刀尖在桌案上扎出个比较深的印子,“为卢旗开办事,办得什么事,说清楚些。”
刘胜咽了下唾沫心有余悸地说道,“我负责寻找一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赏金猎手,把他们聚集到一起,统一听从命令。”
薛昭眯起眼睛,又阴冷了几分,“召集这么多猎手做什么?”
刘胜,“我不知道,主子吩咐什么就是什么,从不让多问,这是,这是三合会的规矩。”
薛昭冷冷笑了声,毛骨悚然,刘胜不由骨头发颤,“三合会的规矩,你们三合会规矩还挺多,说说吧,你负责看守的那个宅邸,后院的老人是谁?”
刘胜咬咬牙,时不时瞥薛昭一眼,“也是卢旗开吩咐的,她是步升的母亲,每个月步升能来看望老人一次。”
薛昭挑了挑眉毛,“步升是兵部侍郎,他的母亲为何要给你们看管,还一个月看望一次,这是挟持他的母亲吗?”
刘胜没有作声,他显然还在垂死挣扎,不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才是彻底没有活路,是个聪明人,但是这种聪明人薛昭在西厂见多了,薛昭低垂的眼帘冷酷残忍,“回答我,你们是在挟持兵部侍郎的母亲吗?”
刘胜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只负责看管,至于是不是挟持我……我们做奴才的只是奉命行事。”
炭盆里的火照在薛昭脸上衬得那张惨白的脸更为阴森,薛昭拔起插在桌案上的匕首,讽刺一笑,“奉命行事,奉谁的命?”
刘胜,“自然是卢旗开。”
薛昭冷哼,幽幽走到刘胜面前,刘胜紧张地紧贴刑架,呼吸更为急促起来,“卢旗开,我还没见过哪个奴才敢直呼主人其名的,在京城谁不得称呼卢旗开一声卢三爷,而你提到他却直呼其名,平日里也是这么叫的吧,至少在三合会你和他是平起平坐。”
刘胜慌乱得面色煞白,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我……”
薛昭,“你是个聪明人,有谋杀朝廷命官的案子在身怎么着都是死路一条,但你是三合会的人,还知道不少事情,你知道的东西就是活命的底牌。”
刘胜的心思被薛昭一一揭穿,面上彻底没了血色,“想活着不是人之常情吗?”
薛昭,“你想跟我谈条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的筹码到底值不值一条命决定权在我。更或许你觉得三合会的人会来救你,我知道他们手眼通天,西厂也有你们的眼线,但是我想提醒你一句,棋子终究是棋子,当这枚棋子需要被舍弃的时候,死才能发挥他最后的一丝剩余价值,毕竟死人不会泄露秘密。”
刘胜在三合会三年有余,他亲眼见证过那些前赴后继无怨无悔替楼外天送死的人,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甘愿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去死,他也很清楚有朝一日也得心甘情愿赴死,可是为什么,这条命是他自己的。
薛昭看得出来刘胜很爱惜自己这条命,“你要跟我谈条件先给我看看筹码,我衡量一下价值再决定要不要接受你的提议。”
刘胜现在是薛昭案板上待宰杀的鱼,只有完全能撼动三合会的筹码才能让薛昭放下刀,刘胜眼睛红红的,“他们在铲除异己,卢旗开让我以丰厚的酬金召集猎手用以暗杀对他们不利之人。”
薛昭能猜到一些,只是没想到楼外天会如此大胆,对他们不利的人必然是朝中那些和他们作对的人,朝廷命官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无法无天,“暗杀哪些人?”
刘胜顿了下,“很多,什么身份的人都有,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很多,什么身份的人都有,这是要替换掉一部分人,朝廷命官动不得,但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若是死了就可以填补他们的暗桩,从而做到无孔不入,这个楼外天真是个疯子但也确实是个奇才,这等心思,这等手段,一般人根本做不来,也没有能力和财力做到。
薛昭心口撕裂得疼,“具体是哪些人一一给我写下来。你们从花楼里买了很多年轻女子,我看还请了教书先生来给她们授课,这是要拉拢谁?”
刘胜,“自然是那些可以用美色拉拢的人。”
薛昭笑了,能被美色诱惑的人是最好解决的,“说说步升吧,你们以他的母亲相要挟到底想他做什么?”